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娇艳无双   作者:吃饱喝足的狗蛋 文案 娇俏艳丽,独一无二 娇艳无双 武力值超群的美艳少女,神秘的俊朗仙君 据称是青梅竹马的温柔美男纸 立志于把自己打成元宝结的青龙 活泼健气的少年,阴郁苍白的男神 扑朔迷离的六界局势,纠结成乱麻的陈年往事 周天星辰运转不休,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菅,苏夜 ┃ 配角:纪游,南泽,迦迦,陆玑等等等等 ┃ 其它:   1-1 野龙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条龙。   那是一条青龙,有着庞大壮硕的身躯,鳞片大约是墨绿的,但在水中看起来就如黑色一样。它在水里面欢腾地翻滚着,用长长的胡须去逗弄那些惊慌失措的鱼儿们,然后,它的目光扫过了她站立的地方,蓦地停下了动作。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龙脸上是能有表情的——她清楚地看到了那条青龙脸上闪过的错愕和惊讶,那懵懂的眼神,还有非常生动地变得僵直的胡须。   它吐了个泡泡,歪着头看着她,仿佛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个什么?”她听见那条龙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想了一想,一眼扫过了脚边那一蓬蓬的小草,随口答道:“我叫阿菅。”   “是人?”那条龙的胡须抖动了一下,慢慢朝着她游了过来。   她看着那条龙,脑海中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却又无法拼凑成整体,只觉得很是迷惑。顺手按了按腰间那把剑,她无意识地抚过上面的花纹,摇了摇头,问道:“你是谁呢?”   “我叫纪游。”那条龙甩了甩尾巴,翻起了一大片浪花,目光中满满都是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儿不许随便来的。你是偷偷来的吗?”   “我睁开眼睛,就在这里。”阿菅抬眼看向周围,只见四处茫茫皆是海水,她所立不过是一块礁岛,只容她一人站立。   纪游绕着她游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那把剑上,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你是……”他只觉得那把剑尤其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阿菅看着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意味,她看了看纪游,又看了看周围,下意识捏了个咒诀,飞速朝着北方而去。   “你跑什么?”纪游下意识追了过去,却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跑。   阿菅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此时此刻,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神,只想远远离开这个礁岛,远离这条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青龙。   。   纪游执着地跟在阿菅身后,他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要跑走,更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莫名出现在北海深渊。   从一千年前北海之战中天尊白巽陨落之后,北海已经被视为禁地——新的天尊没有产生,神界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无双君苏夜为首,另一派以星罗门为根基,经过一千年的摩擦,两派勉强和睦,无双君苏夜统领着神界,而星罗门则把仙界和妖界捏在手心当中——但无论是哪一派,都甚少来到北海,当初那一战的戾气犹在,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这里恶劣的罡风,稍不留神哪怕是神仙也会被卷入其中绞成碎片。   纪游是无双君苏夜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此番到北海来,却是为了一件往事——千年前天尊陨落,连同他的佩剑紫微重光剑也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前来北海,便是为了这把剑。他仗着自己是龙,能在水中游走,又皮糙肉厚不怕风吹雨打,于是才敢在水中嬉戏不把那些危险放在眼中——可那突然出现又拔腿就跑的少女阿菅又是什么情况?她不怕那罡风烈烈,一不留神就一命呜呼?   如此想着,他眼睁睁看着阿菅一头栽进了不远处的风团当中,有些错愕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然后,他看到那风团倏地散开,阿菅手执佩剑,毫发无伤。   这不是一个平常的人——她手里的剑也不是寻常的剑!这两个念头在纪游脑海里奔跑了一圈,他一咬牙就追了过去。   。   阿菅看着周围那乱纷纷的风团,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记忆,可这些记忆相互之间仿佛并没有联系——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叫阿菅,仿佛她应该是叫别的什么,偏偏不该是叫阿菅的。   尽管脑海中一团乱纷纷,她还是穿过了那片墨色的海域,来到了一片白色的冰川前,然后,她蓦地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片灰蒙。   接着,纪游从那片海域中追来,化作人形,停在了她五步之外。   她打量了纪游,见他人形倒不似龙身时候那样健硕,相反看起来有些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气息。   “你跑什么?”纪游追得有些喘气了,这会儿也不顾什么形象,一撩衣衫坐在了地上,“你不怕那些罡风?那些罡风为什么都闪开你了?”   阿菅没有回答,却后退了两步,目光越过了纪游,看向了他身后的不远处。   纪游有些茫然地回了头,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墨色当中缓步走了出来。   “无双君?”纪游从地上爬了起来,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下意识看向了正在一步一步后退的阿菅,“你知道阿菅是谁?”   “我在九天之外感应到紫微重光剑的波动,故而来此。”冷眉冷眼的无双君苏夜语气是波澜不惊的,“你性情不稳,怕你被这剑反噬。”   纪游听着这话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指了指阿菅:“我遇着她了——还没见着你说的剑呢!”   “不就是在她腰间么。”苏夜并没有多看阿菅一眼,只是随手指了指她的佩剑,“虽然变幻了形状,却正是那紫微重光剑了。”   听着他们的话,阿菅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有些不安地把目光落在了无双君苏夜的身上。她觉得这无双君苏夜看起来有些眼熟,且不论那冷漠的眉眼,只是这俊逸的容貌,便让人过目难忘——可偏偏她想不起来,本能驱使着她又后退了几步。   “交出剑吧。”苏夜转而看向了她,语气冰冷,“我不会追究你从哪里得到这柄剑。”   纪游也看向了她,目光中仿佛有些歉意了:“阿菅姑娘……这柄剑对君上很重要,还请您……”   他的话音未落,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   阿菅转了身,朝着前面飞奔而去。   而苏夜并没有追赶,只是微微抬手,一道光影掠过,前面的阿菅已经扑倒在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取剑,然后回九天外。”他这样说道。   纪游点了点头,朝着阿菅走去。   。   她捂着胸口蜷缩在冰川之上,放眼看去感觉血红一片,仿佛整个人都要失去知觉。她死死握着腰间的佩剑,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不能放手。   她听着纪游的脚步声,知道他正在一步步靠近。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她突然抬手拔出了那叫做紫微重光剑的佩剑,横在了纪游的脖颈之上。   砰,砰,砰……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更加能感受到自己的手不自在地颤抖。   。   “放开他。”苏夜眉头挑了起来,语气也有了一些波澜。   “剑不能给你。”她这样说道。   “你的手不要抖!!我的脖子很脆弱的!!”纪游不怕有人威胁他,却怕自己一不小心因为对方手抖而死了……   “你放开他,我让你走。”苏夜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紧了她。   “我会放开他……不过我得先走一步了。”她一边用紫微重光剑比着纪游脆弱的脖子,一边拽着他的衣领,缓缓后退,“你不要跟上来……否则我真的会下手的哦!”   苏夜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纪游被剑架着脖子,消失在了冰川之上的白雾当中。   北海的夜来得早,而白昼总是短暂。   无双君苏夜一袭黑衣,渐渐融入了黑暗当中,就那样消失无踪。   。   被剑架着脖子的纪游战战兢兢跟随着阿菅,生怕自己的脖子就在她一个手抖之下就开始喷涌鲜血。他倒是不怕她本人,只是十分畏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剑——这把据说是天尊白巽的佩剑。   当初天尊白巽用这把佩剑一统六界,成就了真正的神的统治,六界当中相传,这柄剑能统御四方,并且能斩落一切有逆反之心的存在——无论是神是仙抑或是妖是魔。   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目光终于落在了阿菅的身上,直到这会儿,他才好好打量了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少女——她有着墨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瞳仁,还有白得好像冰雪一样的皮肤——他向来不怎么注意女子的长相,而在阿菅的脸上,他隐约觉察出几分熟悉的气息,就好像当时第一眼看到紫微重光剑时候的那种熟悉。   “你是什么人?”终于是忍不住,他开了口。   阿菅抬眼看向他,不答反问:“你和那个什么无双君,为什么要我的剑?”   “不,这是天尊白巽的剑。”纪游认真地回答道,“天尊不在了,君上想一统六界,所以想借助这把紫微重光剑的力量。”   “六界是什么?”阿菅对纪游的观感并不坏,或许是一睁眼时候就看到他自由自在于水中游曳的缘故。   “你不知道六界?”纪游觉得有些惊悚了,“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我发誓我不会抢你的剑,如果你能把它取下我的脖子的话。”   阿菅想了一想,收起了手中的剑,坦然地抬头看着纪游:“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你,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   。   。   1-2 野龙   纪游是一条龙。   这一点阿菅在睁开眼睛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他是一条有些呆萌还有些年轻没有经验的龙。   这一点阿菅在看到他变成人形的时候也已经知道了。   但让阿菅在以上属性上再加上一个“话唠”的标签,则是在纪游开始在紫微重光剑的威逼之下开始讲述什么是六界什么是紫微重光剑的时候了。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是六界。”纪游是从自身开始讲起的,“我一开始就是人间的一条水虺,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一条蛇啦!然后后来我遇到了君上,开启了灵智,就开始修炼啦!从修炼开始,我才知道除了人界以外还有神界仙界妖界魔界鬼界,所以不知道六界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啦!”   “我认为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阿菅摸了摸自己的剑,歪着头看纪游,“你从前知不知道六界,和我现在不知道六界,是两件事。”   “但我觉得如果不从头开始说的话,会觉得铺垫太少,真相来得太突然。”纪游认真地说道。   “并不会觉得突然。”阿菅重新把剑横在了纪游的脖子上,“你现在可以选择继续铺垫,还是直奔主题了。”   纪游默默看了阿菅一眼,选择了妥协。   .   六界是一个很简单但又很复杂的概念,简单是因为六界的划分很明确,就是按照种类来的,但复杂则是……六界各自的空间划分是不太那么明确的。譬如仙界和神界,对于一些不太了解仙神的人来说,大概会混为一谈,何况神仙大多数时候都是混作一谈,如今已经不是那么界限清晰了,同理还有妖界魔界鬼界。唯一地盘明确的大概就是人界,脚踏实地的人类通常意义上活着的时候,只有在人间好好活着,哪儿也去不了。   .   听着纪游说完这些,阿菅想了一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那么,你是神还是仙呢?”   “当然是神!”纪游自豪地说道,“我可是千万年来,第一条真的从水虺修炼成龙最后还成了神的水虺呢!在我之前,可没有哪条水虺真的成功了哦!”   “……来跟我讲讲仙神的划分。”阿菅忽略了纪游莫名而生的骄傲之情,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这个简单,按照修炼的境界来区分仙和神。”纪游说道,“按照通常的说法呢,踏入散仙修为,就算是仙了,然后之后继续修炼,从散仙修炼到太乙金仙,这一阶段呢,都算是仙。等到突破了太乙金仙的境界,修炼成了大罗金仙,便算是神。大罗金仙往上只有三个境界,分别是罗天上仙,仙君,天尊。天尊乃是天地主宰,从古至今,只出现了两个,一个是南离天尊,一位是白巽天尊,之后便再没有哪一位神成为过天尊。如今仙神二界当中,以仙君为最高。“   “之前要抢我的剑的那个无双君,就是仙君?”阿菅问道。   “不错,君上是现在六界当中最强的存在!”纪游的骄傲之情又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   “你刚才还说是天尊最强……”阿菅疑惑地看着纪游。   “天尊都已经死了。”纪游耸了耸肩,“你手上那把剑,就是天尊白巽的。不过我知道的就仅止于此了,当年北海一战的时候,我还只是君上的小跟班呢,那些旧事我知道得少,你要是好奇,改天去问君上好了。”   “我不觉得你的君上会对我有好脸色。”阿菅无所谓地收回了手中的剑,“毕竟我劫持了你,又没有给他想要的这个什么紫微重光剑。”   纪游见她收回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觉得……你拿着这把剑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无双君,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你拿着天尊的剑……你的日子会过得很精彩的。”   阿菅淡淡看了纪游一眼,不置可否。   纪游想了想,又道:“当然了,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坏人哈……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呀!你看你一个女孩子……修为又低……诶慢着!”他探寻了一下阿菅的境界,顿时有些惊悚了,“你……你有大罗金仙的修为了?”   “我不知道。”阿菅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看向了远处,“我看到你的君上来了……”   “哪怕是为了你手上的剑,他也会来的。”纪游说道,“你要是把剑给君上,说不定还能受到君上的庇佑呢!”   “没兴趣。”阿菅说着,单手把纪游从地上揪了起来,“你是一条很可爱的龙,但是……真是抱歉,将来如果我们还能遇上的话,我不介意你捅我一刀的——”   话音刚落,她手起剑落,一剑捅穿了纪游,把他砸向了无双君苏夜!   苏夜下意识接住了纪游,反手对着阿菅打出一道剑影!阿菅抬手用剑强行接下了那道剑影,无视了体内翻涌的气血,头也不回地朝着前面飞奔。   苏夜低头去看被捅了个对穿的纪游,捏了一个止血的咒诀,将他平放在地上。   “我以为可以用语言来说服她的。”纪游脸色惨白,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唠着,“君上,那小姑娘也嫌我话多,作为一条水虺,好不容易才修炼成了龙,还被嫌弃话多,作为一条龙……龙心也要碎了啊!”   苏夜淡淡看了他一眼,冷笑:“被紫微重光剑捅一下滋味如何?据说天尊南离就是被这把剑捅死的,你也算是享受了和天尊一样的待遇了。”   “这么说来……就算现在立刻死了……也很值得了……”纪游陶醉状闭上了眼睛,“毕竟是捅了天尊的剑啊!”   苏夜冷哼一声,抬眼去看阿菅消失的方向,没有理会纪游。   “看她去的方向,应是往深渊禁地去了。”苏夜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声音依旧冷清,“你看她修为如何?”   “起码在大罗金仙往上,再多我也看不出来了。”纪游看着他的神色,语气也认真了起来,“她出现得有些莫名,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大罗金仙以上的神都是有数的。”苏夜的语气平静,“你看她像是突破了修为境界的样子吗?”   纪游摇了摇头:“我瞧着她有些熟悉,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听着他的话,苏夜轻笑了一声,没有接着说下去。对于阿菅的出现,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找到证据来证明。   “她若是往禁地去了,恐怕会遇到青霜仙。”纪游有些担忧,“青霜仙若是知道她手中的就是天尊的佩剑……恐怕……”   “无妨,青霜仙并不是愚忠之人。”苏夜摆了摆手,“你先回上南去吧!”   纪游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   与此同时。   北海深渊禁地当中,一个静坐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梳着整整齐齐的道髻,戴着玉冠,仙风道骨,俊逸非常。   见他睁开眼睛,在一旁服侍的小道童急忙上前来,恭敬地开了口:“上仙有何吩咐?”   “去外面候着,若有人来,便请她进来。”男子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恢复到之前入定时候的样子。   小道童答应了一声,拿着拂尘便去到禁地之外等候了。   .   阿菅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逃开那位无双君苏夜。   她寄希望于苏夜对纪游感情深重,看到他重伤会停下脚步为他疗伤而放弃对紫微重光剑的执着。   当然了,她也知道这实在是不太可能——虽然她现在对这位无双君了解颇少,但从刚才纪游的讲述来看,他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她也不知自己逃窜了多久,一抬头时候,便看到了一身玄裳的无双君苏夜静静站在她面前。玄色衣袍,长发若流水,眼眸如星辰——若不是在这样生死关头遇上,她当真是要感慨一声这位无双君苏夜的容貌着实是天下无双了,只是当下这情形,她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不敢上前,也不敢贸然后退。   “你目前的修为,大约已经达到了罗天上仙的境界。”苏夜拢着袖子,语气平和,“不如你我来比试一场。”   “我打不过你。”阿菅干脆地说道。   “切磋,点到为止。”苏夜说。   “听那条小龙说,你都已经是仙君了,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你?就算是切磋,那也是你单方面来殴打我。”阿菅说道。   苏夜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淡漠的笑:“你逃窜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甩开我,现在给你一个对我动手的机会,你不想试试吗?”他这样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娇俏少女,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些温度。   阿菅皱了皱鼻子,内心有些挣扎。她知道自己与苏夜之间的差距,就算纪游没有说那么多,她的本能也已经告诉了她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他的话说得那样诱人,好像不动动手,就辜负了自己逃跑这么久的辛苦……她抬眼去看苏夜,四目相对,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一些零碎的画面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她几乎站不稳,身子摇晃了两下就要倒下。   .   .   .   1-3 野龙   青霜仙陆玑是已经去世的天尊白巽的养子。   自从天尊陨落,无双君苏夜执掌了仙神二界的大权,他自请镇守北海已经近千年。   太久没见,苏夜几乎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位曾经在神界叱咤一方的青霜仙是什么模样,突然出现在阿菅身后的陆玑,让苏夜暗暗吃了一惊。   “无双君安好。”陆玑一身青色的道袍,语气平静,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无双君前来,所为何事?”一面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小道童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晃晃就要倒下的阿菅,“这位姑娘是我旧识,若有什么冒犯了无双君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他这样说着,上前了两步,把阿菅挡在了身后。   苏夜看了看阿菅,又看了看陆玑,挑了眉:“这么说来,青霜仙是知道这位的来历了?”   陆玑微微笑着,看了一眼阿菅,口中道:“说起来无双君或许也是知道她的,她是我父亲手下的一位仙子,名唤阿菅,从前或许也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听着陆玑的话,被小道童扶着的阿菅心中闪过一些疑惑,下意识就看向了身前那清瘦的男子,抿了抿嘴唇,她并没有说话。   “是么?”苏夜露出一个颇有些玩味的笑来,“难怪会惊动了青霜仙从禁地出来,原来是故人来访。”顿了顿,他瞟了一眼阿菅,又道,“我原想着,两界修为到了罗天上仙的人都是有数的,正好奇这位阿菅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还想切磋一番。”   “无双君这么说,便是欺负人了。”陆玑从容地笑着说道,“可是我这位故人什么地方得罪了仙君,我便代她赔罪吧!”   苏夜无所谓地笑着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阿菅身上,口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青霜仙都这么说了,我还计较什么呢?我原是疑惑为什么她能拿起天尊的紫微重光剑,所以才有切磋一说。青霜仙解释了她的身份,我也便想明白了。”   听着这话,陆玑微微侧身,把阿菅拉到身前来,道:“既然仙君不计较这些小误会,阿菅也就给仙君陪个不是,此番见过面,你们也算是认识了。”   听着陆玑说了这么多,阿菅隐隐约约明白这位唤作青霜仙的男人是为了她好,于是也不多扭捏,大大方方地与苏夜见了礼。   如此情形之下,苏夜并没有多留,只与陆玑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告辞了。   待到苏夜离开,陆玑转而看向了仍由小道童搀扶着的阿菅,忽然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   阿菅被唬了一跳,忙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翻遍全身上下连一方帕子都没有找到,于是只好干巴巴地劝道:“您……您别伤心……”   陆玑看着阿菅,声音哽噎:“见到您……我心中其实高兴得很。”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她实在是看不出来面前这个掉眼泪的男人哪里高兴,他分明就是要哭得无法自己,仿佛把几千年几万年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一样。   “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阿菅想了想,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挑起了其他的话头来,“刚才谢谢你,为我解围。”   陆玑愣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解为什么她会不认识他。他打量着她,有些疑惑:“您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就是今日。”阿菅说道。   听着这话,陆玑又是一愣,敛起了面上的泪水,又问道:“您是在哪儿苏醒的呢?”   “一个岛礁之上,四周全是罡风与海水。”阿菅答道。   陆玑低头演算了一番,轻叹了一声,却道:“我修为不足,竟也算不出为何您的苏醒迟了些日子。”顿了顿,他抬眼看向了阿菅,“我名唤陆玑,两界中人赠我青霜仙的名号,是天尊白巽的养子……”   “我……我听过你的名字。”阿菅说道,“我许多事情都不记得,若留意去想,便觉得头痛欲裂……你可知道解决之法?方才那无双君苏夜想拿走我的佩剑,说是这是天尊的佩剑。我虽然懵懂不知缘由,却隐隐觉得有些后怕……”   “这儿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先回禁地去吧!”陆玑看了一眼周围,虽然空无一人,却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阿菅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便跟着陆玑往北海深渊禁地去了。   .   陆玑和阿菅的身影消失在了北海茫茫大雾之中。   无双君苏夜却突然显出了身形,显然是刚才便并没有离去。   一同出现的,还有纪游。   “我以为青霜仙出现,君上会与他动手呢!”纪游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样子,“我才刚赶回了上南,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君上又召唤我……”   “原以为会与陆玑有一场硬仗,没想到千年没见,他倒是比从前圆滑了许多。”苏夜轻笑了一声,“看来那阿菅的身份不一般,你想一想,能让陆玑放在心上的,修为境界又如此突出的女神有几个?”   “若按照君上这么说,符合这个条件的,便只有天尊之女沧君了。”纪游道,“但北海一战中,沧君已经死了,甚至比天尊还更早陨落。”   “是啊,沧君已经死了,天尊也已经陨落了。”苏夜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玑与阿菅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如果不是沧君,那么这阿菅会是谁呢?”   “其实还有一个人。”纪游忽然说道,“迦迦,她也快千年没有消息了。”   “她?”苏夜挑眉,不置可否。   .   北海深渊禁地便是当年天尊白巽陨落之处。   这近千年来,除了陆玑镇守此处,便没有旁人来过这里,哪怕是苏夜纪游等人,尽管来过深渊,却不曾进过禁地。   阿菅跟随着陆玑进到那禁地当中,只觉得有些陌生又熟悉。   “这儿与当初的玄北宫布置相似。”陆玑淡淡说道,引了阿菅在蒲团上坐下,并让小道童奉上了茶水,“父亲不在之后,玄北宫封闭,再无人能入,我思念父亲,便在这儿按照当初宫中布置一一还原,只是终究只是相似而已。”   阿菅接过了小道童送上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你是天尊养子,为何会在此处镇守?若依今日那条龙对我所说那些,天尊陨落,该是你来接过权柄才对。”   “有些事情,比两界权柄更为重要。”陆玑说道,“更何况,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争与不争,结局都不会有改变。”   阿菅拧起了眉头,仿佛并不赞同陆玑的话。   陆玑看了阿菅一眼,倒是一笑,道:“不过当初父亲还在的时候,便常常斥责我,说我不该如此消极。想来此刻,你心中定也是这样想的。”   阿菅有些尴尬地捂了脸,道:“你看得这样明白,倒是显得我十分……十分自以为是。”   “人从高处跌下来之后,就会看明白许多事情。”陆玑说道,“当初我是天尊养子,在六界当中,都是响当当的名头。那个时候的我,大约是不能明白此时此刻我的心境了。”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只看着陆玑,道:“你知道我是谁。”   陆玑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在这儿镇守了千年,便是等着你醒过来。”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不告诉我?”阿菅问道。   “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陆玑道,“我非但不能告诉你你是谁,也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更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知道你会苏醒。”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来,“这是我与我父亲之间的约定。”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是谁呢?”阿菅问道。   “将来,自然会有机缘的。”陆玑道,“现在只是时机未到。”   阿菅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陆玑,没有追问下去。   “我不能留你在这里太久。”陆玑眼中洋溢着笑意,再不见之前周身围绕的孤寂和冷清,“你有应该去的地方。”   “我应该去哪里呢?”阿菅问。   “我也不知道。”陆玑笑着说道,“你想去哪里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甚至……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菅说道,“青霜仙,你明明知道这么多事情,却一件都不告诉我……你当初一定是一个坏神仙。”   陆玑开怀地笑了起来,道:“那你就当我是个坏神仙好了。”   阿菅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心中浮现出一个地名来,她眼睛一亮,问道:“点星山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去吗?”   “自然是可以的,这六界之中,便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陆玑说道。   “那么,我应该怎么过去呢?”阿菅重新高兴了起来,“点星山离这里近吗?”   陆玑低头推算了一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原想带你过去,可现下恐怕不行了。你离开北海,一路朝南,便能到点星山。”   “那么,我们还能再见吗?”阿菅问。   “当然可以,等我离开这里,便能一直在你身边。”陆玑说道。   阿菅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从苏醒开始便一直空悬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   .   2-1 仙君   阿菅在禁地中逗留了数日。   她之前被苏夜打中吐了血,后面又硬生生接下了他的一招,着实是受到重伤,陆玑怕她根基有损,便为她疏通调理了经脉。   虽说之前便打算去点星山,可现在在禁地待了几日,悠闲自在,陆玑又有求必应,阿菅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眷恋,不太想走了。   她如今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少女最娇艳的时候,好似一朵正要绽放的鲜花,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呵护一些。她拉着陆玑的袖子,却颇有些无赖的样子和他打着商量:“我觉得这儿挺好的,要不我便留下来和你一起吧!”   陆玑摇了摇头,笑道:“就连我也不会在这里多留了,你想一个人在这里么?”   “那你要去何处呢?”阿菅追问。   “现下不能说,之后你便知道了。”陆玑道。   听着这话,阿菅有些失落地撅起了嘴巴,道:“你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真叫人不喜欢!”   陆玑不以为意,伸手摸了摸阿菅的头发:“你不是要去点星山吗,现在你身体调理好了,便可以出发了。”   “要是我再遇到那个无双君怎么办?他要是又打我一掌怎么办?”阿菅眼珠一转,便想让陆玑陪着自己一起走,“要不你陪我一起去,你送我到了点星山,然后再去做你要去做的事情,这样不好嘛?”   “你或者试试看,说不定能把无双君给打趴下呢!”陆玑眼中含笑,“你手里可是拿着天地间至尊的神剑。”   “我能把他打趴下?”一听他这么说,阿菅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那么厉害,听说是现在仅存的仙君呢!我能把他打趴下吗?”   看她兴奋雀跃,陆玑不禁莞尔,道:“能把他打败,你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了!”阿菅道,“要是你刚醒过来就被打得趴在地上喷血,你也会想打回去的呀!他长得那么好看,下手却那么狠辣,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脸!”   “不过,他也不是仅存的仙君,除了他以外,还有东君。”陆玑笑道,“你去点星山,说不定能遇到东君。”   “东君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之前纪游都没提起过他?”对现在仙神二界的大人物,阿菅还是十分好奇。   “纪游年纪小,他是跟着苏夜一起修行的,许多事情自然是不太知道的。”陆玑道,“东君南泽是天尊南离的亲子,比我当初还更要尊贵。”   “天尊南离?他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吗?”阿菅问。   “大概……除了都是天尊之外,没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陆玑笑着说,“南离天尊已经去世很久了,他去世之后,父亲封了南泽为东君,之后大家便唤他东君,渐渐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   “那东君和无双君,谁更厉害呢?”阿菅问道。   “要我看,他们不相上下。”陆玑说道,“只是东君性格有些偏执,性情阴晴不定,疑心太重,比不得无双君光明磊落。”   “我可没看出来那无双君哪里光明磊落了。”阿菅哼了一声,“那他们俩谁长得更英俊呢?”   听着这话,陆玑哈哈笑了起来,却是指了指自己,反问道:“你觉得我和无双君谁更好看呢?”   阿菅想了一想,有些羞怯地悟了脸:“按照道理说,我应该说你更好看呀……只是……我还是觉得无双君好看……”   陆玑神色中有些感慨,又伸手摸了摸阿菅的头发,调笑道:“曾经六界当中有闲得无聊的仙君排过一个艳华榜,他们力压诸多女仙,无双君排第一,东君排第二。”   阿菅眼中闪过一些八卦的光芒,追问道:“那你排第几呀?”   “唔,反正比不上他俩。”陆玑哈哈笑了一声。   “但为什么会有人去排这个榜?”阿菅问道,“会有闲得这么厉害的仙君吗?我真是想认识一下呢!”   陆玑看了她一眼,笑道:“仙神二界当中,除了修行,便没有太多要去操心的事情了,自然空闲也多,要找些乐子了。”   阿菅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陆玑的话语。   “只是……仙神二界当中,也不全是这种闲闲无事的人。”陆玑又道,“毕竟每个神仙都有他们各自的想法,不能一概而论。”   “那是自然。”阿菅说道。   “点星山邻近五月河,你若到了点星山,便不如去五月河玩一玩。”陆玑道,“这时节恰好是五月河出现的时候,等过了这月,便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了。”   阿菅高兴道:“那我先去五月河看看,再去点星山好了。”   .   五月河,顾名思义,便是五月会出现的一条河。   这说起来也是仙界奇景之一,五月河最初叫做星霞河,是连通点星山与赤霞宫之间的一条河。   赤霞宫曾是南离天尊修炼的处所,在南离天尊陨落之后,赤霞宫关闭,而对外连接的唯一纽带星霞河也随之隐匿。   有传言说是白巽天尊施法让赤霞宫关闭并将星霞河隐匿起来,但这传言并没有人去证实,而时间久了,渐渐地大家也不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条河。   过了千万年之后,星霞河重现仙界,却只固定在每年端午时候出现,进入六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百千年过去,大家便把这从前的星霞河叫做五月河了。   .   阿菅与陆玑告别离开了禁地,便按照陆玑所说的方向,一路朝南,往那五月河去了。   她并不太识得具体的方位,只好埋头直走,不去理会可能遇到的山川峡谷城镇乡村,心想着反正是南边,朝着陆玑指的方向直走必然能到。   就这么翻山越岭走了数日,她便到了一条河边上,只见那条河极宽,河水清澈,波涛汹涌,极为壮观。她左右看了看,不知这条河是否正是自己要找的五月河的时候,眼角余光闪过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她定睛一看,只见纪游化作了龙身,正欢腾地在河水中打滚。   阿菅看到了纪游,河里的纪游也看到了她。   撒欢的龙身子僵直了一下,用尾巴甩了个水花,慢腾腾地游到了岸边来。   “你来五月河干嘛?”纪游没好气地冲着阿菅喷了一口水,得意地看着她连蹦带跳跑到旁边去。   “你想喷我一身水么?!”阿菅更没好气了,差点就被弄得一身湿答答的。   “你之前捅我一刀我都没找你算账呢!”纪游哼了一声,“像我这么宽宏大量的龙,就不和你计较啦!你还没说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呢?你不怕我家君上了?这里可没有青霜仙来救你哦!”   阿菅一听这话,有些意外了:“苏夜在这里?”口里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腰间的剑,生怕他从哪里跳出来直接给她一掌抢了剑走人。   “你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我家君上也不是那么小人会躲在暗处出阴招的好吗?!”纪游用尾巴拍了拍水面,“我家君上是非常光明正大的君子!”   “……”阿菅无语地看着龙样的纪游,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你是想好了来送剑的吗?”纪游又问道。   “我是来看看这条河。”阿菅说着,又环视了周围,仍然没有看到苏夜的身影。   纪游眨了眨他那双硕大的龙眼,歪着头看她:“这条河没什么好看的呀,除了水量特别大以外,周围也没什么好玩的。”   “但一年就只出现一次,所以我想看看。”阿菅回答道。   “青霜仙让你来的?”纪游的胡须上下抖动了一下,整条龙都散发着一种“我不信你说的话”的意思。   阿菅想了想来之前与陆玑的对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是,他说有这么个地方,我就想来看看,然后我就来了。”   纪游仍是不信的样子,却没有再追问,却从水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来,道:“你想不想在水里玩,我驮着你一起呀~”   听着这话,阿菅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纪游歪着头,仿佛并不能理解她的沉默,于是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弹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不上来吗?”   “我之前捅了你一刀,你现在想淹死我吗……?”阿菅试探着问道。   纪游听着这话有些愤怒了,气哼哼地拍了阿菅一头水:“淹死你!要是我想淹死你,刚才直接用尾巴拍死你就行了!我这么好心邀请你一起玩!你为什么要误解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我这么善良友好帅气的龙!你真是个坏神仙!不是好人!!!”   阿菅默默闭了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快上来,要不我真的淹死你哦!”纪游小心地用自己硕大的龙爪戳了戳阿菅的胳膊,“这条河可宽啦,特别适合我们龙族戏水呢!”   “是你们龙族……”阿菅小声吐槽了一句,还是翻身上了纪游的脑袋,有些忐忑地抓住了他的龙角,“你……玩吧,我抓好了……”   纪游听着阿菅这样说,愉快地长啸了一声,欢脱地在水里嬉戏起来。   五月河足够宽也足够深,纪游硕大的龙身在其中并不会束手束脚显得局促,相反那宽阔的河道让他彻底舒展开来,游动起来灵活异常。他在水中时而把自己扭成一个麻花的形状,时而把自己拉直成一条长长的龙,玩的不亦乐乎。   他的不亦乐乎让阿菅有些吃不消了,她艰难地抓着龙角,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甩出去。待到纪游冲进一个鱼团的时候,她与那些惊慌失措的鱼儿们擦肩而过,忽然就理解了那些无辜的游鱼的悲伤。   无双君苏夜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游龙戏水的情形。他的目光落在了阿菅的身上,嘴边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   .   2-2 仙君   和现在已经渐渐隐退的龙族们相比,纪游很多时候显得有些幼稚,并且太过于活泼。当然了,他的武力值十分强大,作为一条从水虺修炼成龙的存在,他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已经是所有妖族的典范了——不是每一条水虺都能成龙,也不是每一只小妖精都能成神。   苏夜看着在水里撒欢的纪游,在五月河边站定了。   “你可以试试看把自己打成一个元宝结。”他对纪游这样说道。   水中的纪游动作一顿,看向了岸边。   纪游头顶上的阿菅觉得汗毛一竖,也看向了岸边。   两人动作一致,倒是显得特别有默契。   “我的提议如何?你要不要试试看?”苏夜继续说着,面上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也不知是在生气,或者仅仅只是调侃。   纪游的胡须抖了抖,乖乖地游到岸边来,把阿菅从头顶放下来,他看了一眼苏夜,又想了想,一头埋进水里去,仗着自己是条龙,就沉到水里去不出来了。   “你独自一人来这里的?”苏夜没有盯着纪游不放,而是很自然地看向了阿菅,“或者是,你来把佩剑送给我的么?”   阿菅咽了下口水,后退了一步,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纪游倒是和你关系好,上次你给了他一下,他也没怎么计较。”苏夜漫不经心地说着,“青霜仙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上次在北海,你可得多感谢他才是。”   阿菅看了苏夜一眼,心中腹诽着为什么这人长得这么好看,说起话来这么不中听,自己想了想该如何反驳回去让他说不出话来,却一时半会儿连撒泼的切入点都找不到。   事实上,虽然一见面就被打得吐血,她对苏夜的感观却并没有那么恶劣,其中缘由大概是因为作为苏夜的下属的纪游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又大概是因为苏夜本人长得特别好让人无法讨厌——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就连阿菅自己这会儿都说不太清楚。   然而尽管感观并不是那么恶劣,但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本能地觉得苏夜是个威胁,本能地觉得他的气场十分压迫人,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   “既然青霜仙没有跟着你一起来,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苏夜看着她,语气是淡漠的,“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看着青霜仙的面子上可以不对你动手……但别人就未必了。”   “别人?”阿菅眉头皱了起来,有些疑惑了。她举目四望,这五月河边,除了她和苏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场。   微风拂过,河边忽然绽放了一大片不知名的艳丽花朵,鲜红颜色,娇娆姿态,散发着让人沉迷的香味。   阿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时间只觉得有些茫然,仿佛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呵,说来就来了。”苏夜看了一眼阿菅,并没有受到那花香的影响。   “无双君,许久没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出现在了那丛花当中——他穿红却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更多几分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嘴边噙着几分说不清意味的浅笑,“看起来,这位有些眼熟呢!白巽的佩剑,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传人不成?”说到这里,他忽地发出一声讥笑,言语中带着恶毒,“或者是陆玑在北海坐不住了,想重现白巽的威风?这么说来,无双君你可得小心了呢!”   苏夜抬眼看向那男人,脸上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他道:“你回到神界来见我,便是为了说这些话么?”   男人脸上闪过一些尴尬神色,他看向了阿菅,目光终于是落在了紫微重光剑上。“这把剑竟然会重见天日,我以为这把剑早就和白巽一样灰飞烟灭了呢!”他说道,“无双君应该把这把剑抢到手中,说不定能和当年白巽一样,一统六界呢哈哈哈哈!”一边说着,他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   “看来东君想一统六界比我更多一些。”苏夜说道,“不过……我想东君你是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毕竟你连自己父亲的修行之地都无法进入。你费尽心思让星霞河重现,也不过如此。”   “……”男人听着这话,整张脸变得煞白,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今日我并不想对你动手。”苏夜说道,“回你该去的地方吧!东君。”   东君南泽看着苏夜,闭了闭眼睛,最后消失在了五月河边。   盛放的花朵随着他的离去而凋谢,让人迷醉的香味也随着风消散。   阿菅懵懂的双眸渐渐恢复了清明,她看着苏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   苏夜看着她,微微笑了一笑:“你也应该走了。”他放低了声音,便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这儿不是该久留的地方。”   “那些花是什么?”阿菅摇了摇有些发懵的脑袋,指了指那些凋零的花朵。   “血玲珑。”苏夜说道,“见到这种花,你就应该走得远远的。”   “我……我觉得我的头有点晕。”阿菅甚至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于是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夜皱了皱眉眉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水里面的纪游仿佛察觉到有些不对,悄悄从水中浮了起来,露出了一双大眼睛,盯着苏夜和阿菅。   忽然,坐在地上的阿菅抬了头,她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样,提着剑就刺向了苏夜。   纪游眼睛一眯,尾巴快准狠地从水里甩了出来,将阿菅拍得远远的,自己则变了人形护在了苏夜身前。他幻化出自己的赤电破风枪,倒提在手中,比出了一个应战的架势。   阿菅狼狈地摔在地上,又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仍是提剑向前,却是毫无章法地往前朝着苏夜的方向去,双目通红却毫无神采,仿佛一尊木偶一样。   纪游皱了眉,用枪把阿菅挑开,施了个咒法,让她钉在原处,转而看向了身后的苏夜:“她这是什么情况?被那什么血玲珑迷了心智?”   苏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被法术定住的阿菅:虽然刚才她拿剑的时候东倒西歪,并没有任何章法,可他分明感觉到紫微重光剑上流转的灵力。如紫微重光剑这些神器,若是寻常人拿着,是无法将灵力灌注其中发挥作用的,就好比如果是纪游拿着这把剑,或许只能拿着好看,还不如他拿一根树枝的杀伤力大。阿菅能拿起这把剑,还能让这把剑充满灵力,原因或许只有两个,一是她让这把剑认主了,二是她与这把剑的主人关系非常。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她的不平凡。   被钉在原地的阿菅想挣开法术却不得门法,她粗暴地举起了手中的剑,口中喃喃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把地上劈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纪游紧张地躲开到旁边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再次看向了苏夜:“她不会再来一剑吧?”   苏夜笑了一笑,上前了两步,解开了阿菅的定身法术,唤出了自己的玄天星影枪,摆出了一个应战的姿势。   纪游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阿菅拿着剑朝苏夜冲了过去。   阿菅拿剑的方式有些笨拙,但能看出来她是有练过兵器的,或许只是常用的兵器并不是剑而已,又或者是因为此刻控制着她的那个人并不擅长剑法。她身形奇快,如风一样来到了苏夜面前,举起剑便往下劈——   苏夜轻轻松松用枪挑开了她的剑,仿佛戏耍一般,把她的剑拿到自己手中,挽了个剑花,似笑非笑:“东君亲自上阵的时候都对我无可奈何,现下附身旁人,还想用剑来杀我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纪游有些恍然了。方才那血玲珑开放时候,阿菅离得太近,便被那血玲珑影响,继而被东君南泽所控。这样想着,纪游又有些担忧了。   被说破了身份的东君并不羞恼,他干脆利落地化形出现在了阿菅身侧,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并非实体。“我是瞧着她灵力非常,想试试看血玲珑的力量。”南泽的虚影吊儿郎当地说道,“血玲珑控制过那么多人,这倒是我最狼狈的一次了……差点儿就无法控制呢!”顿了顿,虚影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过……无双君可要小心了呢!或许不需要我来动手,你就会陨落神界,成为过去哟~”   苏夜眉头一紧,正想说什么,南泽的虚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河岸边的血玲珑也跟着消失殆尽,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另一边的阿菅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苏夜手中的剑也自动飞回到了她的身侧。   “这……这是认主了?”纪游有些不可置信。   “未必。”苏夜说道。   “东君是什么意思?”纪游问道。   苏夜看着倒在地上的阿菅,闭了闭眼睛,道:“我要回上南去演推一番,你在这里看好她,不要让她走了。”   “啊?好的。”纪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苏夜没有再多说什么,干脆地离开了五月河,前去了上南。   .   .   2-3 仙君   阿菅觉得有些吵。   她的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片段,画面中有一个长得和她有五六分相像的女子正叽叽喳喳地和人说着话,但她却有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片段与片段之间也毫无关联,这让她觉得有些烦躁。可她偏偏无法让这些凌乱的画面停下来,也无法让那个聒噪的女子闭嘴,于是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去把那女人从眼前赶走。   她想要开口说话,甚至已经开始说话,但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想要上前几步,甚至已经开始迈开脚步,但始终都还在原地。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幻境当中,无法出去。   然后,忽然一声巨响,那些凌乱的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突兀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原地坐下。   从她在北海醒来,这是她第一次安安静静坐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事实上,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是有些惶恐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片空白。   但她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因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仿佛自有章法——虽然并不受到她自己空白大脑的影响。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寄居在这个躯壳上的一个外来者,仅仅只是接管了身体,其他的全然不知,只能凭着一点本能来行事。   然后她先后遇到了纪游苏夜还有陆玑,他们仿佛都知道许多事情,他们仿佛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但没有一个人对她来解释解释。虽然她能安慰自己说反正自己不知道也无所谓,但内心深处却是恐慌的——一种对未知的惧怕。   她闲下来的时候总会去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拿着他们口里那位已经死去了的天尊的佩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北海,为什么陆玑会从苏夜手里救了她,但这些问题统统都没有答案。   而现在处于幻境当中,她忽然觉得放松,因为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考虑怎么面对苏夜,不用去想到底要不要把天尊的佩剑给苏夜,不用去纠结要是苏夜想和她切磋一二的话该怎么办。   但终究还是有些担心要是再幻境当中无法出去了怎么办,要是再幻境中被饿死了……会不会就成为六界当中的笑话了?   她担忧地站了起来,忽然看到那把紫微重光剑从天而降,把这漆黑的幻境划开一道裂口,然后金光闪耀,幻境化作了虚无。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五月河,还有在河里面漂浮的纪游。   “你醒了?”纪游看到她睁开眼睛,便游到了岸边来,“你觉得还好么?刚才东君南泽用血玲珑控制了你的身体,你就拿着剑直接朝着君上冲过去了。”   “哈?我都不知道……”阿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刚才只觉得自己身处幻境当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也好……”纪游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阿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向了河边,“那个什么血玲珑……现在没了?”   “东君走了,血玲珑自然没了。”纪游道,“那玩意就像是东君的分|身的一种……只要花在,他就能依附在上面。”   “听起来有些神奇。”阿菅老老实实地说道。   “据说是东君在魔界培育出来的。”纪游干巴巴地说道。   阿菅看了看周围,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没把无双君怎么样吧?”   “当然没有了!”纪游飞快地说道,“要是真怎么样了,你还想好生地趴在这里吗?”   阿菅无语地看了一眼纪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个……我问你个事儿。”纪游抖了抖胡须,面对面趴在了阿菅对面,硕大的龙头硬是挤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你在禁地的时候,青霜仙没有给你透露点什么吗?比如你的身份啊来历啊之类的?”   “没有……他说我到时候就会知道,然后我怎么问都不肯说。”阿菅道。   “……好可惜,我还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历呢!”纪游道,“之前我和君上还在猜你可能是天尊白巽的女儿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大人物,我瞧着君上仿佛已经有了答案,但也不肯告诉我。”   “白巽天尊还有个女儿?”阿菅问道。   “是啊,不过在天尊之前就死了。”纪游回答道。   “死了……还能活过来啊?”阿菅疑惑问道。   “按照道理说……应该不行的。”纪游道。   “……那……我怎么可能是一个死掉的人?”阿菅觉得这猜测有些滑稽了。   纪游甩了甩尾巴,有些高深莫测地抖了抖胡须,道:“这个……说不定天尊有什么秘法之类的,就让人死而复生了?”   “天尊死了多久了?”阿菅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千多年吧……”纪游回答道。   “我觉得按照这个时间推算……不太可能……”阿菅道,“要是真有秘法之类的……为啥不是在死之前就让女儿活过来?”   “你说的……也好像很有道理。”纪游用爪子捋了捋胡子,“这么说来的话,那你是为什么会能用天尊的佩剑呢?”   “不知道。”阿菅撇了撇嘴,“相信我,我这里的为什么比你那里的为什么要更多。”   纪游眨了眨他那硕大的龙眼,表示很理解:“好吧,要是有一天你有答案了,一定要告诉我才行哦!”   阿菅点了点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怎么没看到无双君了?”她问道。   “他回上南了,让我在这里看着你。”纪游说道,“正好你想在这里看河水嘛,我就陪你一起看咯!”   “让你看着我是个什么意思,怕我跑了?”阿菅歪着头问道。   “大概……吧!”纪游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得看着你就是了,说不定君上还找你有事儿呢!”   “好吧……”阿菅艰难地点了点头,勉强认同了纪游的说法。   “那我陪你在河边玩呗!你知道这条河上头是什么吗?”纪游倒是无所谓阿菅怎么想,只是继续用欢快地语气说道。   “不知道。”阿菅摇了摇头,“你知道吗?”   看她摇头,纪游得瑟了起来,他甩着尾巴示意阿菅站到他身上去,口中道:“走走,我带你过去看,那里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叫做赤霞宫。”   阿菅有些惊讶,还是站到了纪游的头上,抓住了他的龙角:“听起来有些耳熟。”   “青霜仙让你过来的时候,没跟你说说这条河的来历之类的吗?”纪游开心地游动起来,嘴里还说着话。   “没有,只跟我说这儿叫做五月河。”阿菅说道。   “来来我跟你说哟,这条河以前叫做星霞河,连接的就是点星山和赤霞宫。”说到自己知道的事情,纪游的得瑟之情满溢,“赤霞宫以前是南离天尊修炼的地方,后来反正就进不去了,然后东君南泽一直想找到办法进去,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让这条河在五月重现仙界,但也找不到进去赤霞宫的门法。我们顺着这条河走,就能看到宫殿了。”   一边说着,纪游飞快地游动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下方:赤金的廊柱,琉璃碧瓦,金色的大门紧闭,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赤霞宫”三个字。   纪游停在了宫殿之外,有些遗憾地开了口:“听君上说,从这里到赤霞宫应该还有一段宫道,然后才能到宫门口,只是东君法力不够,只能让河水现行,却无法让宫道出现,所以现在没有人能走到赤霞宫门口。”   “但看起来,我们就在宫殿的……门口不远处?”阿菅抬头看着赤霞宫,觉得有些眼熟。   “看起来是不远啦,但实际上没法靠近。”纪游说道,“我从前就试过啦,但是不管怎么游,宫殿就在那不远处,就像是海市蜃楼。”   “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阿菅说道。   “我也想进去呢!”纪游道,“我想进去看看天尊修炼的地方和大家修炼的地方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因为修炼的道场不同,所以他才能修炼成天尊,而我只能修炼到罗天上仙。”   听着这话,阿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一直觉得修炼的道场是很重要的呢!”纪游认真地说道,“要不为什么那些仙人都要找到一个风水宝地来开门立派修炼呢?在神界可能还不怎么觉得,在仙界就会感受到,那些苦苦修炼的仙人,有些修为好的境界高背景好的能自己修炼,那些条件不够的,就只能加入那些所谓的门派之类的,大家都修炼得很辛苦。”   阿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大家怎么修炼……只是觉得……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有些……意外。”   “意外?”纪游抖了抖胡子,吐了个大泡泡,“从你这句话我能推算出,你一定是个大人物,只有大人物才不知道小人物修炼时候的辛苦。”   .   .   3-1 青霜仙   在阿菅看来,纪游是一个很好的玩伴。   抛开纪游种种听起来就很要命的身份不提,他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有着许多神仙都不具有的活泼快乐。   纪游驮着阿菅在五月河上上下下游了一番,还亲自示范了怎么把一条长长的龙打成一个蝴蝶结,最后变回了人形,在河边升起了火开始烤鱼。虽然神仙们多数都已经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作为一条龙,他实在不习惯肚子空空的感觉。   “我烤过最好吃的鱼是南海的镶锦鱼。”纪游熟练地把鱼串起来,在火上烤着,“不过吃了以后被君上骂了一顿,说我吃掉的已经不是一条简单的鱼。”   “什么叫做‘不是一条简单的鱼’?难不成你吃掉的那条鱼已经成精了?”阿菅好奇问道,她坐在纪游身边,觉得火边上十分温暖。   “倒不是成精。”纪游说道,“据君上说那条鱼十分珍贵,千万年才能出一条。意思大概是我暴殄天物吧!”   “其实我以为神仙们都不用吃东西的。”阿菅说道。   “五谷杂粮他们肯定不吃了,这些肉食,大约也是不吃的。”纪游说道,“像那些丹药之类提升修为境界的,他们吃得很欢呀!当初我修炼的时候,也被君上按着塞了不少丹药到肚子里面去呢!”   “给我说说修炼的事情,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阿菅来了兴致,“我之前也听青霜仙说过一些,只是好像没有你说的这么有意思。”   纪游想了想,道:“修炼没什么好说的,要么是找个风水宝地闭关自我突破境界,要么就是四处游历攒资历突破境界,两者异曲同工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我是一条水虺修炼的,那就是一边突破境界一边挨雷劈了。”   “我听青霜仙说,还有神仙出过艳华榜什么的呢!”阿菅说道,“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呀!”   “这个……得从不同角度来看了。”纪游说道,“像青霜仙那样的神,没经过什么事儿,生下来就是大罗金仙,出身又说出来吓死人,自然少了很多纷争,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了。像我这样,从一条小水蛇奋斗起来的,一直到我修炼成龙,才有机会随心玩乐呢!在那之前,哪里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雷劈死了或者成了两派相争的牺牲品。”   “两派相争?”阿菅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轻描淡写的一个词语。   “就不说从前的事儿,就说现在,仙神两界当中就分着两派。”纪游道,“一派就是君上一系,都是北海一战中出了头的人物,另一派算是旧神系,从前是追随白巽天尊的人。君上资历浅,但实力强,旧神系资历深,但实力却比不上君上一系。如果你是现在正在苦苦修炼的神仙,是不是得避免卷入这两派之争?”   阿菅皱了皱眉眉头,认真地听着,却没有说话。   “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两派之争,这底下还有其他的争夺。”纪游继续道,“就从这两派说起,两派都要增强自己的实力,那么就要吸纳更多的力量。于是仙界便有各大派别,分别隶属于两个不同的神系。譬如说鼎鼎有名的星罗门,便是旧神系的代表。”   “旧神系……所指是东君南泽吗?”阿菅问道。   “东君南泽……那又是一派了。”纪游道。   听到这里,阿菅终于觉得一头雾水了,简直有点理不清纪游口中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什么旧神系什么星罗门,什么两派之争,听起来一点都不仙风道骨,感觉就如同一团乱麻一样。   “我觉得呢……要么你就和青霜仙一样,当个中立派。”纪游把烤好的鱼递给了她,“要么就追随君上吧!毕竟在六界当中,实力才是一切的保障。”   阿菅接过了鱼,默默啃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我以为神仙都很……很自由自在呢!怎么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了?”   “这只是看待的角度不同了。”纪游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好比现在我是一条自由的游龙,但到了君上身边,也还是一个战将。这相互之间并不冲突。”   阿菅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纪游,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把鱼吃到肚子里面去。   .   日落西斜,五月河的河水被染上了一层金黄颜色,波涛汹涌的河水看起来就好像流动的金子一样。   河两岸的奇花异草在傍晚时分绽放花朵,散发着幽香。   纪游打了个呵欠,变回了原形,找了一棵参天大树,把自己缠绕在树上,开始打盹。   阿菅在树下坐了,看着太阳渐渐下沉,最后一丝余晖尽敛,一轮弯月挂在了树梢边上。她闭了闭眼睛,却并不想睡觉。抬头看了看树上上耷拉着脑袋已经打起呼噜的纪游,她思索起了之前纪游说的那些话语。   她是不曾想过仙神二界当中还有什么派别的。   她一直以为,这些只有人界才会有,只有人类才会把心思放在这些无谓的斗争上面。成为了仙神,获得了无尽的生命,为什么还要斗争还要有争夺?这些争夺还有什么意义呢?她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   她皱了皱眉,忽然觉察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   树上的纪游睁开了眼睛,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挡在了阿菅的身前。   然后,青霜仙陆玑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陆玑显然没有想到纪游还在阿菅的身边,他脸上的错愕显而易见。   纪游也没想到是陆玑会过来——当然了,他对陆玑没什么想法,只是答应了苏夜要看好阿菅,他这会儿已经开始思索要是陆玑硬是要带着阿菅走的话,他跟在后面会不会很奇怪?陆玑会不会动手赶他走?或者是陆玑会不会就很坦然让他跟着?一时间,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纠结。   而看到陆玑的阿菅高高兴兴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袖子,娇憨笑道:“我今天和纪游一起去看了赤霞宫啦!只不过就是过不去,但是赤霞宫真漂亮呢!”   纪游看着阿菅在陆玑面前流露出的小女儿姿态,再想想之前阿菅和他在一起在水里闹腾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内心默默感慨了一声女人多变,然后重新缠到树上去了。   陆玑抬头去看纪游,礼节性地见了礼:“多谢龙君对阿菅的照顾。”   树梢上的纪游淡淡“嗯”了一声,不打算多说什么,只准备在他们走的时候死缠烂打地跟上去。   陆玑对纪游了解并不多,千年前的北海之战中,倒是与他有过一次交手的机会。那个时候纪游才化龙不久,但已经十分凶悍,能以一当十。他们缠斗了整整一日,没能分出胜负。之后却是因为陆玑分了心,一不留神被纪游打下了云头,差点儿一命呜呼追随白巽天尊去了。北海之战过后,陆玑自请镇守北海,两人的关系从敌对变成了中立,然后便再没有交集。   故而此时此刻,陆玑看着纪游,倒是有几分警惕的。   “龙君在此,可是无双君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么?”陆玑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看着她。”纪游简短地回答道。   陆玑皱了皱眉眉头,道:“这又是为何?无双君可有说是什么缘由?”   “东君来过了。”纪游继续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陆玑一愣,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阿菅看了看陆玑,又看了看纪游,觉得他们之间氛围有些不太对,想了片刻,最后是对折纪游开了口:“东君究竟是哪一派?”   纪游看了一眼陆玑,闲闲道:“前朝余孽派。”   “哈?”阿菅瞪大了眼睛,这个派别听起来画风都有些奇怪了。   “让青霜仙给你说,我还是一条年轻的龙,哪里知道那么多古老的事情啦!”纪游把龙身变小变小再变小,然后卷在了阿菅的胳膊上,看起来果真有些年轻稚嫩的感觉了。   陆玑看着纪游,默默想了想,却是没有接他的话茬。有些事情他不能说,也无法在三言两语当中说得清清楚楚。   阿菅看了一眼陆玑,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于是也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过来这里,是不是要送我去点星山呀?”她笑着问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一个人去点星山呢!”   陆玑听着这话,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他道:“原本是来不了的,没想到的是来接替我镇守北海的人来得那么快,于是我便提前过来了。”   “那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怎么去点星山呢!之前来这里,我也不敢走小路,生怕会迷路,只好一路遇山翻山,遇河渡河,虽然速度挺快,可走得实在太艰辛。”阿菅的娇俏地皱了皱眉鼻子,“有你陪着我,就能看看这仙界风景了。”   缠在阿菅胳膊上的纪游跟着附和:“不错不错,仙界风景独好,青霜仙来做向导就更好了。”   陆玑看了一眼纪游,又看向了阿菅,温和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启程吧!”   阿菅高兴地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歇下了。   倒是纪游与陆玑都没有睡意,两人看着阿菅睡下,便寻了个静僻的地方说起话来。   “苏夜是对阿菅有什么企图吧!”陆玑开门见山道,“一开始是想要父亲的佩剑,然后又让你跟着她,说是没什么企图都没人信。”   纪游嗤笑了一声,道:“倒是你看起来像是另有所图,在北海镇守了一千多年,现在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还能拿着天尊的佩剑到处招摇,然后你就突然请辞不干了……你说是谁的企图更大一些?”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你和苏夜却未必知道你们在做什么。”陆玑道。   “但愿你真的知道。”纪游的话中有话,“点星山也好,星罗门也好,你的天尊白巽已经死了,这六界迟早还会再次一统,逆势而为者,迟早会粉身碎骨。”   .   .   3-2 青霜仙   阿菅看来,陆玑是一个好脾气的美男子。   在五月河边休息了一夜,陆玑便带着阿菅去了距离五月河最近的一个小城——落星城。   在仙界当中,也是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城镇遍布的,就如人间一样,不过仙界的城镇分布大多是和门派势力相关的。譬如这落星城,便是当初因为赤霞宫尚在,许多依附追随天尊南离的人们聚集,渐渐便形成了这么一座小城。   落星城的名字由来倒是有一个故事,传闻久远之前,南离天尊尚在的时候,从九天之上落下了一枚星子,掉入了当时还叫做星霞河的五月河中,星子将河水几乎蒸成了水汽,也让旁边的一座山丘夷为平地,后来那块平地被称为了落星坡。待到后来这儿渐渐形成了小城,城市的名字就叫做了落星城。   陆玑带着阿菅还有纪游到达落星城的时候正好是清晨,城门刚开,城中并没有什么人。三人随便找了个茶馆歇脚。   阿菅第一次进到仙界正儿八经的城镇当中,颇有些兴奋,于是一直打量着周围还有大街上的人群——尤其是看到有女仙路过的时候,简直目不转睛,十分羡慕女仙们穿在身上的霓裳飘飘。   从北海醒来至今,她一直穿着一件男人样式的袍子,方便倒是挺方便,之前没见过女仙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不好看,可现下一对比,她简直觉得自己就是随便裹一块布也比较好看一些。   如此想着,她便先推了推旁边的纪游,悄声问道:“你不觉得我穿的衣服很奇怪?”   纪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穿了个男人的衣服啊!不过倒是也还好……毕竟你还小……”   这话说得阿菅的脸黑了一黑,她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而去问陆玑:“你觉得我穿个男人衣服不奇怪?”   陆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道:“衣服乃身外之物,哪怕不穿,只要不是有碍观瞻,也没什么奇怪的。”   阿菅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起了身,决定去买一身衣服,把身上这乱糟糟的袍子先换下来。   听了阿菅的决定,纪游倒是兴致勃勃表示想一起去,陆玑则掏出了钱袋子,只说在茶馆等着他们回来。   于是阿菅也就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钱袋,然后就和纪游一起到街上去了。   陆玑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面上之前一直温和的神色变得淡漠了起来。他放下了茶杯,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的女人,语气平平:“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说你辞了北海,我便来了。”女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我以前以为你会在北海留一辈子呢!”   “一辈子?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会有多长。”陆玑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在北海已经呆了足够久,是时候该离开了。”   “是么?”女人眉眼精致,眼角处有一枚泪痣,倒是显得有几分妖娆,“我以为,你是因为那一位,所以才离开了北海呢!”顿了顿,她在陆玑身侧坐下了,“你都已经来了这里,为什么不来我的星罗门呢?”   “我不过是刚来此处,还未来得及拜访。”陆玑语气愈发淡漠,“我想玉衡仙也不会计较这一时半会的功夫吧!”   女人吃吃笑了起来,道:“我知道青霜仙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吧,我在星罗门等你便是了,我那里可是有你现在特别想要的东西呢!”   陆玑微微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那女人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身边。他细细思索了方才女人说的话语,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她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   阿菅与纪游一路顺着人群便到了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   大约是遇到了什么集市之类的日子,大街上有许许多多的仙人,他们摆出了各自的法宝或者丹药进行售卖或者交换,还有一些牵出了仙兽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阿菅看了一圈硬是没看到有卖衣裳的,倒是纪游找到几个买防御性铠甲之类的,但显然并不是她所需要的那种美观为主的衣裙。   纪游拿着一副铠甲看了看,极力向阿菅推荐了起来:“你看这个你穿正好,不如来一个?不管怎么说,行走在外,实用性总是比美观性更重要。”   阿菅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纪游的推荐。   纪游也不以为意,继续乐呵呵地跟在阿菅后面闲逛,时不时拿起一些觉得新奇的玩意看一看。“我倒是第一次在这种……集市上逛。”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样说道,“以前我修炼的时候,都是有需要了就演推一番,直接奔着目标去,还不曾这么交换。”   “我以为……这么热闹应该会有卖裙子衣服什么的……”阿菅的语气中有些遗憾,“难道仙人的衣服都不需要购买,都是自给自足吗?”   “倒也不是。”纪游说道,“当然了啦,很多艰苦朴素的神仙们,都是变一身衣服出来就行了,讲究点的呢,就会用料裁剪了。很多时候,仙人们也会看看人间流行什么样子,然后模仿一二。”   “那要不,我们去人间看一眼?”阿菅跃跃欲试了,“反正这里也没有我们需要的,我们这会儿去人间,看一眼就立刻回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吧?”   纪游想了想,道:“只要你不怕青霜仙说你什么,那这点时间完全不在话下。”   “那便去看看。”阿菅眼珠子转了转,干脆地说道。   于是纪游带着阿菅走到僻静没人的地方,随手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拉着阿菅踏入其中,便往人间去。   而踏入虚空的第一步开始,纪游便觉得有些不对:他骇然发现阿菅开始变老!不是因为他眼花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身边的阿菅每走一步,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老,才不过走了数十步,她已经如八十老妪一般,颤颤巍巍,连站稳都很难了。   但更可怕的事情是,阿菅本人仿佛并没有察觉。她拉着纪游的胳膊,喘着粗气,却犹然用开心的语气说着话:“你说我们现在到下界,会看到什么呢?”   纪游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却不敢用力拽她往回走,只慢慢往回走,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口中只道:“你没觉得你现在有哪里不对吗?”   阿菅被纪游拉着后退了几步,并没有因为脚步后退面容也跟着减退年轻,她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纪游,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自己如树皮一样的胳膊,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这……这是我的手?”   纪游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便急急忙忙循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落星城中。   重新回到落星城后,阿菅头一歪就昏了过去。纪游不敢多耽搁,便直接抱着她往陆玑所在的茶馆而去。   陆玑正想去街上找他们的时候,便与纪游一头撞上。   “先不要多问,去找一个安静可靠的地方。”纪游把怀里已经昏迷的阿菅露出来给陆玑看过,面上神色严肃,“这儿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玑眉头一紧,也知道事情重大不能耽搁,思索了片刻,然后道:“这附近,便只有星罗门算得上是可靠又安静,且那里丹药齐全,若是用药也方便。只是龙君……”   “无妨,便去那里吧!”纪游道,“只要他们不别扭,我倒是没什么好别扭的。”   陆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便带着纪游一路往星罗门去了。   .   就如纪游对阿菅说过的那样,星罗门算是旧神系当中的中坚力量。旧神系便是从前天尊白巽一系人马以及他们的支持者。星罗门的门主玉衡仙郦慧曾在白巽座下修炼,她天资过人,手腕也一流,于是才能在白巽陨落之后,组织起了这么一个星罗门来。   而纪游是跟随无双君苏夜一系的,且他是苏夜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武力超群,不知有多少旧神系的人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故而就如纪游所说,他面对星罗门的人倒是没什么,反正都是手下败将,一视同仁;但反过来,星罗门的人看到他是个什么心情,他便不知道了。   .   纪游跟着陆玑来到星罗门,陆玑上前去通报了身份,很快便是玉衡仙郦慧亲自出来迎接。   郦慧身着一身红袍,眼角一枚泪痣分外惹眼,却正是与陆玑在茶楼中说过话的那位女子。她看了看纪游,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阿菅,最后目光落在了陆玑身上。   “我知道你会啦。”她微微笑了起来,“但纪将军也来了,便着实意外。”   “不过只是借你地方一用。”纪游说道,“或者玉衡仙能来帮忙看顾一二也无妨。”一边说着,他大咧咧地抱着阿菅进到星罗门中,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把阿菅放在了床榻之上。他对星罗门算是一种另类的熟悉——这一千多年来交手太多次,打架打太多,连地形都了如指掌。   跟在他身后的郦慧面色倒是平静如常,目光只放在了陆玑身上,并没有多分给纪游分毫。   而当她看到床榻上垂垂老矣的阿菅时候,郦慧眉头一紧,目光在紫微重光剑上停留了许久,有些迟疑地向陆玑问道:“这人是……?”   陆玑看着老迈的阿菅,沉默不语。   “我原本是要和她一起去人界看看,没想到我撕开空间裂缝,不过刚走了几步,她便成了这副模样。我不敢多带她停留,便回来了。”纪游说道,“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灵力流失太快。”陆玑低声道,“出了仙神二界,灵力便无法支撑,故而会迅速老迈。”   “用转灵丹可以补救么?”郦慧问道。   “可以试试看,但看此情形,大约是不足够的。”陆玑眉头紧锁,“还得想其他的法子才行。”他看着阿菅,眼中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或许,还需要无双君来帮忙。”   .   .   .   3-3 青霜仙   阿菅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当中。   她低头看自己脚下,只见一片茫然虚空,云烟袅绕,不知身处何处。   不远处传来仙乐声声,她寻声看去,只见有一行人由远及近。他们穿着华美的衣裳,衣袂飘飘,流光溢彩。   阿菅不禁觉得有些惊讶,想上前去询问自己身在何处。她上前了几步,与那行人正面相迎,却被他们忽视得彻底,他们只当做没看见她一样,径直朝前走去。她眼睁睁看着那行人走过,等回过神来想追赶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们的影踪。再抬头,却又看到陆玑和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子走在一起,看到陆玑,阿菅不由得有些欢喜,于是走上前去想与陆玑打个招呼,而陆玑却对她视而不见地路过了过去。   阿菅直觉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跑着追了过去,想要伸手拉住陆玑,却不曾想把那女子的衣袖拽在了手中。但明明是软绵绵的衣料,到了她手中却一下子化作了齑粉,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中有些惶恐。   大约是什么幻境吧?她如此想着,双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往前走,越往前走,周围的情景便越是清晰,她看到了许多人,有眼熟的,有陌生的,最多的便是之前梦境中见过的那个与她长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不知为何她有无数个分|身,可以同时存在着,还能与不同的人在一起。   然后,她看到了一面镜子——在这虚空当中突兀存在着的镜子,就好像是黑夜当中的烛火一样醒目。她走上前去,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自己。   “你醒了。”镜子里面的阿菅开了口,“你看到你自己了吗?”   阿菅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回头,看到那些个一模一样的分|身都已经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千年了。”镜子里面的阿菅继续说道。   “你……你是谁?”阿菅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就是你呀!”镜子里的阿菅如此说道,“又或者说,你就是我。”   阿菅指了指那些一模一样的女子,止不住心中的恐惧:“那些都是我?”   “那些都是记忆。”镜子里的阿菅说道,“都是你的记忆。”   “但那些人……都不是我!”阿菅艰难地说道,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你也不是我……你是谁?”   “如果我不是你的话,我能是谁呢?”镜子里的阿菅笑了起来,“不……应该问,你是谁呢?如果你不是我,那么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我是阿菅。”阿菅道。   “不,你不是。”镜子里的阿菅道,“阿菅是什么?一棵草?一个人?或者只是虚无?”   “一个……一个……”她试图回答,却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看,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是谁呢?”镜子里的阿菅道。   阿菅沉默了下来,她再一次回头,却只见身后一片茫茫,一个身影也没有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回头去看那面镜子,镜子里仍然是那个身着华服的自己,仿佛是她又仿佛是别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喃喃自语。   “因为有些你已经遗忘了的事情,不应该被遗忘。”镜子里的阿菅说道,“你忘了你是谁,也忘了你为什么会重活一世,你忘了是谁让你重生,也忘了是谁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把一切都遗忘,而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并不会消失,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你。”   她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镜子里的阿菅也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阿菅说道。   “你要怎么离开呢?”镜子里的阿菅肆意地大笑,“你要离开你自己?这太可笑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和我就是同一个人!你能去哪里呢?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不会把我自己困在这样一个镜子里面!”阿菅忍不住大吼出声,“你怎么可能是我,我为什么要把我自己困在镜子里面胡言乱语!”   “你看着是镜子么?”镜子里的阿菅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你好生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阿菅定睛去看面前的镜子,却只见镜子的形状慢慢消散,变成了一盏灯;镜中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暖色的灯火,静静地照亮着她面前这方天地。   阿菅弯腰拾起了那盏灯,只见灯上用古老的书法写着“藏魂”两个字。她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关于这盏灯的来历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藏魂灯,顾名思义便是将三魂藏在其中,乃是天地之间的神器,大家大多只听过其名字,却不曾见过其形;另外还有与藏魂灯伴生的隐魄珠,便是将七魄收纳其中——传说中若是有这两件神器,便能让死去的人复生。   她捧着这盏灯,静静地看着那燃烧的烛火,心有所感。   .   无双君苏夜是被纪游从上南请到点星山来的——事实上除了纪游之外,点星山也没有别的人能请动苏夜了。   星罗门门主玉衡仙郦慧与苏夜的关系只是表面上的友好,青霜仙陆玑倒是能与苏夜说上几句话,但阿菅昏迷不醒的情形让他走不开,也不愿意走开,于是便只剩了纪游一人能去上南请苏夜前来。   苏夜的到来让星罗门上上下下都更加紧张了——原本纪游的到来已经让他们如临大敌,现在苏夜到了,他们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会出什么事情。   郦慧亲自带着苏夜进到星罗门中,脸上端着客气的笑,声音中带着十分的疏离:“许久没见无双君,无双君风采不减。”   “玉衡仙亦然。”苏夜淡淡道,“既然是有事情我过来,便不多客套,直接说事儿吧!”   “请随我来。”郦慧也没有多与苏夜寒暄的意思,直接带着他去找了陆玑。   一行人避过星罗门中人,到了后山秘境当中,便看到了陆玑,以及在他守护之下仍然昏迷不醒的阿菅。   此刻的阿菅仍然是那副苍老的模样,只有微弱的呼吸还显示她还活着。   苏夜看了一眼陆玑,轻笑了一声:“让我救她?”   陆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   “救她当然可以。”苏夜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要一样东西。”   “不知……无双君想要的是什么?”陆玑微微皱了皱眉。   苏夜指了指阿菅腰间的佩剑:“青霜仙是明知故问了,从一开始我想要的便是这把剑。”   陆玑沉默了半晌,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郦慧与纪游:“不知能不能请二位先……回避?”   苏夜挑眉,示意纪游出去,口中道:“看来青霜仙是有什么秘密呢!”   纪游自然无二话,转身便退了出去。而郦慧深深看了陆玑一眼,然后才缓步退出去。   “只是不想太多人知晓。”陆玑看着郦慧与纪游的身影消失在秘境门口,才接着说下去,“若这把剑给了君上您,那么阿菅也就无法活下去了。她的存在,全仰赖这把剑。”   “那么……青霜仙倒是要与我说一说,这位阿菅究竟是何方人许。”苏夜道。   陆玑并不看着苏夜,只看着榻上昏迷着的阿菅,过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算不算是……”   苏夜挑眉,亦看向了榻上的阿菅:“看来这是对青霜仙十分重要的人。”他顿了顿,嘴边挑起一抹笑意来,“让我来猜一猜……青霜仙会放在心上的人,这几千年来,恐怕便只有白巽天尊之女白沧了。那么,这位阿菅就是沧君了?”   陆玑却摇了摇头,道:“可大约又不是吧!当初我是看着沧君战死北海,就死在东君的琴声之下。”   “白巽天尊用了死回生之秘法。”苏夜的语气是肯定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沧君战死之后,白巽会突然之间修为退减,最后陨落北海深渊……”   “不!”陆玑打断了苏夜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还请无双君不要妄自猜测……”   苏夜笑了几声,道:“你让我救人,却连着人的身份都说不清,既不愿意给我想要的筹码,也不愿意说清楚缘由……青霜仙,换做是你,你会伸手救人吗?”   “看在当初……”陆玑垂下眼睑,语气中带着祈求,“看在当初的份上……”   听着这话,苏夜沉默了下去,末了笑了一声,道:“好吧……便看在当初的份上……陆玑,我以为你会把这份人情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不……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了。”陆玑说道。   .   陆玑所说的当初,是许久以前的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白巽天尊还在,苏夜修为才刚刚踏入太乙金仙的境界,还只是仙界的一个普通仙人,纪游也还只是一条蛟,并未化龙。那个时候,苏夜意外卷入了一桩仙界与魔界之间的摩擦当中,并被诬陷他与魔界有来往,是魔界的卧底。苏夜自然是不会承认这种诬陷,纪游也帮着他,后来这件事情闹得极大,白巽天尊便派了陆玑到仙界来处理。正是陆玑洗脱了苏夜的嫌疑,并把真正的卧底揪了出来。   对于陆玑来说,这件事情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对苏夜来说,这却是他一生中的重大转折,若没有当初陆玑的相救,他恐怕早就被人诬陷继而被打杀,压根儿不会有之后的种种,更别提还能成为六界中威名赫赫的无双君。   .   为此,苏夜一直对陆玑是心存感激的,他也想着能有朝一日报答陆玑,却么想到陆玑却是会让他去救治阿菅。   苏夜上前查看了阿菅的情况,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灵力极度流失导致衰老的情形。通常不管是神仙也好或者是妖魔鬼怪,只要是由灵力支撑,若灵力极度流失,那么此人恐怕在变老之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绝不会是阿菅这样。   他查看了阿菅的经脉,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陆玑:“她的身体……玄冰玉?”   “紫微重光剑配合玄冰玉化形。”陆玑道。   “以紫微重光剑化形,再用玄天星影枪来定魂。”苏夜肯定地说道,“这是你算计好的。”   “我并不想这么早让你插手,这是意外。”陆玑道,“若不是玄天幻月枪无人能用……或许也并不需要你来定魂。”   “有玄冰玉,便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紫微重光剑定其形,足够支撑她在仙神两界活动,待到她能唤起自己的玄天幻月枪,她也就真的活过来了。”苏夜看着阿菅,“若不是纪游阴差阳错带着她走了六界间隙,她是不会有灵力流失的情形出现的。”顿了顿,他转而看向了陆玑,“我倒是要感谢纪游了,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惊世秘密。”   .   .   .   4-1 星罗门   万物皆有灵。   那些天地神器,多半也都在漫长的岁月中修炼出了人形,譬如当初一直被人所津津乐道的天尊白巽的那把紫微重光剑化作人形之后,是一个俊俏的青年。但神器想要化形,大多是依附了其主人的修为,才能有机会灵体聚集成实体。   这些道理,六界中但凡修炼的人都是知道的,但真的亲眼见过这些神器灵体的却不多。原因不外乎这么几个:一个是神器都很难得,大家一般不会轻易拿出来,二是神器本身也是有脾气的,不是说让化形便化形给别人看的。   与天尊白巽的紫微重光剑化作的俊俏青年一样名声响彻六界的,便是无双君苏夜的玄天星影枪化作的妖艳少女。   此时此刻,玄天星影枪中所化的妖艳少女俏生生站在了昏睡的阿菅身边,她的衣裙上闪烁着星影的光芒,如梦似幻。她伸手去碰了碰那紫微重光剑,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为何装死?”   话音未落,阿菅腰间的紫微重光剑闪烁出淡紫色的光芒,然后便幻化了人形,果然是以为身材颀长的青年。他低头看了看阿菅,又看了看那妖艳少女,却是嗤笑了一声,道:“你虽然能定魂,却并不能解决眼下困境。”   “还请赐教,需要什么法子才能让她苏醒。”陆玑眉头一紧,急忙问道。   那妖艳少女却格格笑出声来,道:“青霜仙这话问得……我虽然只有定魂之能,却也知道这位姑娘是因为灵力流失才昏迷不醒,她灵力流失不假,可为什么这把剑还能用灵力维持人形?”   “若非我灵力支撑,她恐怕早就已经死了。”青年说道,“我原本不打算化形出来与你们多说,只是未免你们误解,故而现形与你们一会。”   陆玑听着这话,眉头几乎要拧成了麻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苏夜看了一眼紫微重光剑化形的青年,缓声道:“恐怕此番须得你牺牲一番,除却你的灵力,此时并没有更多更好的法子来为她补充。以你的灵力,加上玄冰玉,才能让她恢复过来。”   青年微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牺牲?这话不该你来说。”   陆玑看了看那青年,低下了头,道:“还请看在天尊白巽的份上。”   青年又是一声嗤笑,道:“我既然现形出来,便已经有我自己的打算。只是有些话,需要你们转告给她。”顿了顿,他并没有等陆玑和苏夜有任何反应,又道,“罢了,还是什么都别说吧!”   苏夜淡然点了头,陆玑却有些犹疑模样,但终究没有说别的话来。   青年捏了一个咒诀,身体由实转虚,化作一道紫光,最后消散,只剩下了那把紫微重光剑。   .   幻境之中的阿菅提着灯已经走了很久。   她想起了许多事情。   许多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事情。   然后她看到前方紫光大盛,一个青年站在了她面前,笑意盈盈。“君上。”他这样对着她道,“我来接君上回去仙界。”   阿菅毫不费力地想起了这青年的名字,她也笑了起来,道:“小光,没有想到是你。”   “自从尊上不在了,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君上了。”唤作小光的青年说道,“这此便是来送君上回去现世,从此大概不会再见了。”   阿菅一愣,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若他日能再化形来与君上一见的时候,君上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风姿。”他又道,“君上手中的藏魂灯意义非凡,还请君上千万小心保管,莫要让这盏灯落在了他人手中。”   阿菅低头看着手中的灯,若有所思。   “该送君上回现世了。”小光笑了起来,双手结阵,一道紫色的光笼罩在了阿菅身上。   阿菅抬眼看向那略显清瘦的青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自然会有千般话语想说,说不定还会阻止青年的动作,再说出一大堆感动的话语;可她记起来许多事情,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幻境当中,也知道青年为何而来,她不敢阻止、不能阻止,就连多说一句话,都让她如陷泥中,不知如何自处。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想起来那千年之前北海一战中,她的父亲为她挡下致命的一击,却没能挡住从她背后捅来的那一刀。   “小光,你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了吗?”她低声问道。   “尊上去世之前十分安详。”小光温和地笑了一笑。   她抬眼,已经看到了现世。   “君上,希望他日还能再见。”小光说道。   “一定会再见的。”阿菅说道。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在阿菅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她已经回到了现世当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苏夜与陆玑。   她抬起手来看了看,只见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再似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想来是因为灵力充沛又有灵药修复的缘故。   她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   陆玑见她转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前了一步,关切问道:“你觉得现在如何?”   苏夜则定睛了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坐起身来,环视了周围,问道:“这是哪里?”   “星罗门密境中。”陆玑回答道,“方才你情形危急,便借了星罗门的地方。玉衡仙是我旧识,刚才也出借了不少珍稀丹药。还有无双君,也从上南赶来……”   听着陆玑的话,她一直垂着眼睑,似乎在想着什么。   苏夜倒是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一提。”   “你若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可说出来。”陆玑并没有理会苏夜的话语,“星罗门中丹药法宝齐全……”   “不必了。”阿菅抬眸,目光清冷,“我想见一见玉衡仙。”   陆玑一愣,觉得有些意外。   “我有一样东西,在玉衡仙那里。”阿菅淡然道。   苏夜挑了眉,颇有些玩味地笑了一笑:“沧君可知,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   阿菅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看向了苏夜:“无双君有何赐教?”   “虽然有紫微重光剑来助你修复灵气,重定形体,但沧君并非当年的沧君,玉衡仙也并非当年的那一位玉衡仙。”苏夜轻轻笑道,“我知道沧君你想用自己的玄天幻月枪来定魂,只是,玉衡仙未必想交出来……”   “还请无双君慎言。”陆玑截断了他的话,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星罗门与无双君之间的矛盾,不宜牵扯到旁人。”   “我可以助沧君定魂。”苏夜无视了陆玑,只看着阿菅,“星影与幻月两者伴生,同为紫微之影,亦能为沧君所用。”   阿菅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想,无双君不会平白无故来助我。”   “不错,我有一个请求。”苏夜笑道。   “无双君但说无妨。”阿菅道。   “不,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苏夜道,“不过沧君请放心,这并不是什么很为难的请求,等时机到了,我会来向你讨要的。”   一旁的陆玑有些着急,他看了看阿菅,又看了看苏夜,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自然知道现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为阿菅定魂,以免之后再出现灵力流失的事情,但定魂之事非同小可,不仅需要神器辅助,更需要有修为高深者来施法,现在无双君是最合适的人选——可那个请求会是什么?陆玑觉得有些不安。   阿菅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便麻烦无双君了。”   苏夜点了点头,向陆玑道:“那么还请青霜仙先回避,我来施法为沧君定魂。”   陆玑深深看了阿菅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   房中只剩下了阿菅与苏夜两人。   苏夜唤出了玄天星影枪,那位妖艳少女重新现出身形。   阿菅看着那妖艳少女,一时间有些怔忡,情不自禁问道:“你可有姓名?”   “星影便是我的名字。”妖艳少女娇憨笑道,“听闻你有一把枪,与我伴生,他可有灵体,又叫什么名字?”   阿菅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笑了一笑,道:“我当初还未能见到他的灵体。”   星影笑道:“说不定已经自成灵体,便等着主人归来。”   苏夜看着阿菅,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来,道:“待到沧君定魂归魄,便能看到幻月化形了。”   “归魄……”阿菅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失地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苏夜双手结阵,看着面前的少女模样的阿菅,问道:“沧君记得我多少?”   阿菅闻言,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记得你是艳华榜排名第一。”   苏夜不禁莞尔,而后却是一叹,只专心默念咒诀,施法定魂。   阵法之下,阿菅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跟随着阵法的作用运转自身灵力,进入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当中。   .   .   4-2 星罗门   天尊白巽知晓自己的仙侣冬娘有孕时候是在一个百花盛放的日子。   他看着自己的伴侣满脸欢喜地告诉自己有孕的消息时候,内心是苦涩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的伴侣说一个神仙如果有孕了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她腹中的胎儿会吸收她的灵气,待到胎儿出生时候,她也会因为灵体枯竭而亡。他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便不知怎么说出口。   他不想失去冬娘,但冬娘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哪怕她已经知道生下腹中孩儿的那一日就是她的祭日。   阿菅在冬娘腹中怀了整整三年,待到快出生的时候,冬娘已经快要失去了所有灵气,如一个老妪一般匍匐在玄北宫中,连走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耗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了阿菅,只最后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阿菅刚出生时候不哭也不笑,只是安静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世界。仙神二界鲜少会有婴孩出世,已经成仙成神的人都知道一旦要生下婴孩便是死路一条,连复生的机会都没有,故而哪怕是结为了仙侣,也不会选择有孕。   白巽看着刚出生的阿菅,又看向几乎看不出从前娇俏模样的冬娘的遗体,不由地痛哭出声。他将阿菅抱在怀里,跪在了冬娘面前,低声泣诉着自己的后悔与悲痛,并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阿菅,一定会好好抚养她长大。   幼年时候的阿菅身体算不得太好,或许是继承了冬娘的体弱,白巽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便学着人间的习俗,给她起了小名叫阿菅,希望她的生命如野草一样强韧。待到她渐渐长大了,才给起了大名叫做白沧。再后来她在神界也有了一番名声,修为也到了仙君的境界,大家便尊称她“沧君”。   那个时候六界一统,都在天尊白巽的统辖之下,达到仙君境界的神仙不过阿菅与东君两人。他们早早定下了亲事,六界都知道他们将来会在一起,只等着天尊白巽在未来的日子给他们举行仪式。   那个时候……谁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天尊会陨落。   .   阿菅睁开眼睛的时候,秘境中只有纪游一人用原形盘踞在蒲团之上,苏夜已经不在了,陆玑和郦慧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运转自身灵力,只觉得体内经脉畅通毫无阻碍,修为境界也更上了一个台阶,这显然便是苏夜为她施法的缘故了。   她伸手拉了拉纪游的尾巴,然后看到他睁开眼睛,口中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喜欢用原形的龙了。”   “那是因为我的龙形特别帅。”纪游的胡须抖了抖,“君上已经走了,让我留在这里等你醒。你觉得如何了?”   “已经无大碍。”阿菅笑着说道,“你家君上对你说什么了么?”   “什么都没说,不过看起来你果真是个大人物。”纪游摇身一变,恢复了人身,“你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吗?”   “暂时还不想。”阿菅笑道,“你可以去问你家君上。”   纪游也不在意,只理了理衣衫,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得走了,我在这里呆了几日,星罗门上上下下都要吓死了,你要是有空去上南找我玩儿呀!”一面说着,他便朝着秘境外走去了。   纪游离开不久,陆玑便来了。他仍是之前那般风度翩翩的淡定模样,眼中流露着关切,语气中也是十足的关心:“你觉得如何了?”顿了顿,他稍稍犹疑了一会儿,又道,“这里是星罗门,一会儿玉衡仙会过来看你……你可还记得?”   阿菅看着陆玑,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刚苏醒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时候他泪眼朦胧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如今她许多事情都已经想起得七七八八,自然也就知道了为什么之前陆玑会自请镇守北海的原因。“我都记得。”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起了身,缓缓站了起来。   陆玑眉头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他只吐出了一个字,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只盯着阿菅,过了半晌才用已经平静下来的语气缓缓道:“父亲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他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从他自请镇守北海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阿菅苏醒他重新踏入仙神二界,这一千多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或许六界当中,能勉强与他感同身受的只有东君南泽一人——从天尊之子的云端跌落,失去所有光环,平添许多嘲讽——但他与东君南泽又不同,他还有能守护的人,哪怕她已经死去,但终究还有复活的一线生机。   他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终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一瞬,他已经从内心激动中平和下来,他跳过了那些感慨的抒情的话语,面上带着几分笑容,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听一听你的建议。”阿菅说道。   陆玑想了想,道:“如果让我建议的话,我希望你留在星罗门。”   阿菅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六界当中,玉衡仙能保你安然。”陆玑道,“星罗门的实力不用多说,虽然比无双君稍差,但胜在门内仙神众多,能让你不暴露,只有在星罗门,才能更好地掩护你的身份。”顿了顿,他又道,“而且,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让你更快了解现在的六界。”   阿菅认同地点了点头。   “并且,有些事情我需要去安排。”陆玑面上的神色轻松了起来,“我并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好。”阿菅回答道。   .   陆玑并没有对郦慧透露关于阿菅身份的任何话语,哪怕一个暗示。故而虽然郦慧对阿菅多有猜测,但终究是没有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猜测着阿菅大概是陆玑一个很重要的人,于是对他的请求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大徒弟辛宁来照顾阿菅。”郦慧这样说道,“他也有大罗金仙的修为,为人十分活泼,也很细心。你看如何?”   陆玑笑道:“自然是好的,那便把阿菅托付给你了。”   阿菅也并无异议,便跟着郦慧去见到了她的大徒弟辛宁。   作为玉衡仙的首徒,辛宁自然是十分出众的。他听着郦慧简单介绍了阿菅的身份,也没有多问什么,便乖乖地把阿菅带到了自己修行的山头上。   星罗门财大气粗,如辛宁这样地位高修为好的门徒,都非常阔气地分拨了一个山头给他们用来修炼闭关,不似那些小门小派,恨不得整个门派都挤在一个大院子里面。   辛宁所在的山头叫做星云峰,因为很高,所以云雾袅绕。   阿菅跟在辛宁后面慢慢往山峰顶上走,一路上竟然一个星罗门下的弟子都没有遇到。   大约是看出了阿菅的疑惑,辛宁爽朗地笑着开了口:“我怕吵闹,所以求了师父给我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平常他们嫌远,也懒得过来。”   “的确清静……”阿菅默默点头。   “你能驾云吗,其实我一般都是驾云直接上去的,很少这么步行走。”辛宁又道,“我师父就说你是青霜仙的熟人,你跟青霜仙很熟吗?我以前很仰慕青霜仙,觉得他是六界当中最有君子风度的神仙!”   “现在他也很有君子风度。”阿菅说道。   “对!今天看到青霜仙,我仍然这么觉得!所以我师父才会暗恋他几千年!”辛宁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师父应该大胆表白才对。”   “我觉得……你对我说这些,略有点奇怪。”阿菅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这活泼话多的少年,“我和你师父并不熟。”   “但你和青霜仙熟,可以代为转达一下我师父的感情。”辛宁道,“你看,我师父这么二话不说就把你托付给我,也一定是想让我来转达一下她的意思的。”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召唤了云驾,便朝着星云峰上去了。   辛宁大感意外,也急忙驾云跟上,口中仍然没停:“你能驾云,为什么刚才不说呢!我一向最讨厌走路了,你竟然拖着我走了这么久!你不要以为你是青霜仙的熟人就可以在星罗门为所欲为哦!”   阿菅侧头看了一眼辛宁,有些烦躁了:“你的话这么多,你师父知道吗?”   “反正,你就归我管了!你得听我的话!”辛宁哼了一声,“刚才我说的你记住了吗,你要对青霜仙说,我师父喜欢他!”   阿菅默默露出了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随手捏了个咒诀,让辛宁消了音。   辛宁顿时惊恐了,他张大嘴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自己想解咒也无法做到,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他一把抓住阿菅的胳膊,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还召唤出了自己的长生剑,作势就要对阿菅动手。   阿菅嗤笑一声,丢了个定身的咒诀,把动弹不得的辛宁扔在自己云驾上,便朝着星云峰上去了。   .   .   4-3 星罗门   阿菅是直接把辛宁扛着上了星云峰。   她起先是把他扔在云驾上,然后到了峰顶之后,便单手拎着辛宁下了云头,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累赘,干脆便扛在了肩头。   星云峰顶上建筑物很稀少,那唯一醒目的便是辛宁平日里生活修行的地方了,她也没有去问辛宁自己走得对不对,就那么自顾自地朝着那玉色的庭院走去了。   辛宁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因为头朝下,又或者两者都有——他自诩是星罗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一个女人单手拎起来不说,还能扛在肩上!他是个男人!从体重上来说能都压过这个小个子女孩儿了!为什么还能被扛在肩上!这个叫阿菅的女孩她不觉得重吗!   阿菅并没有察觉到辛宁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她一手推开了庭院那富有诗情画意的大门,一手把辛宁从肩上卸了下来,想了一想,然后解开了他的定身咒。   “接下来你就自己走吧!这么扛着你走,怕你面子上过不去。”她看着辛宁那红彤彤的脸,有些感慨,“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师父好,但是我觉得你要是真为了你师父好,还是闭嘴吧!”   辛宁搓了一把脸,愤满地看向了阿菅,想说话,但没有声音。   阿菅看着他那丰富的面部表情,思索了一下他可能会说的话,便把他的禁声咒也解开了,然后道:“我看你好像想说的话还挺多,你憋着也挺难受,还是解开让你说吧!”   “你不觉得我重吗!!!”能开口的第一句话,辛宁便咆哮了起来,“你是大力士吗!为什么能把我拎起来!!是因为我还不够魁梧吗!!!”   阿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他想说的竟然是这个。她给了他一个“能动动脑筋吗”的眼神,随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巨石,然后那石头便如羽毛一样飘了起来。“有种东西,叫做仙术。”她一边说着,一边让那石头落了地,“你这么傻乎乎的,究竟怎么成了玉衡仙的首徒?”她真的有些疑惑了,这辛宁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不像那种天资聪颖的存在。   辛宁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他张了张嘴巴,最后选择了沉默。   “你给我找个地方住呗!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要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了。”阿菅倒是不以为意,“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哒!”   辛宁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庭院里面走,闷头走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多大啊……看起来你还很年轻的样子,一定不是从人界修行飞升的吧?你的修为看起来也很厉害呢!”   “唔……我也的确……很年轻呢……”阿菅摸着头发说道,虽然要是真按照她出生年月来算,她已经是非常有年纪了,但要是按照重生之后的年月算,都还没满月呢!“反正我还年轻,你就不要多纠结啦!”她挥了挥手,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辛宁试探着看了她一眼,又道:“过几日我们下界去除妖斩魔,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现在还下界除妖斩魔?”阿菅有些诧异了,“这些事情从前不是人间的修士们才做么?”   “人间的修士们也无法解决掉的妖魔,所以师父准备让我带着人下界去。”辛宁老老实实地说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去也不是不可以。”阿菅想了一想,看向了辛宁,“到时候你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便是了。”   听着这话,辛宁高兴地点了点头,表示过几日准备好了,便带着她一起去人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前,辛宁带着阿菅进去,然后搬出了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然后便退了出去。   阿菅轻轻松松地往床榻上一躺,一时间有些感慨。   从重生时候的懵懂,到现在的清明,她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感觉了——譬如在面对辛宁这样的后辈的时候,着实有些纠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好。毕竟她现在样子看着年轻,就像不喑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要是摆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总有些奇怪——但是她毕竟不是啥事儿都不懂的小年轻,要是真像一个小姑娘那样活泼撒娇再时不时娇嗔一两句,她自己觉得大概也是有些违和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那聒噪的辛宁,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对他似乎有些……不近情面了……一个真·娇滴滴的小姑娘应该不会把他禁声还定身还扛在肩上走的……会不会让他觉得颜面大失?按照常理推断,他必然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但是他又邀请自己一起去下界除妖?这么一看,这件除妖的事情说不准就有什么幺蛾子了诶!   阿菅翻身从榻上坐起来,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意思了。   不管是去人界斩妖除魔,还是……去面对一个活泼又有心机的少年郎。   .   人间,她是曾经去过的。   但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第一次去人界,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被东君南泽抱着偷偷去了人间,看了一场赶尸的现场,吓得她对人界都有了阴影,后来对人界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第二次去人界,是和迦迦一起。迦迦想看人间流行的衣服头饰,于是拉着她一起去了人间的皇城,然后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东君南泽化身帝王在后宫里面左拥右抱,她生了好大一场气,愤愤回了神界,与父亲哭闹。   第三次去人界,却是和青霜仙陆玑一起。那个时候是她想散散心,又不想呆在安静的地方胡思乱想,于是就拽着陆玑一起到人界去,然后就撞到了东君南泽和迦迦在一起卿卿我我……   三次去人界,每一次的心理阴影都来自东君……其中两次都有迦迦的份儿……   阿菅重新躺在了床榻上,忽然感慨着她那上辈子,就是和这俩人纠缠在一起,到死都没能把关系理清楚。   只是……东君已经出现过,还想法子让星霞河现形,那么迦迦呢?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觉得有些很重要的事情仿佛被她给遗漏了。   .   若按亲缘关系来算,迦迦勉强算是她的远房表姐。   迦迦还小的时候双亲都已经不在了,阿菅的母亲冬娘便把她抚养在身边,后来冬娘怀孕生下了她之后去世,白巽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照顾一个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的女孩,便把迦迦送到了七曜宫。待到阿菅长大了,孤零零一个人在玄北宫没有玩伴,白巽在旁人提醒下才想起了在七曜宫的迦迦,于是派人把她接了回来给阿菅作伴。   之后她们俩便一直在一起。   对阿菅来说,迦迦是她从小的玩伴,最好的朋友。   而对迦迦来看,这段关系却显然不是这样友好了。   但那个时候,她并不知晓,也从来不曾察觉到迦迦那隐藏在心底的阴暗。   .   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的这么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   阿菅并没有太多睡意,索性就起了身,推门到院子里面站定了,去看满天星星。   周天星辰,仿佛这千万年来并没有太多变化。   她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这么似曾相似的一幕,她站在玄北宫外的极北峰上,抬眼去看星象。   那个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在极北峰上站了许久,最后等来的是陆玑。   那个时候的陆玑和现在不一样,作为白巽的养子,陆玑是骄傲从不低头的,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嚣张——但对她,陆玑一直都十分好脾气又很温柔。   她闭了闭眼睛,甚至能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和陆玑在极北峰上的对话。   .   “为什么是你来呢?”她问道。   “我听父亲说你心情郁郁,便四处找你,找了很久,才发现你在这里。”陆玑回答道,“你在看星星,可看出什么名堂了么?”   “并没有,其实我在等人。”她回答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请父亲把你与东君之间的婚约作废。”陆玑说道。   “但我喜欢他呀。”她说道。   “可你一直不开心。”陆玑说道,“父亲会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   .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段简单的对话会让她记了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那一天在极北峰上站了太久,所以后来陆玑来的时候,她已经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了吧!   又或许是她的这段刻骨铭心的爱,让她最后失去一切,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   睁开眼睛,她忽然被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龙形的纪游吓了一跳。   “你想什么呢?我喊你几声你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纪游嘟嘟哝哝地抱怨着,“君上让我来一趟,给你送把武器。”一面说着,他掏出了一杆□□,“君上说你习惯用枪,还是把天尊的剑好好收着,别到处拿着招摇了啊!”   酝酿得自己都开始悲春伤秋的情绪被纪游的出现给扰乱了,阿菅接过了纪游递过来的枪,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这么客气?”纪游挑胡子,“我俩都这么熟了,而且是我家君上给你准备的,你改天谢我家君上就好啦!”   阿菅伸手拍了拍纪游大爪子,嘿嘿笑了一声:“就是谢谢你来跑一趟!”谢谢你突然来了,我就不用一个人去纠缠过去了。   .   .   .   5-1 少年   按照纪游自己的说法,他是不喜欢在上南呆着的,在上南的约束太多,总不能随心所欲。   “上南就和落星城一样是座城。”纪游说道,“但上南比落星城要大,更气派一些了,如果按照人界的标准来说,应该算是皇城之类的——就和以前天尊们的某某宫一样,什么赤霞宫啦,玄北宫啦!要是以后君上突破了境界到了天尊,上南城估计要改成叫上南宫吧!”   阿菅靠在纪游的龙头上,一只手搁在了龙角上,另一只手拉着他的胡须在手上绕圈,饶有兴致道:“按照你的说法,其实你应该也可以再上南为所欲为嘛!毕竟无双君这么器重你。”   “虽然的确是可以,但太过随心所欲了,会让君上为难的。”纪游用爪子把自己的胡须从阿菅手里解救出来,“君上不可能只靠我一个人就能统辖了仙神二界,手下还有许多人,那些人嘛……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呢?”阿菅趴在了他的龙角上,十分好奇,“因为你是一条龙?”   “唔,大概就是因为我是一条龙吧!”纪游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据说很久以前,神界有条逆龙作乱来着,他们对龙本能地很警惕。”   “我听说过,不过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作乱那会儿,像你我这样的,压根儿还没出世吧!”阿菅道。   “那是一群老头儿。”纪游喷了一口气,“整天絮絮叨叨的,大概都活了很久,所以像这样古老的事情他们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吧!”   阿菅哈哈笑了两声,道:“神仙活得太久,也会畏畏缩缩地怕事了。”   纪游赞同地点了点头,骄傲地甩了甩尾巴,道:“要是我以后老了,我才不窝在神界,我就去人间,找一个地方化身为山脉,才不在神界当一条讨人嫌的老龙。”   “那可得好大的地方。”阿菅道,“恐怕到时候你的君上不会让你这么走。”   “到时候再说呗!”纪游不以为意地翻了个身,满意地看到龙角上的阿菅重心不稳差点儿跌了个跟头。   阿菅狼狈地拽着纪游的龙角站稳,拢了拢凌乱散落的头发,顺手扯了一把他的胡须,愤恨道:“你就不能打个招呼再动!”   纪游哼哼了几声,道:“是你自己没注意,怪我咯?”   阿菅重新靠着龙角站好,随手拽着纪游的胡须编了个麻花辫子,口中道:“刚才辛宁,就是玉衡仙的大徒弟让我跟他一起去下界。你跟我说说人间的情况呗!”   “星罗门现在还管人界的事情?他们可真够闲的。”纪游把自己的胡子抢了回来,三下两下就把编好的麻花给散开来,“人间没什么好说的,一般的妖精什么的都很善良,也不怎么和人发生冲突,你们要是去斩妖除魔什么的……我倒是建议你看看就行了,别凑热闹,要是惹了因果在身,将来就有些纠缠了。”   “你当初在人间当小水蛇的时候,遇到过这些斩妖除魔的人么?”阿菅忽然有些好奇。   “要是遇到了,就没有现在了。”纪游道,“人间那些修士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其实也不过是借着这事儿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罢了。那个时候我还没修出人形的时候就躲在深山老林里面,成人型了就到皇城脚下变成人的样子修行。”   “诶,为什么要去皇城呀?”阿菅问道。   “那些修士不敢在皇城里面乱来,皇城里有龙气呀!”纪游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放在修行上,一点也没错。”   阿菅笑了起来,道:“我不曾在下界修行过,倒是不知道这其中这么多艰辛。”   听着这话,纪游眼珠子转了转,他用爪子戳了戳她,问道:“你还没说你是谁呢!我旁敲侧击问了问君上,但是君上不肯说。看在我给你送了武器来的份上,你告诉我呗!”   “你之前不是猜中过的么?”阿菅也没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虽然有些荒谬,但的确就……是那样。”   纪游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胡须抖动了几下,声音有些发飘:“啊喂……还真能死而复生啊?但为什么你和我记忆里面长得不一样啊?”   “这……显然是我还没成年时候的样子……”阿菅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没成年的时候,长得像我娘。后来长大了,就越来越像我父亲。”   纪游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容貌,诚恳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长大一点更好看,我就喜欢娇俏明艳大美人!说起来,白巽天尊也是特别俊朗非凡呢!我觉得天尊比君上还要英俊呀!拿着紫微重光剑的时候!简直帅破天际了有没有!我就觉得君上的武器没选好!选什么枪呀!一看就不够帅气!白瞎了那么好看的脸!”   听着这话,阿菅哈哈笑出声来,然后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要是论帅气的话,还是东君和南离天尊的武器比较帅,用琴的男子,特别飘逸呀!”   “对对!就是这样啊!”纪游简直不能更同意阿菅的说法,“东君的那把西天破乐琴!我要是是神女仙女之类的,一定被迷得不要不要的!”顿了顿,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也就是好看,真的打起来了……还不如拿着匕首去戳一刀来得直接。”   “哈哈哈哈!用琴的人用不着冲锋陷阵呀!”说起了这样八卦的话题,阿菅笑的时候都变得更加舒畅了。   “但如果是在行军中打仗怎么办!”纪游道,“总不能等着他席地而坐然后掏出琴开始弹然后大家都在原地打吧?要是大家都打到前面去了,他要怎么跟上呢?”   “有一个东西,叫做云驾!”阿菅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坐在云头上跟着就可以了呀!为什么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跑?”   “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纪游赞同地捋了捋胡子,“像我这样的游龙,压根儿不用考虑云驾呀,直接飞就可以了!”   “当一条龙真好!”阿菅感慨道。   “我也这么觉得的!”纪游重重地点了头。   .   纪游在星云峰呆了一晚上,到了早上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与阿菅告别了。和她聊了一晚上六界八卦,他心中特别满足——作为一条有些话唠的龙,平日里能与他一起愉快聊八卦的人实在太少了,让他时常觉得很寂寞。   离开星云峰的时候,他暗自下了决定,要抽空常常来找阿菅聊聊天,也不再计较她总是随手把自己的龙须编成麻花辫这种小事情了。   目送纪游离开的阿菅打了个呵欠,真心诚意地觉得有些困了。   她回到屋子里面大咧咧地躺在了床榻之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意外地梦到了当年和一群女仙一起排六界艳华榜时候的情形。   .   后来的六界中人提起这艳华榜,大多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来排的了。当年阿菅提出要排这么一个榜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那个时候她离成年尚早,倒是迦迦已经长成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引得许多男仙总是找各种借口前来玄北宫与她搭讪。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才兴起了要排一个六界艳华榜的念头。   “六界美人那么多,不如排个榜单来看看,让他们也来比一比,谁是六界第一美。”阿菅说道。   “无趣。”迦迦如此评价道。   “倒是也有些趣味,只是工程量略有些庞大了。”一直照顾着她长大的千芳仙倒是没有泼她冷水,“小殿下想怎么做呢?”   阿菅想了想,道:“倒不如,就排个前一百名好了,六界那么多人,要是全部排一遍也太麻烦,选一百名出来就可以啦!”   “你才认识几个人,哪里去排一百个?”迦迦没好气地嗤笑道。   “要不就男的女的都算在内一百好啦!”阿菅倒是没有气馁,愉快地继续说着,“一会儿先把六界排得上名头的人都列出来,然后就找人来问询,究竟谁最好看好啦!”   千芳仙笑道:“这样也是一个法子,只是繁琐一些,小殿下恐怕会虎头蛇尾,做不到最后呢!”   “谁还指望她能做出什么了?”迦迦压根儿没觉得阿菅能做出什么来。   阿菅皱了皱鼻子,道:“我还能找陆玑哥哥帮忙呢!才不会半途而废!”   “青霜仙最近被天尊派去了仙界,恐怕是没空了。”千芳仙笑道,“小殿下不如找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小姐妹们一起,倒是比小殿下自己一个人来得快。”   阿菅听着这话笑了起来,道:“这也好,我便去找她们一道来!”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做就做了起来,听着千芳仙的提议,便让人送了帖子出去,果然请了神界诸多神女到玄北宫来,煞有介事地排起了这六界艳华榜。   亏得是在玄北宫中,有水镜能窥看六界所有事情,那些提了名的人物,也都通过水镜把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在发现苏夜之前,东君南泽一直排在了第一名,在一旁旁观的迦迦脸上有掩不住的得色。   然后阿菅就在水镜中看到了还在仙界修行的苏夜,眼睛一亮,便招呼了大家来看:“你们看他,是不是比东君哥哥还要好看呀?”   众人听到她这样说,纷纷围拢过来,便看到一位身着玄裳的男仙,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这是谁呀?”一位女仙问道。   “瞧着修为已经是太乙金仙了呢!”另一位女仙接了话,“似是要进阶的样子,就要迈入神界了。”   “他比东君更多一分俊逸!”有一位女仙评价道,“应是要排在首位。”   迦迦哼了一声,只看了一眼,便翻了个白眼:“不过一个小仙,还能与东君比么?”   .   5-2 少年   迦迦喜欢东君。   这个事实,当年恐怕除了阿菅本人以外,其他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没有人与阿菅说过。   譬如教养阿菅的千芳仙就旁敲侧击地这么说过。   “小殿下与表小姐关系虽然好,但也不能全无防备之心。”她这么说道,“小殿下对东君好,但东君可不止对小殿下一人好呀!”   可阿菅大约是没听懂的,她对千芳仙笑道:“那是因为东君哥哥很温柔呀!如果不温柔,怎么会对所有人都好?迦迦也不是坏人呀,我为什么要防备她呢?”   千芳仙颇有些无奈,有些话却无法说得更直白,只好道:“待到小殿下长大一些便知道了。”   阿菅天真地笑道:“我的修为境界提升这么快,说不定再过几百年,也能成为仙君啦!”   这明显的答非所问让千芳仙不禁莞尔,于是只好说起了其他的事情,自己暗地里更加对迦迦有了提防。   而此时此刻因为这么个六界艳华榜,迦迦这么直白话语说出口来,千芳仙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阿菅,既担心她看出什么端倪,又害怕她到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菅指着水镜中的苏夜笑道:“若比样貌,东君哥哥确实比不过这人。”   迦迦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女仙抢了话。女仙道:“既然是比容貌,那就好好比容貌,可别比容貌的时候扯修为,比修为的时候扯气质,比气质的时候又扯容貌,那样就没意思了!”   千芳仙也笑道:“的确如此,比容貌的话,还是这位仙人更胜一筹。”   迦迦哼了一声,道:“你们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反正不过是个艳华榜罢了!”   阿菅不以为意,她看向了千芳仙,问道:“这人是谁呢?连名字也不知道,榜首总不能写个无名氏吧?”   千芳仙笑道:“待到青霜仙回来了,不如问一问他。他常去仙界行走,这人修为既然已经到了太乙金仙,那么必然是有名头的人了。”   阿菅听着这话,十分欢喜,于是向殿中女仙道:“你们派一个人去陆玑哥哥那儿等着,他一回来,便让他到我这里来呀!”   其中一个女仙应了下来,便转身去了青霜仙处。   旁边的迦迦脸色十分不好看,转身便走了出去,仿佛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   阿菅重新去看水镜,倒是没有注意到迦迦的离开。   待到青霜仙陆玑回到玄北宫的时候,六界艳华榜已经排好了,榜首的名字空缺,就等着陆玑来告知姓名。   陆玑被女仙急急忙忙拉到了阿菅的住处,却发现只是这么一件事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苏夜的相貌,笑道:“这倒是巧了,这人我刚好认识,名叫‘苏夜’,我此番去仙界,还恰好与他打过交道。”   “这名字也好听呀,和他的容貌正好相衬!”阿菅笑道,“他长得这么漂亮,仙界会不会有好多女仙仰慕他呀?”   陆玑听着这话,不禁哈哈笑起来,道:“若是让他听到了,恐怕会觉得十分微妙吧!长得好看可不是评判一个仙人的标准呢!我看他苦恼得很,这此下界,我处理了一桩事情,便是一个女仙一心仰慕他,但他没有搭理那位女仙,然后那位女仙便出手陷害了他。”   “啊?怎么会这样!”阿菅的眉头皱了起来,“陷害人这种事情,作为神仙怎么可以做呢?陆玑哥哥你有没有好好教导那位女仙?”   陆玑笑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等你再长大一些便知道了。”顿了顿,他与千芳仙交换了一个眼神,环视殿内,却没看到迦迦,于是有些奇怪,问道,“怎么没见着迦迦?”   “大概是因为东君哥哥没能拿到艳华榜第一名,所以她不开心就出去了吧!”阿菅倒是没把这事儿当做一回事,“一会儿派人找找便是了。”   千芳仙亦笑道:“小殿下想做着六界艳华榜,表小姐原本就不乐意,或许是自己闭关修炼去了。”   听他们都这么说,陆玑也就没有多追问什么,只道:“阿菅也不要太放纵身边的人了,你毕竟是天尊之女,这六界当中多少人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   “盯着我做什么?”阿菅哼了一声,“改明儿我就闭关去,等我成了仙君,他们就不能盯着我了!”   陆玑不禁笑了起来,道:“好好修炼也好。”   千芳仙只道:“小殿下还没长大呢,等再大一些便明白了。”   .   当年她一直被人说还没长大,如今想起来,也的确是没有开窍,许多事情都不曾看清楚,只是现在过了几千年再去回想,当年种种,也都能看得清楚明白了。   阿菅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怀念千芳仙了。   当年千芳仙照顾她起居,后来却在北海一战中为了保护她而牺牲,她上辈子若说有对不起谁的话,那么千芳仙必然是最对不起的一个了。   她在床榻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外面辛宁的声音响起来。   “你醒了吗?你醒了我就进来了哦!”辛宁嚷嚷了一声,然后便推门进来,与床榻上正在发呆的阿菅四目相对,“你还没起来!作为一个仙人,怎么能这么懒惰呢!我师父曾经说过,要勤劳修炼,不能贪图享乐!”   阿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辛宁,从床榻上跳下来,随手拢了拢头发,口中道:“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你开口师父闭嘴师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离了师父就不能活呢!”   辛宁一听这话就炸了,咆哮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作为一个仙人也是要有追求的好吗!你别看你修为看起来很厉害,但是在仙君天尊面前压根儿不值一提!要每天起来好好修炼你知道吗!”   阿菅对着镜子把头发抓起来束成马尾,然后回头看向了正在咆哮的辛宁,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借我一身衣服呗!”   “我是男的!”辛宁瞪着阿菅。   “我知道你是男的,但是我没衣服穿啊,难不成你还有女装?”阿菅歪着头对他笑,决定不计较他刚才文不对题的咆哮。   辛宁听着这话,脸涨红了,结结巴巴道:“那……那你穿男装也不好吧……毕竟你是女的啊……”   “你看我现在的小身板,穿男装正好啦!”阿菅拍了拍胸,非常自信。   辛宁的脸更红了,他低着头,声音愈发小了:“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找一身……”说完,他便一溜烟跑走了。   阿菅看着辛宁的背影,忽然觉得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在她看来,辛宁就像是当年的她。总有很多大道理能说,但总没说到关键点上,若给不熟悉的人来看,还有些讨厌——但换个角度看,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么活泼少根筋的少年郎,倒是十分可爱了。   过了一会儿,辛宁果然拿着一套衣服来了,大约是考虑到了阿菅是女的,他找了一套淡蓝色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精致,并不是星罗门制式的道袍。   “这个……你看看能穿吗?你比我矮……这个是我几百年前穿的……现在已经穿不上了……”辛宁咽了下口水,话语说得有些不流畅了,“你试试看……要是不行我就去找师妹们给你找一身女装来……”一边说着,他把衣服塞到阿菅怀里,自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阿菅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看着辛宁同手同脚地关了们,才展开去看那套淡蓝色的衣服。   这套淡蓝色的衣服十分精致,虽然有些道袍的样子,但细节处十分用心,还用防御性特别强的氤空丝织在其中,整套衣服看起来便有种淡淡的蓝色光泽。   她展开衣服试了试,倒是恰好穿上,并不显得太大或者太小。她随手拿着发冠摆弄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冠是怎么戴在头上,于是推门去问院子里面的辛宁:“你们这个发冠怎么戴呀?”   蹲在院子里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辛宁一愣,顿时就结巴了,他比划着冠的戴法,道:“就就、把头发塞进去,然后簪子插上就可以了!”   “你帮我?”她看了看那明显很小的冠,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只觉得自己肯定塞不进去。   “这个……这个不太好啊……”辛宁的脸又红了,“这个不行的!我们俩……你未婚我未嫁……呸不对,我未娶……这个我怎么能帮你戴冠呢?”   阿菅“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顿时有些尴尬。   “要不……你就不戴?反正、反正你现在也很好看啊!”辛宁一口气说完,不敢多看阿菅了。   阿菅看了一眼辛宁,抿嘴一笑,道:“那便不戴了吧!”   听着这话,辛宁明显松了一口气,急忙换了其他的话题:“今天我去挑武器,你要不要一起呀?”   .   .   .   5-3 少年   虽然在星罗门许多年了,也当了很多年的玉衡仙首徒,但由于种种原因,辛宁并没有一把认了主的武器。每次玉衡仙都是安抚他说,缘分未到,先拿一把随便用用好了,但辛宁每次想起来,仍然十分纠结沮丧。   这此要下界去斩妖除魔,他又需要去挑武器……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上特别愉快。但阿菅并不知道,她反而起了兴致,尽管她已经有纪游给她带来的枪了。   “为什么你还要去挑武器?按照常理推断,你应该已经有一把武器才对呀!”阿菅有些好奇地问道。   辛宁看了她一眼,倾诉的欲望涌起,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开了口:“我之前的武器……总是很容易……用坏了……所以一直就没有一把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武器。”   阿菅挑眉,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悲催的理由。“让你师父给你亲手打造一把呀!”她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   “师父打造的武器,我压根儿拿不起来……”辛宁垂头丧气。   阿菅噎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挑武器吗?”辛宁叹气。   阿菅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枪:“我已经有啦!”   “你用枪?”辛宁有些意外。   “对啊,其实我还能用剑,不过没有枪用得这么顺手。”阿菅说道。   “我师父用剑,我也用剑……我真想有一把已经认主的剑啊!”辛宁更沮丧了。   “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吧!说不定这次你就能遇到一把属于你自己的剑呢!”阿菅安慰道。   辛宁蔫蔫地点了头,然后便带着阿菅下了星云峰,朝着星罗门中的藏剑楼去了。   藏剑楼顾名思义,就是星罗门中收藏武器的地方,通常时候,是不许外人进去的。因为辛宁是玉衡仙的首徒,能自由在藏剑楼中出入,故而才能带着阿菅就这么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进到藏剑楼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金色的□□,悬在了藏剑楼藻井之下,被灵力罩包裹着,周围空无一物。   阿菅愣在那里,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的本命武器面对面了——玄天幻月枪,她不会错认,也压根儿没想到它会在这里。只是她突然之间有些疑惑,她来到了星罗门,为什么会……为什么会与自己的本命武器毫无响应呢?   辛宁见她看着那把枪,于是开口解释了一番:“这把是沧君的玄天幻月枪,是我师伯从北海带回来的。我师伯也用枪,当年想收服这把,但可惜没有成功,却差点儿被这把枪给捅了个对穿,后来我师父就用灵力把这把枪给封印了……然后就一直悬在这里。”顿了顿,他又好心提醒道,“虽然你也用枪,但是不要妄想用这把哦!要是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菅“嗯”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暗地里调动灵力,想唤起玄天幻月枪与自己之间的灵力响应。   辛宁并没有在这里多逗留,而是拉着阿菅往剑阁走,一面走一面说道:“要不你来帮我参详参详,这里的剑虽然很多,但是能与我有灵力呼应的……真的没有……”   阿菅一心两用,口中道:“是不是因为你灵力呼应的时候还不够?有时候需要多坚持一会儿,毕竟嘛,这些武器也是有脾气的。”   话音刚落,那悬在半空的玄天幻月枪忽然发出了“嗡”的一声,包裹着它的灵力罩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纹。阿菅心头一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四个灵体出现在了藻井之下,飞快地扑向了灵力罩,然后灵力罩的裂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是什么……”阿菅挑眉。   “那是我师父设下的小机关。”辛宁答道,“这把枪刚被封印的时候非常不安分,常常会挣脱,师父便设下机关,只要灵力罩出现裂纹,立马就会有灵体出现去修补,这样它就无法挣脱了。”   “……”阿菅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忽然觉得它十分可怜,“你们也真是……这样对待一把枪,还不如让它自由去找主人呢!”   “它主人没了呀!”辛宁道,“要是它主人还在,怎么可能被我师伯得到,还带回星罗门来?”   阿菅默默地跟着辛宁的脚步,不想说话了。   “说起它主人沧君,我觉得她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呢!听我师父说,她的枪法就连无双君都追不上!要是她还活着,是不是就能把无双君打得找不着北了?”   听着这话,阿菅就想起来重生之后第一次与苏夜见面时候自己被打得吐血的情形,再一次默默了。   “不过要是沧君还在,我们星罗门也不会过得这么憋屈了!”辛宁愤愤道,“你不知道无双君那个人多么□□!他简直把两界都抓在手里了,要不是我师父还有师叔师伯们足够厉害,我们星罗门早就不存在了!”   阿菅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就以前天尊在的时候,天尊一统六界。后来天尊没了,也没有人有实力来一统,但是无双君用了些手段,控制了仙神二界。”辛宁的语气有些愤慨,“反正,我们星罗门是就不乐意承认他!”   阿菅干笑了两声,道:“这个……但上次无双君来的时候,也没看你们一起上去把他给那啥了呢……”   “那是因为我师父表面上还是和他保持和平的……”说到这里,辛宁有些泄气了,“就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服软,明明我们星罗门很厉害的……”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你的剑吧!”阿菅决定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了,“说不定今天你就能找到你自己的剑。”   辛宁点了点头,就带着她进了剑阁。   剑阁当中有许许多多把剑,他们都在各自的灵力罩当中,安静地摆放在架子上。   辛宁站定之后,就开始引动自身灵力,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阿菅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得有趣了——她当年让自己的玄天幻月枪认主的时候,倒是没这么麻烦,只是一眼看中了,抓住了把自己的灵力往里面灌注,然后便成功认主了。但她也没打扰辛宁的念念有词,而是环视了剑阁当中那些摆放在架子上的剑,每一把都很平静,没有任何一把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这么一会儿,辛宁已经把自身灵力运转了一周,他睁开眼睛,失望地看着架子上的剑,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   阿菅想了想,道:“要不你试试看,直接抓一把你喜欢的剑,然后往里面灌注灵力?”   辛宁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但是师父不是这么教的呀!”   “试试看呗!”阿菅无所谓地摊手,“反正你现在是没找到,说不定换了我的法子,你就找到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个它。”   听着这话,辛宁有些挣扎,整张脸皱了起来,道:“可是……那些灵力罩都是我师父亲自下的,我压根儿打不开啊!”   “我帮你打开呗!”阿菅表示这一点都不是问题,“你看中了哪一把?”   辛宁环视剑阁,最后指了指架子上一把银色的剑:“我喜欢这个,但是从来没有任何响应。”   “长生剑?”阿菅凑过去看了一下剑的名字,便随手拿了起来,轻轻松松把灵力罩给捏碎了,然后递给了辛宁,“你来试试看,把灵力往里面灌就是了。”   辛宁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长生剑,将自己的灵力往里灌注,一时间只觉得这把剑在拼命吸收自己的灵力,正在惊恐当中,忽然就感受到了自己与长生剑之间的响应。   “这……这就成功了?”辛宁用灵力操控这这把剑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为什么这样也可以?”   阿菅笑眯眯道:“反正能行就行啊,还管什么办法啊?”   辛宁高兴地笑了起来,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一边说着,他冲过去给了阿菅一个拥抱,然后又红着脸退开了,“反正……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虽然你脾气好像不怎么好,还很懒惰……”   阿菅被噎了一下,差点儿没说出话来。   这时,玉衡仙郦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辛宁,是你在剑阁里面么?”   辛宁急忙整了整衣衫,从剑阁里面走了出去,恭恭敬敬行了礼:“师父,是我在选武器,我已经让长生剑认主了!”   郦慧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跟在辛宁身后的阿菅,面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收敛了起来:“你还带着她来这里了?”   辛宁忙道:“我带着她来帮我选剑,要不是她帮忙,我也没法让长生剑认主呢!”   郦慧挑眉,目光盯紧了阿菅,面上露出一个淡漠的笑意:“原来是这样……我在碎星堂感应到玄天幻月枪的灵力罩有变动,所以过来看一看。”   “那把枪不是经常会波动吗?”辛宁觉得这压根儿不算什么大事。   “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郦慧仍然盯着阿菅,“阿菅姑娘,你是怎样帮我徒儿把长生剑收服的呢?”   听着这话,辛宁有些歉意地看向了阿菅,不知该说什么好。   “灵力灌注到武器当中,武器自然认主。”阿菅微微一笑,“我看辛宁的灵力修为都不算差劲,只是方法上有些偏差,于是纠正了一二。”   郦慧听着这话,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   .   6-1 除魔   郦慧向来是以白巽天尊门下自居的,故而她对陆玑带来的阿菅倒是真没多少敌意。她并没有多在玄天幻月枪的意外灵力波动上过多纠结,只是叮嘱了辛宁在使用长生剑的时候多注意,不要被长生剑反噬。   武器和其主人之间也是有着强弱关系的。   郦慧一眼就看出来辛宁和长生剑之间是长生剑占了上风,于是有些担忧。她在星罗门中从来不许人教授灌注灵力使武器认主的方式,转而用灵力唤起的方式来与武器相应,便是为了避免出现主人比武器更弱的情形出现。   “此番下界除魔,你虽然有了长生剑,但要更加小心。”郦慧道,“若是有什么情况,先自保,不要逞强。”   辛宁是第一次从郦慧这里听到“不要逞强”这样的话语,感到十分意外,但仍然恭敬地答应了下来,口中道:“我知道了师父,我想带着阿菅姑娘一起去下界呢!”   郦慧看了一眼阿菅,微微眯了眼睛,道:“若阿菅姑娘愿意和你一起去,为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太好了!我还怕师父您不同意呢!”辛宁高兴地说道——从阿菅帮着他收服长生剑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把阿菅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畴,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统统没有了,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阿菅倒是没什么想说的,她的心思还放在自己的玄天幻月枪上,并没有注意到郦慧不一样的神情。她是没想到了玄天幻月枪就在星罗门的,她之前与陆玑说星罗门有她想要的东西,是想着郦慧手中有当初白巽炼制的凤凰羽枪。她原想着,玄天幻月枪已经下落不明了,若能有凤凰羽在手,也能一用,但现在发现了自己的枪……她就已经转变了想法。   但想法虽然很好,但如何能把被封印的枪给拿走,是一个问题。   郦慧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高悬半空的玄天幻月枪,微微一笑,道:“阿菅姑娘是用什么武器的?若是这藏剑楼中有你喜欢的,尽管挑一把就是了。”   阿菅听着这话,眼睛一亮,差点儿就直接指着自己的长.枪说这就是我喜欢的——她毕竟还有一些理智,只兴奋了一瞬,就平静了下来。“我用枪,已经有趁手的武器了。”她说道,“多谢玉衡仙。”   郦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玄天幻月枪,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藏剑楼。   辛宁看着郦慧离开了,之前被压抑的兴奋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他把长生剑翻来覆去地擦拭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我也有一把自己的剑了!你看!是不是超级好看!”   阿菅看了一眼长生剑,又看了一眼玄天幻月枪,有些郁郁。   辛宁见她的目光总在玄天幻月枪上流连,于是安抚道:“这把枪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要是你喜欢,我带你去挑一把别的呀!”   阿菅勉强点了点头,仍然在琢磨着如何把自己的长.枪给弄到手。   辛宁并不知道阿菅的想法,他高兴地带着长生剑出了藏剑楼,然后带着阿菅从星罗门溜出去,到落星城去吃了一顿大餐,又跑到五月河边去抓了一只小豹子给阿菅当做宠物。   “小豹子最好养啦!我那些师妹们都喜欢小兔子小狗小猫什么的,一点也不威风!”辛宁把小豹子放到阿菅怀里,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豹子毛茸茸的耳朵,“我看你不像我那些师妹们柔柔弱弱的,一定会喜欢小豹子的!我就送给你当做今天你帮我的回报吧!”   阿菅一只手托着小豹子的屁股,另一只手顺着它长长的尾巴摸了下去,惹得小豹子张牙舞爪地要挠她。“尾巴好长啊!”她以前没养过宠物,倒是觉得非常新奇,“我就收下啦!不过这只小豹子,没有母亲在身边……吗?”她迟疑了一下,已经看到了辛宁背后不远处匍匐着一只硕大的花斑公豹,两眼盯着她。   辛宁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开心道:“反正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在河边扑蝴蝶呀——嗷!”   话音刚落,那只公豹已经从背后把辛宁扑倒了,它威武地用爪子按着辛宁的脖子,耀武扬威地看着阿菅。   此等情形之下,阿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把怀里的小豹子送到公豹面前,见公豹没有动作,还摸了摸公豹的脑袋:“对不住,我替他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公豹露出一个非常通人性的表情,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小豹子,竟然开口说了话:“我从前见过你。”   听到公豹说话,阿菅也并不意外——仙神二界许多动物都是有修为的,能说话不是什么稀罕事,还有更多的都能化形。   “你喜欢阿斑吗?”公豹用脑袋拱了拱阿菅的手,但仍然坚持地把辛宁踩在脚下,“其实他不是我的崽子,它的母亲因为下界去捕食,被下界的修士给打死了。我看它孤单单一个小豹子可怜,于是就收养了它。”   不等阿菅说话,公豹爪下的辛宁挣扎着艰难地发出了声音:“你太重了你这豹子也太无理了!我们并没有伤害那只小豹子的意思,你快让开!”   公豹哼哼了两声,抬起了爪子,从辛宁背上挪了下来:“你们要收养阿斑吗?”   “当然了,否则我干嘛抓住它?”辛宁觉得被这豹子坐了一下,背都要断了,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放心啦,这只小豹子跟着我们,一定会长大成豹的!”   公豹看了一眼辛宁,仿佛并不信任他的话,转而看向了阿菅。   阿菅看着那圆球一样毛茸茸的小豹子,又看了看着威风凛凛的大公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是你不放心,就跟我一起?”   “啊喂这么大!带回星罗门会被师父发现的!而且它已经有修为了,那是按照宠物算,还是按照星罗门弟子算啊!”不等公豹说话,辛宁已经嚷嚷了起来。   “按照我的人来算就行了呀。”阿菅倒是不以为意,又伸手摸了摸大公豹的脑袋,“跟着我多好,又能照顾你的阿斑,又不用在外面流浪当爹又当妈。我还能给你很多好东西哟!”   大公豹甩了甩尾巴,仿佛在思考。   小豹子无聊地发现了它甩动的尾巴,非常激动地扑了过去,自得其乐。   “要是你想跟着我呢,就到星云峰来找我。”阿菅说道,“你可以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辛宁一听这话,有些急了:“这不好,你看这豹子已经很大了!不能当宠物了!”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之前,我都会等着你哦!”阿菅没有理会辛宁,而是微微笑着看着那只大公豹。   大公豹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尾巴从小豹子口里给抢了出来。   阿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拉着仿佛还有许多意见的辛宁走开了。   在回星罗门的路上,辛宁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阿菅:“你看那只公豹子,一看就是有修为的豹子,说不定已经修行了成百上千年,都已经有地仙修为,你养着它做什么呀!养不熟不说了,说不定哪天还给你惹事。”   “养了它,我就不用费力去照顾那只小的,省心。”阿菅说道,“我可没那个兴趣每天给一个小豹子投食然后还要给它灌点灵力什么的。有那只大的在,我就只用每天摸一摸他们就好啦!”   “……我发现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辛宁发现自己无法说服阿菅。   “所以你就不用担心啦!它们会不会来还不知道呢!”阿菅安抚地拍了拍辛宁的肩膀,“今天这么多高兴的事情,你就不用为了两只豹子不开心了啦!”   辛宁点了点头,但仍然觉得有些郁卒。   回到星云峰,辛宁自己去打坐与自己的长生剑进行灵力上的沟通,阿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开始继续思索究竟怎样才能把玄天幻月枪给拿到手。   不知不觉当中,又到了晚上。阿菅躺在床榻之上,听到院子里面有呼噜呼噜的声音。她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想不出是什么玩意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于是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开门。   打开门,她看到那只威风凛凛毛色富有光泽的大公豹叼着那只小豹子坐在她的门口,那呼噜呼噜的声音,正是那只小豹子发出来的。   看到阿菅,大公豹把小豹子放在了她的脚边上,然后自己在她面前坐下了。它有些扭捏地甩了甩尾巴,然后把脑袋搁在了门边的栏杆上,并没有说话。   阿菅抱起了小豹子,然后在栏杆上坐下了,正好挨着大公豹毛茸茸的大头。   “你这儿可真不好找。”大公豹抱怨了一句,“我绕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唔……我对这儿也不熟,以为这是很好找的地方呢!”阿菅顺手摸了摸大公豹的脑袋,“你有名字吗?”   “圆文。”大公豹回答道,“我见过你,很久很久以前,但是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我叫阿菅。”阿菅温和地笑了一笑。   .   .   6-2 除魔   圆文是一头活了很久的豹子。   据它自己说,它第一次开灵智的时候,南离天尊还在,那会儿它才刚出生不久。   “这么说来,你是一头很有慧根的豹子呢!”阿菅评价道,“不过这么算来,你比我还大啊!那你为什么都没有化形?”她看着面前油光水滑的圆文,有些疑惑。   “以前是可以的。”圆文懒洋洋地说道,“现在内丹都没了,能活着就不错啦!”   “你没有内丹?!”阿菅忽然觉得惊悚了,一头没有内丹的豹子,是怎么活了这么久,还能继续保持开启灵智的状态呢?“就我所知,没有内丹,就会恢复兽性……你看起来并不像啊!”   “我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圆文甩了甩尾巴,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要是你以后能帮我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也挺好!我以前真见过你。”它抬眼看向了阿菅,“你认识一个叫迦迦的人吗?”   一听这个名字,阿菅只觉得呼吸一滞,脑子里面一片嗡嗡,差点儿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以前可以化形的时候,曾经很喜欢她。”圆文没有发现阿菅的异常,只是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也以为她很喜欢我,我追求了他很久,后来她用我的内丹去讨好东君了。”   “这……”阿菅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她……她要内丹去讨好东君……?“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在说着自己都有些听不懂的话。   “当时东君在试炼一个什么玩意。”圆文的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它懒洋洋地甩着尾巴,逗着在一旁撒欢的小豹子阿斑,“时间太久啦……我都不记得了。丢了内丹就有个坏处,记性大不如前。要不是遇到了白巽天尊,可能我早就死了。”   “他救了你吗?”阿菅艰难地问道。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圆文舔了舔自己的毛茸茸的大爪子,“也许以后有机会会和你说吧!”   阿菅默默点了点头,沉默许久之后,才慢慢开口:“我认识迦迦,她……以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圆文看了她一眼,用自己的大头蹭了蹭她的膝盖:“看起来现在已经不是了。”   阿菅抱着圆文的大脑袋揉了几把,笑了一笑:“对啊,现在已经不是了。当初我真的把她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圆文甩了甩尾巴,忽然想起了什么:“阿菅……我想起来了,你是当时迦迦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对不对!你!你是白巽天尊的女儿?!”它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两只爪子搭在了阿菅的膝盖上,“你不是已经……”   “你怎么认出来的?”阿菅摸了摸它的爪子,忍不住笑。   “虽然我记性不好了,但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圆文嘟哝了一句,又重新趴下了。“真是意外啊……不过我忽然觉得,遇到你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   阿菅感慨了一声,道:“或许吧!”   “我们做个交易。”圆文忽然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阿菅。   “说来听听?”阿菅笑道。   “你帮我重塑内丹,我给你一件你父亲留下的法宝。”圆文正经地坐了起来,“当初你父亲救我,用这件法宝稳住了我的灵智。我可以把这件法宝还给你,但你帮我重塑内丹。这样的交易,你愿意吗?”   阿菅想了一想,点了头:“可以,我会想办法帮你重塑内丹。”   .   阿菅曾经在上古卷轴上看到过关于重塑内丹的记载,但时间太久,她几乎已经不太记得究竟需要如何操作。与辛宁约定好下界除魔的日子已经快到了,她也知道重塑内丹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于是委托了陆玑,帮她去一趟玄北宫,翻找一下这方面的记载。   陆玑倒是很快就传信回来,表示他现在无法进去玄北宫,自从白巽天尊陨落之后,玄北宫关闭,已经没有人可以进去了。   拿着这回信,阿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苏醒之后第一次见到陆玑,他就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了。她拿着信去与圆文商量了一二,圆文表示并不着急,于是阿菅决定先下界跟着辛宁除魔,顺便打探重塑内丹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玄天幻月枪给拿到手。   她对圆文简单说了说玄天幻月枪的情况,她自己想不出办法,于是想听一听这头豹子会不会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倒是不难,你让枪灵化形就可以。”圆文甩着尾巴说道,“我记得以前白巽天尊的剑可以化成人形。”   阿菅噎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个法子,原因无他——她的玄天幻月枪就没有化过形。   不过圆文的说法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以前不能化形不要紧,现在化形就可以了嘛!于是她就去找了辛宁,提出想再去藏剑楼看看。   .   虽然过去了好些日子,但辛宁对长生剑的驾驭仍然停留在第一层,他让长生剑认了主,却没能真正驾驭它。眼看着下界除魔的日子已经到了,辛宁也抓紧了修炼,想更快突破境界,真正驾驭这把剑。   阿菅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擦拭自己的长生剑,一面擦拭还一面念念有词。   “你在念叨什么?”阿菅敲了敲开着的门,笑着看向了辛宁。   辛宁抬了头,起身请她进来,口中笑道:“我在念叨师父教的剑诀,希望早点能好好驾驭了这把剑。”   阿菅进到厅中,在辛宁旁边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了,开门见山道:“我想去你们藏剑楼看看,你能带我过去吗?”   “你不会还想着那把玄天幻月枪吧?”辛宁疑惑地看着她。   阿菅指了指他的长生剑:“我就像你喜欢着这把剑一样地爱慕着那把枪。”   辛宁无语了片刻,道:“我带你去看是可以……但……就只能看看。”   阿菅道:“反正……那也不是你们的枪,我看一看也没什么吧?”   “我是觉得没什么,但我师父未必觉得。”辛宁说道,“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师父以前是白巽天尊座下,所以这把枪对她的意义非凡。她不会让人把这把枪拿走的。”   阿菅默默想起了自己的紫微重光剑,忽然有些疑惑,难不成郦慧没认出来这把剑么?或者是认出来了装作没认出来?   “所以,只能看看。”辛宁强调。   阿菅草草点了点头,道:“行,我就看看。”   得到了阿菅的答案,辛宁也收起了长生剑,带着阿菅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预计我们明天就要准备去下界啦!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就今天带你过去好了,免得你去了下界还心心念念的。”   .   再一次与自己的爱枪面对面的时候,阿菅的心情仍然是激动的。   但这一次她买有贸然引动自己的灵力,而是思索着要如何让被封印的玄天幻月枪化形。   “你听说过神器武器之类的化形的事情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阿菅问辛宁。   辛宁点了点头,道:“这自然听说过,不过我没见过。我师父的那把剑反正也没化形呢!可见能化形的武器还是很少吧!”   “也许是化形了你还不知道?”阿菅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道。   “那不可能啦!”辛宁道,“我师父修为境界还不够,无法支撑自己的武器化形。要到了仙君的境界,才能拥有一把化形的武器呢!”   听着这话,阿菅默默了。   她死了又复活之前,的确是有仙君境界的,但是目前的她并没有。如果按照辛宁的说法,在她突破境界之前,大概是无法让自己的爱枪化形了。   她默默看着自己的爱枪,不死心地引动周身灵力,这一次,灵力罩微微波动了一下,玄天幻月枪却并没有响应。她忽然觉得内心十分纠结。   辛宁看她对着玄天幻月枪发呆,自己便溜达着跑去了剑阁,虽然已经有了长生剑,但并不妨碍他再去看看别的剑,来欣赏一下美好的剑。   就在阿菅发呆的时候,玉衡仙郦慧来到了藏剑楼。   这一次,她仍然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着许多随从。   “听说你收留了两头豹子。”郦慧安静地站在了阿菅的身旁,语气温和。   阿菅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又见面了,玉衡仙。”   “枪厅有一把凤凰羽。”郦慧说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如果说我喜欢这把?”阿菅试探着指了指玄天幻月枪。   郦慧微微笑了一笑,道:“那你得坦白说说你是谁。”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想了许多,最后摇了摇头。   “自从天尊不在了,我支撑起了星罗门,到今天——一千年都过去了。”郦慧的语气十分平静,“虽然现在看起来,星罗门与无双君分庭抗礼,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天尊的陨落表面看起来只是一场逆乱,但却是对六界的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散仙出身的无双君,竟然能把持住了仙神两界。对于六界来说,无双君意味着‘新’,星罗门意味着‘旧’。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阿菅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   .   6-3 除魔   神仙并不是不老不死的。   这一点阿菅很早就知道了——否则她的母亲冬娘是怎样去世的呢?   郦慧所说的新和旧,她也隐隐约约心中有些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   “六界是一个整体,也是一个大的循环。人能修炼成仙成神,也能死去成为鬼;仙神能堕落成魔,也能转世成人;妖能修炼成仙神,亦能成为魔……”郦慧慢慢地说着,“只要还有人在修行,那么就不断会有人成为仙,但统御两界的仙神,却是那些古老的神族,于是他们会于心不甘,所以他们会追随无双君。天尊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很快那些新兴的仙神们就会颠覆从前的秩序,到那个时候,便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容身之所。”   “六界之大,若只求一个容身之所,又怎么会没有呢?”阿菅反问道。   “到那个时候,六界再大,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容得下你我。”郦慧露出了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青霜仙虽然没有说,但我大概猜得到你的身份——但你放心,只要你还在星罗门,那么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如果我不在了呢?”阿菅笑了一声。   “你会一直在的。”郦慧肯定地说,“否则你不会想要这把枪,你大可以当做自己什么都不是,简单快活地过下去。”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抬眼去看自己的玄天幻月枪,并没有说话。   郦慧伸出手,毫无预警地解除了玄天幻月枪上的灵力罩——刹那间,整个藏剑楼都被幻月的灵力所充斥,霸道的灵力,几乎要把人揉捏成碎片。   阿菅抬手,将这灵力缓缓引导,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从前那种境界提升的异象,她面前的玄天幻月枪毫无预警地化了形。   紫微重光剑是一个青年,玄天星影枪是一个少女,阿菅原本想着,自己的枪应该也会是一个少女,但没想到的是,会是一个淡蓝色发色的少年。   郦慧被这霸道的灵力压制得后退了好几步,惊讶地看着那少年,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阿菅得意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向郦慧笑道:“玉衡仙,多谢你帮忙了!”   郦慧很快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脸上也带着笑:“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吧!希望你在人间除魔的时候,一切平安。”   外间的异动自然会让剑阁中的辛宁有所察觉,他走了出来,感到十分意外——他并没有察觉到郦慧到藏剑楼中来了,他上前来行了礼,然后便看到了阿菅身边的少年,疑惑问道:“这是谁?”他顿了顿,发现高悬在藻井下的□□已经没有了,于是露出了一个有些惊骇的表情,“这把枪化形了?”   “不错。”郦慧淡淡道,“此番下界,你们多多注意安全。”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人间险恶,不可掉以轻心。”   辛宁急忙答应下来,虽然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都没有问出口。   待到郦慧走了,辛宁与阿菅回到了星云峰,又各自去收拾了包袱,第二天离开星罗门去人界的路上,他才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关于玄天幻月枪的事情。但阿菅并不想多说,只用别的话题岔开,好在辛宁并没有太纠结,几句话就把注意力转开了。   .   玄天幻月枪这次能化形,得益于郦慧对它的封印和阿菅对它的两次灵力灌注,这两次灵力灌注让玄天幻月枪自身的灵力达到了化形的顶峰,然后便在灵力罩撤去之后,突然地化形。   少年安安静静地跟在阿菅身边,并不怎么搭理辛宁,只是常常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去盯着阿菅。   终于等到下界的第一天,辛宁去找地方住宿,只剩了少年和阿菅两人在原地等待的时候,少年再一次用那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阿菅,然后开了口:“你没给我起名字。”   “哈……”阿菅一拍脑袋,倒是真没想起这茬,“你想叫什么?”   “你来起名字,我都可以。”少年哼了一声,“作为主人,你把我抛弃了一千多年,现在还不给我名字,你不觉得愧疚吗?”   “……”阿菅看了一眼少年,快速思考了一下,便想了个名字出来,“就叫小月,你觉得怎么样?”   “我是男的。”少年瞪了阿菅一眼,否定了她的名字。   “玄月。”阿菅迅速再想了一个。   少年想了想,勉勉强强点了头:“那行,就这个了。”   “你以前……为什么不化形?”阿菅试探着问道,“以前我的修为比我现在高多了。”   玄月鄙视地看了一眼阿菅,道:“以前没必要,谁知道这次你都看到我了,还不能直接把我带走?你太没用了!说好了要和我不分开的呢?结果把我丢在那个闹哄哄的地方那么久!你要补偿我!”   阿菅半晌无语,只好点了点头,道:“那……我补偿你就是了……你要怎样的补偿?”   “唔,我喜欢星影,你帮我吧!”玄月非常坦然地说道。   阿菅听着这话,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星影……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当年一见钟情,还没来得及化形,你就把我弄丢了!”玄月愤愤不平道,“都怪你!所以你要补偿我!”   阿菅讷讷点了点头,道:“好吧……下次我遇到苏夜……一定让他把星影给召唤出来。”   “那你一定不要忘了。”玄月说道,“我看你现在比当年差太多了,好好修炼啊阿菅,可不能再把我给弄丢了!”   “一定……”阿菅连连点头。   “那我就放心啦!”玄月稚嫩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老成持重的肯定表情,然后又道,“我就不维持化形状态了,你好好带着我,不要弄丢了哦!”话音一落,他打了个响指,重新变成了一把枪的样子。   阿菅默默上前去拾起了自己的爱枪,默默背在了背后,忽然觉得十分沉重——腰间是紫微重光剑,背后一把玄天幻月枪,手里还拎着纪游送来的枪——她开始想念自己的乾坤袋了。   .   辛宁重新回来的时候,看到阿菅背后的玄天幻月枪,心下知道那少年大约是没再化形,于是没有多问什么,只说前面有个客栈,可以去休息一晚。   人间正是冬季,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他们来到的这镇子,地处北边,更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   这正是傍晚时分,在外面行走的人已经很少了。   辛宁拎着两件大氅,递给了阿菅一件,口中笑道:“虽然我们不怕冷,但是如果穿得太少,还是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还是要入乡随俗。”   阿菅接了过来,披在身上,问道:“你有乾坤袋没有?”   “有的。”辛宁老老实实地点头,“但只有一个,被我装了我的武器丹药还有银两之类的。”   阿菅几乎被一身的武器给压倒在地了,苦着脸道:“我觉得我身上武器好多。”   辛宁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道:“六界知名武器,你身上就带着两把,要是被人知道,不知要惊掉多少眼睛珠子。”   “这样不行。”阿菅说道,“这些太沉了,我得想个法子。”一面说着,她把背后的玄天幻月枪取了下来,召唤出了玄月。   玄月被召唤化形的时候显然有些不耐烦,他扫了一眼辛宁,并没有发作,只是看着阿菅,冷漠地开口:“怎么了?”   阿菅解下了腰间的紫微重光剑,又把手里的□□都交给了玄月,然后道:“为了避免我们又被迫分离什么的,我把这些交给你保管。”   玄月撇了撇嘴,道:“我觉得你这两句话并不存在因果联系。”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把这些武器都收了起来。   “反正我们俩是不会分开了。”阿菅眉开眼笑,又顺手给玄月换了个平常的发色,“这样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啦,就不会有人误会了。”   玄月随手劈开一个须弥空间,把紫微重光剑和□□都放了进去,自己走到了阿菅身侧,哼了一声:“要是你还这么弱,我一定会离开你的。”   “哎呀!你怎么这么狠心!”阿菅皱了皱鼻子,悄悄看了一眼辛宁,于是伸手捅了一下玄月。   辛宁看着他们打闹,脸上表情有些感慨:“不知道我的长生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要是也能化形成一个男孩子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女的?”阿菅好奇。   “一把剑,变成女孩子,有点……无法接受。”辛宁摸着下巴说道,“而且我觉得长生剑若有朝一日能化形,一定是男孩子。”   听着这话,阿菅忽然想起了紫微重光剑化形的小光,他在把自己从幻境中救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幻境当中,小光曾说想再次相见,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想到这里,她忽然在想,会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父亲呢?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到了镇上的客栈外。   辛宁上前去敲门,然后便在客栈中住了下来。   .   .   .   6-4 除魔   星罗门此番下界,是为了一桩疑似有魔族出没的事情。   事实上,因为人界并没有明显结界和边界的缘故,无论和妖还是魔都常常在人界出没,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与人并不会有太多冲突,许多弱小的妖族和魔族,因为在妖界和魔界无法生存下雨,便会选择在人界修炼。这样的情形下,仙神两界并不会把在人界流连的妖魔放在心上,人间的修士们与妖魔的纷争,他们通常都不会插手。   而这一次,是人间的修士们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主动向星罗门求助,然后才有了玉衡仙郦慧派人下界的行为。   除了辛宁与阿菅以外,还有七人一同下界,因为据人间修士所说的出现魔族的地点不止一个,于是他们兵分三路,辛宁与阿菅一起,其余七人分成了两组,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   辛宁与阿菅所在的这座名叫长荣的小镇,是据说魔界人出现次数最多的地方。   简单梳洗之后,阿菅叫了玄月,然后便溜溜达达地到客栈楼下去叫了些饭菜,随后下来的辛宁看他们点了一桌鸡鸭鱼肉,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辛宁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对吃食上,他虽然已经辟谷多年,但也是一直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标准的。他看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鸡、摆放得很没有美感的鸭、张着嘴仿佛在求救的鱼、还有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肉的肉……默默扭过头去,让小二来了一盘青菜。   “你吃素吗?”阿菅好心问道,“要不要点个蘑菇?”   “我们店里小鸡炖蘑菇是招牌菜呀!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小二在旁边自然而然地接了话。   “不用……就普通青菜就好。”辛宁摇手拒绝。   阿菅也不在意,转而看向了玄月,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被迫压低了声音去感慨:“你能吃??”   玄月啃着一根鸡腿,斜睨了阿菅一眼,随手擦了擦嘴巴,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吃?”   “你是一把枪……”阿菅声音压得更低,“你吃了怎么排出来?”   “如果你把这心思放在修炼上,你一定能超越你父亲。”玄月淡定地吃掉了鸡腿,把鸡骨头扔在桌子上,“不要关注这些你犯不着关注的地方。”   阿菅干笑了一声,默默撕了一块鸡翅,也啃了起来。   辛宁看着他俩,又看了看那不太美观的鱼肉,清了清嗓子:“你们……觉得好吃么?”   “还行吧。”玄月淡淡表示。   “人间调料实在是很神奇。”阿菅评价道。   这时,小二把青菜送了过来。辛宁定睛去看,只见是一盘没见过的野菜,倒是觉得有些稀奇。“这菜我都没见过。”他拿着筷子,迟迟没有下手去夹。   一旁的小二听到了他的话,忙笑道:“这是我们镇子的特产野菜,在别处是吃不到的。据说吃了这野菜,能强身健体呢!”   阿菅听着小二的话,转而去看那盘野菜,翠绿欲滴,看起来十分可口——同时,还有点眼熟。   辛宁听着小二这么说,已经伸出了手,去夹了一筷子吃到口中,然后赞叹道:“这野菜倒是十分爽口。”说着,他一时间食欲大振,连着吃了大半盘,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而后有些赧然,“也不知为什么,吃了就有些停不下来。”   在辛宁开始大口吃菜的时候,阿菅已经停下了撕鸡翅肉的动作,和玄月一起惊讶地看着他,见他停下来,才有些犹疑地伸出筷子去拨了拨那盘野菜:“这么好吃?”她只觉得这盘菜看着有些眼熟,却并不太想吃,“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明明吃在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很想再多吃一些。”辛宁克制地放下了筷子,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于是扶着桌子起了身,“我上楼去先睡一觉好了。”   阿菅和玄月一起点了点头,目送着辛宁上楼,然后重新看向了那盘青菜。   “你觉得这菜有没有一种鲜艳过头了的感觉?”阿菅问道,“我觉得吧,按照这家店的手艺,这青菜应该不会做得这么娇艳欲滴吧?”   玄月看了看旁边略有点黑乎乎的鸡鸭鱼肉,又看了看那盘青菜,只耸了耸肩:“说不定是这野菜天生长得好看。”   “我觉得这野菜长得有些眼熟。”阿菅说道,“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反正我是没见过。”玄月又撕了一根鸡腿,慢慢地啃起来。   阿菅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头绪,于是与玄月说起了别的事情。   两人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把这一千年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了一通,然后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准备上楼去。   没想到两人刚起身,小二就有些迟疑地样子蹭了过来,悄声问道:“二位……是修仙的仙人么?”   “哈?你问这个做什么?”阿菅转而看向了小二。   “方才听你们说……这几百年几千年的……有些好奇……”小二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件事情,想请二位帮帮忙呢……”   “说来听听?”阿菅也有些好奇了。   “最近镇子里面许多人,都出现了离魂之症,忽然之间便举止奇怪,记不起平常的事情,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还一个劲儿往外跑,捆都捆不住。”小二说道,“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个原因来,之前有个道长路过,说是有鬼魅作祟,但那位道长到镇上第二天也出现了这样的症状,还没等到大夫来,那位道长就跑得没影儿了。若二位……是那修仙的仙人,能不能……帮忙看一看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菅听着小二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问道:“这事情,出现多久了?”   “这也说不清了。”小二想了一想,才说道,“我也记不清第一个出现离魂症的人是什么时候,只是最近格外多。”   阿菅听着这话,觉得这事情其中必有蹊跷,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原因来,只皱着眉头。玄月看了一眼小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今天不早了,先休息,明天再说也不迟。”   听了玄月的话,小二忙赔笑道:“是是,耽误了两位仙君休息,请二位先上楼休息吧!”   阿菅与玄月对视了一眼,不再多说什么,便上楼去了。   他们上了楼,先去了辛宁门口敲门,见里面没有反应,便回到了阿菅的房里。玄月有些不满地皱着眉头道:“他也睡得太快了!”   阿菅把挽着的头发拆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听着那小二说的话就觉得不对,但是……又没什么头绪。”   “去找辛宁问一问呗!他知道的应该比你多。”玄月说道,“你那时候,可没见过这么多鬼祟之物。”   阿菅撇了撇嘴,道:“那是父亲执掌有方。”   “是天尊把你保护太好。”玄月哼了一声,“所以你才会看到了我,都没法救我!最后还是只能靠我自己!”   阿菅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   “去把辛宁叫起来,靠你一个人想,是想不出什么的。”玄月干脆道。   阿菅点了点头,重新把头发拢起来,然后出门去敲辛宁的房门——这一次,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阿菅疑惑地在辛宁门口站定了,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后退了两步,冲上前去把门给踹开了。玄月听到声响走出来,看到阿菅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玄月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辛宁不在?”阿菅站在门口,茫然无措,“他去哪里了?”   被阿菅踹门的声音惊动的小二也站在了楼梯口,他看着阿菅和辛宁,讨好地问道:“两位仙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菅回头去看小二,茫然问道:“你看到和我们一起的那个人了吗?他出去了?”   小二摇了摇头,道:“客栈已经关门了,没有人出去。”   “那……为什么房里没有人?”阿菅忽然从心底升出一股惊骇来。   小二露出了一个有些惊吓的表情,忙道:“是真没有人出去,一个也没有……您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从窗户走了……?”   玄月探头看了一眼房内,果然看到朝着东边的窗户开着,夜风正呼呼地往房间里面灌进来。他拉了一把阿菅,示意她不要再多说,然后看向了小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讷讷地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玄月拉着阿菅进到辛宁的房间里面,关上了门。   房中辛宁的东西都在,就连长生剑也还在桌子上摆着,显然并不像是辛宁独自一人去行动的样子。   “刚才他说来睡一觉,为什么会从窗户走了?”阿菅看着长生剑,“他连长生剑都没带上,是不是被人给绑架了?”   “绑他做什么?”玄月反问道,“说不定是他自己走的。”   阿菅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会不会与小二说的那离魂症有关系?”玄月猜测道,“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辛宁突然从窗户走了。”   “他走了会去哪里?”阿菅道,“若真是那小二说的离魂症……那么……辛宁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得了这个什么离魂症呢?”   玄月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那盘你觉得看起来很眼熟的野菜!”   .   .   .   6-5 除魔   作为一个刚化形的枪,玄月的行动力和他的杀伤力一样非常强大。   在阿菅还在屋子里面翻找的时候,他已经去了楼下把小二给重新叫到了楼上来。   “那盘你们镇子上的特色野菜究竟是个什么菜?”玄月有些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来,“那盘菜你是不是知道有问题?是不是故意端上来给我朋友吃的?”   小二被吓得站都站不稳,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那就是特色野菜啊……一般人都吃不起……小的、小的看您几位穿着富贵……才给端上来的……一般人哪里吃得起啊……”   “你自己吃过没?”玄月把小二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他,“那野菜叫什么菜?”   “我、我哪里吃得起啊……”小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位仙人,我真没吃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菜啊!咱……咱这儿就叫它野菜,就在镇子外面长着,摘下来还得吃新鲜的……放一晚上就蔫了没法吃……之前有个老婆婆浑身上下长了恶疮,吃了这个野菜就好了……这野菜真没问题啊!”   玄月眼睛一瞪,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阿菅拦了下来。   “你别顾着哭,我有事儿问你。”平静下来的阿菅语气也变得稳重了,“我问你,你之前说镇子上许多人都得了离魂症,他们是不是都吃过这野菜?”   小二擦了擦眼泪,思索了片刻,哽噎道:“这野菜咱镇子上有钱的人家都吃,但得了离魂症的……好像……也都是……有钱人啊?”他说得自己都有些怀疑了,“仙人!难道真的是这野菜有问题吗?”   “这野菜,是不是还能开花?”阿菅问道。   “是是,到五月间,便能开红色的花。”小二急忙说道,“这野菜的花特别好看,常常有小伙儿摘这花去讨姑娘的欢心。”   阿菅略一思考,便把这野菜与自己曾经在五月河边见过的那属于东君特有的血玲珑花给联系了起来。她让玄月把小二送下去,自己则在桌前坐了,心中一时间有些茫然:星罗门是因为人间的修士遇到了无法处理的魔族的问题,所以派人下界来;而他们到了这长荣镇,却见到了属于东君的血玲珑,东君显然不是魔族,那么……是东君与魔族有勾结?   她想要起卦演算一番,却又有些犹豫。   把小二送到楼下的玄月回来之后,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你对这事情,已经有把握了么?”   阿菅看向玄月,忽然问道:“你还记得迦迦吗?”   玄月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地给了阿菅一个白眼,讥笑道:“噢,就是她设计让你和我分开的,你问我记不记得她?”   “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去……”阿菅显然是没有想到玄月对他们之间分开了这一千年这么多的怨念,“我是想问你……当年后来,迦迦是跟着东君走了吗?”   “反正她大约应该没死。”玄月哼了一声,“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她和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辛宁吃下去的野菜,应该是东君的血玲珑。”阿菅说道,“但这件事情我有些地方还想不明白,我想知道迦迦……是不是还在。”   “排阵演推就是了。”玄月无所谓地说道,“这事情靠你自己想,肯定不够完备,演推一番,便知道因果。”   阿菅沉默了一晌,有些为难:“我现在的修为……不足以……演推出一千年这么大容量的因果。”   “……”玄月无语地看向了阿菅,默默了半晌,然后开口,“我觉得,你只要把辛宁找到就行了,当下,你也并没有必要去演推一千年……”   阿菅抬眼看向玄月,两人默默对视,又默契地都扭过头去。   两人沉默了许久,阿菅既没有排阵演推,玄月也没有动。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可以自由自在不管不顾,也可以嬉笑怒骂装小孩什么都不懂,反正我是一把枪。”玄月突然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静,“但阿菅,你不行。上一次,有尊上来救你,他布置好了一切,让你在一千年后的现在复活,让你重新站在这世上——下一次呢?你不在了,我大不了被封印,或者重新找个主人这都可以,而如果下一次你遇到了和一千年前一样的情形,大约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阿菅摊开手,用灵力幻化出一个复杂的光阵,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玄北宫里面,白巽教她演推的情形——她默念着几千年前背下的咒诀,手中的灵力光阵发出了洁白的光芒,然后辛宁的身影显现:他翻开窗户离开镇子,去了东边的密林之中。   她合上双手,光阵消失,眼眶微红。   “走吧,我们去密林找他。”阿菅起了身,淡淡说道。   玄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跟了上去。   .   越靠近镇子外面东边的密林,阿菅便越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她命玄月化为长|枪,拎在手中,慢慢接近了密林边缘,想要深入的时候,便发现这密林被下了结界。   她用玄天幻月枪在空中虚划,破开了结界的边缘,闪身入内,刚一站定,就看到了与之前在密林之外截然不同的情形——这密林在人们看来是一座森林,而在结界之内,却是一个热闹的魔界的小镇!   阿菅收敛了周身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顺着小路往小镇入口走去,一面走,一面仔细探查着辛宁的踪迹。她握紧了手中的玄天幻月枪,警觉地戒备着,生怕周围的魔物发现自己并非己类,突然就朝自己发起攻击。   终于走到了小镇入口,阿菅站在了牌楼下看了一眼这小镇的名字,惊讶地发现这座属于魔界的镇子,也叫“长荣”,与那人界的城镇有着同样的名字。她在石柱后面躲藏着观察着进出这长荣镇的魔物,他们都有着人形,穿着也与人类一模一样,若不是身上的气息明显是魔物,怕是无法分辨这人与魔了。   阿菅在石柱后站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看出这长荣镇的入口起码有八位实力强大的大魔把守,他们并不显眼,但却一直盯着进出的魔物,片刻都不曾松懈。阿菅算计了一下自己与这八个大魔正面对抗获胜的几率,然后选择了绕过他们,从别的地方进去。   好在这长荣镇和那人间的长荣镇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城墙城楼,在最外围是一条小河,然后便散布着民居。阿菅绕到了一个看起来并没有魔物气息的民居外面,轻巧地翻墙入内,安静地趴在了花丛之下,刚想起身的时候,便听到民居的主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阿菅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祈祷着这民居的主人不要一进门就来看花花草草,然后便透过了那盛放的芍药,看到一双皂靴越来越近。她闭了闭眼睛,感觉背后的汗已经流了出来,正思索着现在来捏隐身诀能不能起作用,民居外传有人在说什么,那靴子的主人应了一声,便转了方向,重新朝外走去了。   阿菅松了口气,急忙捏了个隐身诀,悄悄从花丛下滚到了回廊下,悄悄看着那男魔站在门口与另一个魔说话,心下快速盘算着应该怎么从这里出去,然后便听到那民居外面的魔物对穿着皂靴的男魔道:“今天星罗门派了两个人来了,一个就是玉衡仙的大弟子,现在已经被引诱过来了,另一个不知道底细,没有贸然出手。”   听着这话,阿菅呼吸一乱,周身气息突变——穿着皂靴的男魔敏感地看向了她隐身的方位。她心下暗道不好,随手抓了个泥块扔向了另一边,趁着那穿着皂靴的男魔分神的时机,给自己捏了个变身咒,变成了一只三花猫。   “咦,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猫?”那穿着皂靴的男魔重新转回视线的时候,便看到的是阿菅变成的那只猫。   “喵~”阿菅摇了摇尾巴,娇憨地叫了一声。   “也许是从外面跑来的吧!猫这东西,有时候是能穿过结界的。”民居外的男魔不以为意地说道,“蒋兰大人,那玉衡仙的大弟子,我们应该如何处置呢?”   被喊作蒋兰的男魔把视线从阿菅变成的三花猫上收了回来,想了一想,道:“一会儿我先和你过去看看吧!说起来你们怎么把他给引诱来了?”   “他吃了血玲珑,还吃了不少。”民居外的男魔笑着说道,“多亏了现在人界镇上的人把血玲珑当做野菜吃,否则还真不那么容易。”   阿菅坐在原地舔了舔爪子,耳朵抖动了一下,盘算着如果现在跟上去的话,那个叫蒋兰的魔物会不会发现自己。   “原来是这样。”蒋兰笑了起来,“这血玲珑真是立了大功啊!”   “不过,刚才甘兑大人传信过来了,说是要让蒋兰大人您抽空去一趟浮生镇。”民居外的男魔又道,“但还没说是什么时候,蒋兰大人需要现在就回复甘兑大人么?”   蒋兰摆了摆手,道:“不急,我们先去看看这玉衡仙的大弟子吧!”   .   .   7-1 东君   辛宁睁开眼睛,觉得有些迷茫。他环视周围,并不是在客栈里面,而是在一个看起来很朴素的民居之内,然后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捆着他的人还特地把他的两只手分开,分别绑在椅子的两只扶手上。   他起先并不把这样的捆绑当一回事——作为一个有着大罗金仙修为的神仙,虽然不说是六界无敌,但是在人界,却是不太可能遇到敌手的。他默念了一个咒诀,想要用仙法让自己脱困,但却惊悚地发现,仙法……没有效果?   他忽然觉得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民居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三花猫从缝隙里面挤进来,对着他喵喵叫了几声,然后轻巧地跳到了他的大腿上——这便是阿菅了。   辛宁低头看着这只猫,觉得有些茫然,却是没能认出来是阿菅。   这时,门也被推开了,他膝上的三花猫迅速地跳了下去,钻到了床下,没了身影。   辛宁抬头,看到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就是玉衡仙的大弟子?”走在前面穿着皂靴的男人问道。   “是的,蒋兰大人。”跟在后面的男人急忙回答道,“您看,他已经醒过来了,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问他。”   “嗯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单独问问他。”蒋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男人先出去。   辛宁看着这两人,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男人闻言便退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屋子里面只剩下了蒋兰与辛宁两人,加上阿菅变成的那只猫。   “这里是魔界的长荣镇。”蒋兰看着辛宁脸上的迷茫,好心地解释了一下地点,“这里已经不是你之前呆着的人界了。”   辛宁皱了皱眉,警觉地没有接话。   “此次你们星罗门派了多少人到人界来?”蒋兰直截了当地问道。   辛宁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咦……你不说话,是不会说话吗?”蒋兰见辛宁如此沉默,倒是笑了一声,“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要你的性命的,毕竟你是玉衡仙的大弟子,将来还有很多用处。”   辛宁盯着蒋兰,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蒋兰一笑,道:“有血玲珑在,是有什么是我们无法弄到手的呢?”   辛宁乍一听血玲珑这三个字,只觉得有些陌生,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脸上便显出了几分无措。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你首先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蒋兰在辛宁对面坐了,“告诉我,星罗门这次派了多少人下界?”他盯着辛宁的双眼,开始施展魇魔术。这是魔物特有的法术,几乎也是魔族的天赋,他们能通过双眼来迷惑对方,继而让对方说出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辛宁闭了闭眼睛,觉得头晕脑胀,他情不自禁张嘴想说话,却被阿菅变成的三花猫飞窜出来,一爪子挠在了他的脸上!顿时,他俊俏的小脸蛋上留下了四道血痕,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从魇魔术中挣脱。   蒋兰一看阿菅变成的那三花猫,认出了正是之前见过的那只,倒是有些玩味地笑了,道:“看来这位小猫有些来头,不如现出身来,我们聊一聊?”   阿菅只看着辛宁,并不理会蒋兰说的话。她在跟踪蒋兰的路上,就已经比较了自己与蒋兰之间的差距:如果她拿着玄天幻月枪,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大约还是有胜算的,但如果再加上一个状态还不明了的辛宁,便不太可能成功脱身了。故而她压根儿就不打算与蒋兰发生正面冲突,只想能把辛宁给带出去,其他的事情便容后再说。   心中这样想着,她便捏了个咒诀,解开了绑在辛宁身上的绳子。   蒋兰眉头一紧,想要把阿菅抓着,却不曾想到阿菅忽然身形变得巨大无比,一只普通的三花猫竟然在一瞬间膨胀得如同一座房子那么大!   阿菅低头把辛宁叼在嘴里,用尾巴把蒋兰扫开,头一昂,民居的房顶就没了……再一抬脚,窗户门也都没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埋在瓦砾当中的蒋兰,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奋力奔跑起来。   辛宁紧张地抓着阿菅的猫胡须,张嘴想说什么,便被风闪了舌头,自己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别乱抓!”阿菅用法力传音到辛宁耳中,“你抓好我,一会儿要过结界,你可别被甩脱了!”   辛宁一听是阿菅的声音,于是放下心来,紧紧抓着这硕大的三花猫的胸毛,感受着夜风中这独特的奔跑。   在跟踪蒋兰找到辛宁之前,阿菅已经把这魔界的长荣镇大致看了个明白,这时便只埋头朝着两界结界边缘跑去。她仗着自己现在体型巨大,一脚就能踩扁一座房子,也就干脆走了直线,扰得这长荣镇一片狼藉。   一口气跑到了长荣镇外,阿菅看了一眼那淡紫色的结界,用爪子把辛宁给拍下来,自己变成了人形,取出了玄天幻月枪,痛快利落地劈开结界,拽着辛宁从结界的裂缝滚了出去。在裂缝合拢的一瞬间,阿菅看到蒋兰追在了他们身后,然后她只觉得眼前一晃,已经回到了人界。   阿菅气喘吁吁地用自己的爱枪支在地上,没好气地踢了瘫软在地上的辛宁一脚,恨道:“就是你管不住嘴,现在好啦,被抓到这里来了!”   辛宁苦笑了一声,道:“我到现在为止,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呢!”   阿菅弯腰去拉他起来,口中道:“别在这里多留,我们先回客栈去。”   辛宁点了点头,借着阿菅的手站起身来,便朝着人间的长荣镇走去。   .   一路上阿菅和辛宁都十分警觉,他们察觉着周围的情况,生怕又遇到什么意外。阿菅简单地对辛宁解释了他当做野菜吃到肚子里面去的血玲珑,然后又说了那魔界小镇的事情,然后便问起了辛宁,星罗门这次收到的求助,究竟是什么情形。   辛宁先找了个地方把吃下去的血玲珑都给吐了出来,然后才对阿菅一五一十说了下界求助星罗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就是除魔。”辛宁简明扼要地说道,“原本六界之间若无干扰,仙神两界不会插手妖魔两界的事情,但是这次魔界中人不仅对人类下手,还掳走了不少人界修士,星罗门弟子也有不少被魔界中人带走。这次下界,便是为了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所以,他们会抓你,是因为你是星罗门的人?”阿菅疑惑地问道,“你们星罗门与魔界中人有仇吗?”   辛宁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忽然很担心……很担心去了其他地方的师弟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客栈。阿菅把辛宁送到了他的房间,然后叮嘱了他要千万戒备一些,然后还给他的房间外下了一个结界,然后才回到自己房中。   然而推开了房门,她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正在悠闲喝茶的蒋兰。   阿菅一愣,下意识把背后的玄天幻月枪给攥在了手中,摆出了一个迎战的姿势,盯紧了蒋兰。   “哎呀呀……还没说话呢,就要动手了?”蒋兰抬眼看向了阿菅,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来。   平心而论,蒋兰长得十分精致好看,作为一个魔物,他在化形的时候一定十分用心,才没有很额外地幻化出两只不知所以的角或者一只奇形怪状的耳朵。阿菅心中这样想着,握着玄天幻月枪的手却没有放松,她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刚才我手下的人,就是从这里把那位星罗门大弟子给带走的。”蒋兰耸了耸肩,“所以我就过来等着你了。”   阿菅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是针对着星罗门?”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从星罗门开始下手而已。”蒋兰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对星罗门没有兴趣,对你很有兴趣了哦!“   阿菅挑眉,嗤笑道:“怎么,难道想把我抓到魔界去吗?”   “看样子是带不走。”蒋兰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长|枪上,“玄天幻月枪……上一次我见到这把枪,还是一千多年以前。你有兴趣来对我说一说,你是谁吗?”   “没兴趣。”阿菅说着,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好吧,我也猜到你不会说。”蒋兰倒是不以为意,“今天我不会再对你的那位星罗门的伙伴动手,不过你毁掉了长荣镇,我希望你能赔偿一二。”   “我没钱。”阿菅说道,“反正你们魔力气大,三两天就修好了。”   “不不,我们魔虽然力气大,但是你的毁灭力度太大了,对我们小镇产生了无法修复的伤害。这种房子踩塌了之类的修复,不是我们魔能三两天就修好的。要么你就给我们赔偿。”蒋兰认真地说道,“要么你就告诉我你是谁。”   .   .   .   7-2 东君   阿菅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也不曾受过什么胁迫。她看着蒋兰,并不太懂蒋兰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随手划下一个结界,然后冲着蒋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接着长|枪一挥,就直接冲着蒋兰的胸前刺去。   蒋兰急忙闪避开来,掏出了武器古玉刺,欺身上前,就对着阿菅出了手。他并不知道阿菅到底是谁,但冲着玄天幻月枪,他就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过着招,很快蒋兰就被逼到了墙角,阿菅长|枪一横,堵住了他的所有出路,还顺手把蒋兰手中的古玉刺给夺到了自己手中。   “现在,由我来问你了。”阿菅说道。   蒋兰轻蔑地笑出声来,只道:“你大可以发问,但我却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是自然,说不说在你,问不问在我。”阿菅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随手换了个姿势,把玄天幻月□□入了蒋兰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要你的性命,我只是怕你逃了。”   蒋兰默默无语片刻,鲜血喷涌,他的脸色渐渐惨白。   阿菅只是看着他,却一直没有出声问任何问题。从她跟着辛宁下界,到发生这一系列事情,这不过短短一晚,已经牵扯出了许多人和事,比如东君的血玲珑,再比如被抓的星罗门弟子。为什么辛宁会被抓,这些究竟是魔族自己的行为,还是与东君有关?既然东君的血玲珑大量出现在了人界,那么东君又在哪里?这个叫蒋兰的男人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指使?他们究竟针对的是星罗门,还是整个仙神二界?或者……是针对某一个人?   她思索着这些问题,斟酌着该先问哪一个,才能让蒋兰把事情倾吐而出。   就在这时,结界忽然震动了一下。   阿菅惊诧地抬头,然后看到自己的结界在一瞬间碎成齑粉!她猛地抽回自己的长|枪,指向了击碎自己结界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高挑男子,手里抱着西天破乐琴,嘴边噙着一丝笑,就那么随意地站在了门口——是东君南泽。   “故人来到,是我怠慢了。”南泽轻轻抚弄着琴弦,目光落在了阿菅身上,“一千年没见,我都认不出你了。不过你还是这么……粗鲁。”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瞧瞧,我再晚来一刻,蒋兰的灵力就要被你的玄天幻月枪给吸光了吧?”顿了顿,他轻轻抬手,蒋兰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有些话我也不想让他听到。白沧,我们一千年没有见了,你想我吗?”   阿菅看着南泽,往事的吉光片羽在脑海中飞驰,一时间竟然觉得无话可说。   似乎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感情已经随着时间而变得薄弱。   南泽一步一步上前来,轻轻捧住了阿菅的脸庞,却又用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叹息着感慨着:“要是……你没有活过来,那有多好。”   阿菅只觉得呼吸一滞,浑身冰凉:是了……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感情呢?他一直想让自己去死。   .   过去的事情,阿菅能记得的已经不太多了。   除去和父亲白巽还有兄长陆玑的种种,其他的记忆大多与东君南泽相关。   毕竟是当年心心念念爱着的人,当初除了修炼闭关,便是只有东君一人被她放在心上了。   可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呢?   是因为玄北宫的大雪,赤霞宫的晚霞,或是因为金兰道的幽兰芬芳,遥望坡的琴声袅袅。   “南泽。”阿菅挣开了他的手,抬头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只发出了这样一声喟叹。   .   玄北宫是白巽成为天尊之后所设的道场。在南离天尊陨落之后,他一统六界,玄北宫便成了六界的中心。   阿菅出生的时候,玄北宫是极为浮华热闹的。来来往往的神仙或有所图,或求平安,也都会来玄北宫求一求白巽,希望得到天尊的只言片语。   在阿菅懂事之后,便有人把心思动到了她的身上,想着去求天尊是无果的,不如求一求天尊的女儿,说不定天尊的女儿撒一撒娇,天尊就会松口。   负责教养阿菅的千芳仙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形,于是便告诉了白巽,之后便由白巽首肯,由千芳仙带着诸多神仙,护送着阿菅去了赤霞宫小住。   那时候的赤霞宫还未封闭,南泽获得了白巽的同意,独自在赤霞宫中修炼。   阿菅带着千芳仙还有诸多神仙的到来,让南泽感到十分意外。   “父亲让我过来陪着哥哥一起玩!”阿菅是这么说的,她那时候年纪尚小,才刚刚会走路,但也已经学会用云驾四处飞腾。   “尊上让我们带着小殿下来赤霞宫小住一些时日。”而千芳仙是这么说道的,“小殿下平日里若打扰了君上修炼,还请君上多多包涵。”她知道南泽这个东君与天尊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于是话说得十分委婉。   南泽倒是不以为意,他虽然知道自己与白巽之间的关系不太好界定,但也无意去为难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姑娘,于是只点了点头,示意千芳仙可以自行安排。   阿菅的到来让赤霞宫热闹了起来。   白巽是极为宠爱自己女儿的,他不仅让千芳仙来负责了阿菅的起居,还派拨了许多仙神来照顾阿菅的方方面面,生怕她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这么一来,单单照顾阿菅的人就有几十个之多,然后一层一层算下去,便有上百人了。   千芳仙选了赤霞宫西边的绮霞殿作为了阿菅的住所,本着不要多打扰住在东边彤云殿南泽修炼的原则,把这上百人都安置了下来。   在玄北宫,除了白巽之外,阿菅常见的便是陆玑。陆玑和南泽是完全不同的人,在阿菅面前,陆玑仿佛没有任何脾气,永远都是和声细语,永远都是千依百顺;而南泽却不太搭理阿菅——倒不是因为什么私人恩怨或者上一辈的龃龉,实在是因为阿菅还太小,两人就算想聊,也不太能聊到一起去。   但哪怕南泽总是冷着一张脸,阿菅也总喜欢到彤云殿去找他玩耍。她天分极高,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大罗金仙的修为,眼看着就要突破到罗天上仙,许多小法术她都熟记在心运用自如,于是便常常捏着各种小法术前来恶作剧,闹得南泽十分无奈。   这一日,阿菅用了个玄冰诀,将彤云殿中的水都冻成冰。南泽想要喝水的时候,只端起了一杯碎冰。他看向了殿门口,果然见着阿菅那长长的衣摆拖在那里,于是起了身,大步走到殿门口,把正想要逃窜的阿菅拎在手中。   “下次来恶作剧,记得找千芳仙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南泽这样说道,倒是没有太多恼怒的情绪,“你看这长长的衣摆,长长的袖子,穿得这么正式漂亮,哪里跑得动。”   “但是漂亮。”阿菅十分坚定地说道,“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才能出门。”   南泽用一只胳膊把阿菅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给她整了整那长长的衣袂,倒是很包容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做个约定,下次你再穿得这么漂亮的时候,就不要来恶作剧了。”顿了顿,他看着阿菅那张粉嫩的小脸,实在是无法生气,“作为交换,我可以在每天傍晚的时候,带你去星霞河看晚霞。”   “好!”阿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用一只手抱住了南泽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阿菅在赤霞宫住了快近十年,是在南泽已经真正踏入仙君境界的时候,跟随他一起回到玄北宫的。对于神仙来说,十年只是弹指一瞬间。这十年,阿菅也不过是从一个摇摇摆摆刚会走路就会飞的小姑娘长大了一些——神仙长得总是很慢,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几乎无穷的生命。   回到玄北宫之后,阿菅又恢复了之前一个人玩耍的日子。东君被白巽安排了事务,与陆玑一起处理仙界杂事,并没有太多功夫放在阿菅身上。而陆玑一向忙碌,虽然总是抽出时间来陪着阿菅,但终归是忙碌的时候更多一些   白巽见阿菅一人有些郁郁寡欢,便把在七曜宫的迦迦给接到了玄北宫。   迦迦的到来让阿菅无聊的日子有了一些趣味。迦迦自诩见多识广,常常与她说起六界的事情,又常常拉着阿菅在玄北宫中四处玩耍,如此,阿菅也觉得时间变得十分好打发,不似从前那样,除了修炼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千芳仙倒是有些担忧,她常常规劝阿菅,道:“玄北宫是天尊处理事情的地方,能少给尊上添麻烦才是。”   迦迦却在一旁道:“反正宫中也没什么人,尊上也常常不在,我与阿菅在宫里玩耍一番,也是无妨的。”迦迦算得上是阿菅的表姐,于是说话时候并没有寻常仙人对着阿菅那种十二分的恭敬,从来都是直呼了阿菅的小名。   “小殿下当下还是要多把心放在修炼上。”千芳仙并没有理会迦迦,只是温和地看着阿菅,“小殿下到如今已经快突破罗天上仙的境界,不如再加把劲,到时候便能挑选武器了。”   听着这话,阿菅倒是眼前一亮,道:“既然这样,我便闭关个几百年,到时候去与父亲要一把天下无双的武器。”   .   .   .   7-3 东君   阿菅闭关了三百年,出来的时候已经突破了罗天上仙的境界,然后便成了六界当中年纪最小突破罗天上仙的人。相比那些苦苦修炼了上千年,才堪堪达到大罗金仙境界的仙人,她如此迅速地突破境界,让许多仙人都觉得眼红。   她出关时候,已经不是之前那小孩的模样,几百年的修炼,增长的不仅仅是她的修为,也让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陆玑来接她出关的时候,看到她变了模样,着实惊讶了一番,口中笑着说道:“若让父亲看到了,一定心情复杂。”   阿菅亲昵地快步上前去,如之前那样抱住了陆玑的脖子,娇憨笑道:“陆玑哥哥,你看我好不好看,美不美?”   “自然是美的。”陆玑把她的胳膊从脖子上给拉下来,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勾勾搭搭了。”   “是是,千芳仙已经和我说过啦!”阿菅开心地说着,“千芳仙前两日来与我说了好多事情呢!她说父亲给我和东君的婚事定下来了对不对?”   陆玑听着这话,沉默了一瞬,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你还小呢,这事情父亲也就是说一说,还得看将来你们俩的意愿了。若……若你以后不愿意,父亲也不会勉强的。”   “怎么会不愿意呢?东君哥哥那么好,我也很喜欢他!”阿菅拉着陆玑的袖子,语气中透着十分的欢喜。   陆玑看着阿菅,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来。   出关之后的阿菅回到玄北宫中,又开始了她那无所事事的日子。白巽舍不得她吃苦,更舍不得看她离开了玄北宫去做什么事情,于是只让人陪着她玩耍,只是偶尔会在处理六界大事的时候,把她带在身旁细细讲解,这倒是让她把六界局势了解得十分清楚。   但更多时候,她只是想着法子找乐子,去排六界艳华榜,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或者心烦了就去闭关修炼,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旁的事情上。   那个时候的她,生活中大约只有修炼玩乐这些事情,压根儿不会去想其他。   哪怕迦迦已经长成了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并且明晃晃地表现出了她对东君不一般的意思,她也看不出来。   哪怕东君已经明显表现出了对她的敷衍和不耐烦,她也看不出来,只觉得他是一心一意对自己好。   那个时候的她,双眼就好像被蒙蔽,什么都看不出来,什么都看不透。   .   “南泽,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阿菅抬眼看向了面前身着红衣的东君南泽,顺手把玄天幻月枪收了起来,时隔千年,重新与当年的那个人见面,却觉得一切都很平静了。   “或者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南泽反问。   “九重天上,神界,仙界,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阿菅说道,“我父亲不在了,陆玑无心与你相争,你应该会得偿所愿才对。”   “呵……得偿所愿?”南泽冷笑了一声,“白沧,我忽然很想问你,当初种种,你如今回想起来,是何种感想呢?”   阿菅沉默了一瞬,目光看向了窗外,没有回答。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感想——或者说,现在回头去看那些往事,只是有种看着其他人的故事时候那种疏离和荒唐,仿佛当年的她并不是她,当年的坚持,只是一场笑话。   “我把他带走了。”南泽并没有等她的答案,只是挥了挥手,用传送法术把瘫倒在墙角的蒋兰给送走,然后后退了两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阿菅,什么也没有多说,然后隐入了空气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菅仍然沉默着,她在桌前坐下,不想去理会这一屋子狼藉。   玄月悄然化了形,默默在阿菅对面坐下了,他用手指戳了戳阿菅的胳膊,貌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怎么,见着故人,开始黯然神伤了?”   “我去看看辛宁。”阿菅并不想回答玄月的问题,而是起了身,“你下去让人上来收拾收拾房间。”   玄月吐了吐舌头,目送着阿菅走出去,然后就跑到楼下去了。   天已经蒙蒙亮,客栈中小二已经开始忙碌,街上也有了行人走过的声音。   阿菅敲了敲辛宁房间的门,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房中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看到顶着乱糟糟头发还有黑眼圈的辛宁来开了门。   “没睡好么?”阿菅看了他一眼,进到了房中。   辛宁关上门,转身就对着镜子打理了头发,直到把头发束好了,才回答了阿菅的问题:“睡了一会儿,就一个劲儿做梦。”一边说着,他随手把长生剑握在了手中,“我有点想再去一下魔界的那个长荣镇。”他看着阿菅,目光坚定,“魔界和人界从来都不会边界如此重合,我想这个长荣镇背后一定会有什么秘密。”   听着辛宁的话,阿菅忽然就想到了东君南泽,眉头微微皱了皱。   .   在辛宁去准备去魔界长荣镇的事情的时候,阿菅与玄月在客栈的屋顶上坐了,闲闲晒着太阳。   阿菅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人说什么关于从前过去的事情,于是玄月也乖乖闭着嘴,跟在她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苏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傻傻晒太阳的样子。   随手划下了一个结界,隔绝了外界可能的打扰和探寻,苏夜好笑地看着阿菅,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菅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见到苏夜,很是意外,道:“我跟着辛宁一起下界来除魔,这会儿他在底下收拾东西,我也没事儿,就在这里晒晒太阳。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一个人。”苏夜简洁地说道,“路过这里,突然感应到你的气息,就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阿菅身边的玄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历,于是又笑道,“恭喜你找回了自己的武器。”   阿菅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的星影呢?”   “这里便是了。”苏夜召唤了自己的玄天星影枪,脸上带着几分笑。   话音刚落,玄天星影枪便幻化成人形,便是那妖艳的少女星影了。   玄月看到星影,眼睛亮了一亮,站起身来向她作了一揖,道:“我可是对你神往几千年啦!”   星影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回了礼,笑道:“你化形太晚,也只能神往了。”   苏夜由着星影与玄月去说话,自己在阿菅身侧坐下了,微微笑道:“我瞧着你仿佛是有心事。”   “你是来找东君的吗?”阿菅问道。   “不是。”苏夜道,“纪游说在附近探查到了魔王甘兑的气息,我来看一看。”   阿菅抿了抿嘴角,道:“我昨天见到了东君。”   “千年后的重逢,看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情景。”苏夜翘了翘嘴角,语气倒是轻快。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喜欢她很久很久,久到都快成为了一种习惯……喜欢到是非不辨,喜欢到失去自己……”阿菅看向了苏夜,“现在看起来当初的我就像一个傻瓜,但……我当年种种,真的是错的吗?”   “你在北海苏醒的时候,自称阿菅。”苏夜道,“为什么你会忘记你的大名白沧,偏偏记得一个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的小名?”   “因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脚边的杂草。”阿菅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便是因为那六界艳华榜。”苏夜笑了一笑,“虽然占据榜首让我平添了许多无谓的知名度,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还平白多了个小白脸的外号……”   “听起来你并不为得到第一名而自豪。”阿菅也不禁莞尔。   “大约得了第二名的东君,也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苏夜看向了阿菅,“或许当初他可能会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我已经是仙君了竟然被一个才到上仙境界的小子给压到了第二名?!’或许他的拥护者也这么想。”   “嗯,当时迦迦就这么觉得。”阿菅点了点头。   “不过我就是因为这个榜单才第一次看到你。”苏夜说道,“你让青霜仙把我带到玄北宫去。”   “我记得。”阿菅说道。   “我当时想,当天尊的女儿……大概是六界当中最幸福的事情。”苏夜道,“无忧无虑,万事都可以心想事成。并且你还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罗天上仙,距离仙君也就一步之遥。”   “这里大概你会说个‘但是’?”阿菅忍不住笑。   “没有但是。”苏夜看向了阿菅,“哪怕是到了今日,我仍然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好的父亲,羡慕你有呵护你的兄长,羡慕你天资过人,羡慕你的无忧无虑……”   “但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阿菅垂下了头。   “但你还活着。”苏夜道。   .   .   .   8-1 白沧   阿菅是在突破罗天上仙境界的时候,有了白沧这个名字。   或许是因为爱女心切,无论什么名字都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白巽想了许多年,才勉勉强强用了“沧”这个字。   阿菅倒是很喜欢,大概是因为没有大名的缘故,身边的人常常用“小殿下”来称呼她,亲近一点的,便喊她的小名,再其他的人遇到她,便十分纠结不知要如何称呼了。   她高兴地与白巽讨价还价,想让他再给她起一个字号,将来等她到了天君的修为,便能顺理成章地被称呼为某某君了。   白巽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却是摇了摇头,道:“按照规矩,这个字号得你自己来。”   “我怕我想的没有父亲想的好听!”阿菅撒娇道,“就再想一个嘛!”   白巽哭笑不得了,道:“那便等你真的到了天君的境界,我便来帮你想一个。”   听着这话,阿菅更高兴了,于是便缠着白巽要一把天下无双的武器。   “若论天下无双,可是难得很。”白巽笑着说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若有个喜欢的,我便吩咐人去为你取来。”   “我喜欢用枪,爽快!”阿菅听着白巽说的话,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盼。   “我听千芳仙说过了,你的枪法的确不错。”白巽耐心地笑着说道,“若你喜欢枪,倒是真有一对枪出世,恐怕与你有缘。”   “一对?”阿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我可以两把都要吗?”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白巽说道,“这一对枪,如今还在南尾山上,虽然想得到他们的人很多,但至今还没有人能拿起这两把枪,并让他们认主。”   阿菅听着这话,便决定了要亲自去一趟南尾山。   白巽见她斗志昂扬,也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便让千芳仙陪着,又暗地里让陆玑护送着,就放阿菅离开了玄北宫,往南尾山去了。   南尾山是仙界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古时候两位神祇斗法时候,其中一位用力过猛,便把南尾山给削了一半,然后便得了南尾这个名字。南尾山灵气稀薄,在仙界十分罕见,常有仙人见南尾山风景优美,想在此处设洞府修炼,都因为其稀薄的灵气而作罢。   此次南尾山竟然出了神器,让仙神两界都十分意外,于是许多仙神都赶到了南尾山,想把这两把神器都收入囊中。   阿菅到南尾山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神仙正在斗法,想争夺其中一把枪的所有权。她顺着人群拥挤的地方看去,便看到两杆长|枪悬在半空当中,流光溢彩,灵力充沛,是六界都十分罕有的神器。   千芳仙见南尾山仙神太多,心中有些担忧,于是劝道:“不如再过几个月,现在人太多,小殿下贸然出手,倒是太惹眼。”   阿菅看着那杆淡蓝色的长|枪,却已经是跃跃欲试了,她道:“无妨,若我能让其中哪怕一杆枪认主,也算是给父亲挣了脸面。”口中说着,她身轻如燕,已经飘入人群当中,对着那淡蓝色的长|枪伸出了手。   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原本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的长|枪因为阿菅的靠近而抖动了几下,然后便朝着她飞过去,就让她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阿菅心头一喜,急忙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其中。她感觉到自己与这把枪极为契合,灵力灌注之后,便顺理成章地让这把枪认了主。   围观的仙神有一些认出了阿菅,此刻都十分惊叹——他们自然是知道白巽之女天资过人的,但从来都只是听说,可这会儿只见她轻易出手,便收服了这么一把桀骜的神器,心中不得不感慨,这天赋过人的神女,的确与寻常仙神都不同。   他们还未感慨完毕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骚动:原本悬在半空的另一把金色的长|枪忽然朝着人群之外飞去!他们顺着这杆枪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位被评为了六界艳华榜榜首的苏夜出现在了半空当中,他口中念念有词,那杆金色的枪顺利地到了他手中。   阿菅正摩挲着长|枪上天生篆刻的字眼,念着“玄天幻月”这个名字,忽然察觉到另一杆枪认主的灵力波动,于是也抬了头,然后对上了苏夜那淡漠的目光。   “小殿下的枪名为玄天幻月,在下的枪名为玄天碎星,碎星幻月,却是一对。”苏夜抚摸着手中爱枪,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飘飘然消失在了半空当中,留下了一群呆滞的仙神们。   阿菅愣了一愣,转而看向了身边的千芳仙,语气有些迟疑:“你看那位苏夜,上次我们排艳华榜的时候,他还是太乙金仙,现在已经是罗天上仙了?”除却她自己以外,她不曾见过修炼速度这么快的仙人,故而十分惊讶。   千芳仙想了想,道:“或许也是天赋过人吧!”   “那么……他成为仙君,岂不是指日可待了?”阿菅皱了皱眉,“那样一来……东君哥哥就不是六界当中唯一的仙君了!”   听着这话,千芳仙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口中却笑道:“将来小殿下也是要成为仙君的,到时候难道因为东君是仙君,小殿下就不突破境界了?”   “那可不成。”阿菅听千芳仙这么说,脸上表情松动了一些,但仿佛仍然很介意突然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天赋过人,修炼的速度也异于常人。   回到玄北宫后,阿菅先向白巽展示了自己的玄天幻月枪,然后便说起了苏夜。   “修炼这么快,真是让人觉得很惊讶呢!”阿菅有些感慨,“要是他修成了仙君,那么东君哥哥会不会觉得很难堪?”   “为什么难堪?”白巽倒是不懂了,于是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现在除了父亲您以外,就是东君哥哥的修为最高,是仙君了呢!”阿菅说道,“他很看重这个身份,所以一定很在意会有人和他一样吧!”   白巽听着这话,倒是一笑,道:“他若连这份心胸也没有,便是可笑了。”   阿菅似懂非懂,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追问,也没有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她感慨着苏夜的修行速度,一面想知道他是如何修行的,一面又有些蠢蠢欲动,想再去闭关个三五百年,恨不能自己闭了关就能立马成为仙君。   迦迦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跑到了阿菅这里来特地讲起来。她比阿菅年长,此刻正是妩媚动人的时候,说话时候一颦一笑都娇艳得很。她道:“闭关也未必能增加多少修行,若有这空闲,不如与东君多多相处。六界都知道你与东君的婚事,可你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这怎么好呢?”   阿菅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心中有些讶异。毕竟她身边的千芳仙也好,陆玑也罢,都常常敦促她修行,就连白巽虽然对她极为溺爱,但也从来不让她在修行上松懈,这时候突然听到迦迦这么说,便觉得有些稀奇。   “这婚事早早定下了,难不成因为我专心修行,便不作数了?”阿菅好奇地问道,“东君哥哥也常常闭关,为什么我就不能去闭关呢?”   迦迦道:“这可不一样,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你与东君本就差着岁数,若不多多相处,将来在一起了,恐怕连说话都无法说到一起去。”   阿菅有些听不懂地看着迦迦,疑惑问道:“但是我排六界艳华榜的时候,东君哥哥也没露面啊!陆玑哥哥还特地把苏夜带上玄北宫让我看了一眼呢!”   迦迦道:“这自然不一样了。你们各自有爱好,各自都有想做的事情,但男女之间,可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就行了呀!否则的话,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顿了顿,她看着阿菅的神色,又道,“不如就今天,我带你去下界!”   “去下界?”阿菅有些好奇了,“为什么要去下界?”   “唔,去看看人间流行的衣裳首饰呀!”迦迦说道,“去见东君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了,人间衣裳总是绮丽多姿,花样也多,你不要去看看吗?”   阿菅想了想,却摇了头,道:“贸然下界不好。”   迦迦说笑道:“就偷偷去看一眼,就当你陪我,怎么样?”   阿菅仍是摇头,只道:“若你想去,自己去便是了,我权当不知道。”   迦迦又道:“你看我一心就为了你好,你却这么推三阻四,仿佛我是坏人一样。去下界看一看又有什么了?值得你当做一件天大的事情,还要说什么‘权当不知道’?仙神两界不知道多少神仙都去过人间了!”   阿菅看着迦迦,有些犹疑了,问道:“就只是去看一眼么?”   迦迦道:“自然只是看一眼,我骗你做什么呢?”她上前去拉了阿菅的手,又放软了语气,道,“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还能害你吗?我也是瞧着你在这玄北宫中无聊又无趣,不如四处走走,去散散心。”   迦迦这样说了,阿菅也不想再反驳什么,便随她一道去到了人界。   .   .   .   8-2 白沧   六界当中,当属人界最为绮丽多姿。   仙神两界威严华丽,妖魔两界别具一格,鬼界则是森森诡谲,只有人界最为丰富多彩。故而妖魔也好,仙神也好,若有机会了,都乐意在人界游走一番,且当做放松。   迦迦带着阿菅直接便去了人界的皇城。   这恰是人间太平盛世,皇朝治下,四海来朝,人们过得富足且安然。   皇城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上游走,街边有热闹的摊贩,还有起伏的叫卖声。人们穿着鲜艳,脸上的神色都十分开怀。   迦迦教阿菅变幻了一个平凡的模样,自己也摇身一变,看起来便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女,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两顶帷帽,分别给了阿菅和自己戴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看这儿女人都戴着。”迦迦这么解释道,“为了防止多事,我们也戴一个。”   阿菅觉得十分新奇,把帷帽戴好,然后又很稀奇地样子看了看街上的人群,好奇道:“你看那边有一个女人穿了男装呢!她的帽子很好看!”   迦迦顺着阿菅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着胡服的丽人,果然十分俏丽挺拔,帽子也确实漂亮得很。“等会儿我们找一家卖衣裳的,买这么一身就好了。”她说道。   阿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已经去看别的东西了——这人间种种,对她来说实在是新奇太多,让她目不暇接,怎么都看不够。   迦迦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阿菅的心思,于是便带着她在皇城转了一整圈,又买了不少人间流行的衣裳首饰,然后便带着她去了城中著名的酒肆。   这酒肆是胡人所开,卖的酒大多也是从西域千里迢迢运来的葡萄美酒。阿菅不曾沾过一滴酒,此时看着葡萄酒的颜色便觉得稀奇,便缠着迦迦问到底为什么这葡萄酒会是这种颜色,普通的酒水不能是这样鲜艳的红色。   迦迦被问得无法回答,只好含糊过去,塞了一杯酒在她手里,让她不要再问:“反正你喝就是了,这酒颜色好看,一会儿我们带一坛子回去。”   听着迦迦的话,阿菅有些悻悻,端着酒杯看着那暗红的酒液,又对这夜光杯好奇了,于是又问道:“这杯子也好看,和这什么葡萄酒正好相衬。这杯子用什么做的?”   迦迦看着那杯子,再一次无法回答,正左右为难要如何开口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男子哈哈笑了几声,接了阿菅的话。   “这是夜光杯。”男人手里也拿着一杯酒,含笑看着穿着胡服的阿菅,“小姑娘一个人跑到酒肆来,不怕家里人骂?”   “姐姐带着我来的!”阿菅倒是不怕生,自然而然和男子交谈起来,“这夜光杯是什么做的?我从前只见过白玉杯,瓷杯,不曾见过这夜光杯。既然叫夜光杯,是不是到了晚上还能发光?”   男子哈哈一笑,道:“确是如此,到了晚上,这夜光杯便能发出幽幽光泽,十分好看。而这杯子,是祁连山上的祁连玉雕琢而成,这帝都之中,也只有这一家酒肆才有这样齐全的夜光杯。”   听着这话,阿菅端起手中的杯子仔细看了看,然后笑道:“果然十分精致。”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那祁连山又是哪里?这祁连玉是只产在祁连山上么?”   这边阿菅与这男子的一问一答,已经让旁边的迦迦脸色发黑。不等男子再说话,她一把把阿菅拉到了自己身后,哼了一声,道:“别看我家小妹容易说话,就心怀不轨!”   男子不由得失笑,道:“我哪里心怀不轨了?不过是讲了两句话而已。倒是你,把你年纪这么小的妹妹带到酒肆来,看着不像是什么好心人。”   迦迦眉头一竖,正想要辩驳两句,却被阿菅拦了下来。   “说这些做什么,来,给我说说那祁连玉。”阿菅的语气仍然是活泼的,但却让迦迦和那男人都莫名安静下来。   “祁连玉,便是产自祁连山上的一种玉石,十分罕见。”男子说道,“颜色以绿为主,有浅绿、翠绿、墨绿,白色为过渡色,另有少量黄色、红色。早在商周时候,便由王室用祁连玉来雕琢玉器使用。”   迦迦看了一眼那男子,向阿菅道:“这不过一个小小酒杯,你知道得这样仔细有什么用?”   阿菅笑了笑,道:“因为好奇,所以想知道一二。”   迦迦道:“这酒肆当中的夜光杯虽然好看,但却比不上皇宫大内。”   男子听着这话,不由得大笑起来,道:“这话虽然有道理,但你还能带着她进宫不成?”   迦迦看了那男子一眼,只丢下酒钱,然后拉着阿菅起了身,并不答话。   “我还要带上一坛回去呢!”阿菅急急忙忙道。   迦迦只一个劲儿拉着阿菅往外走,口中道:“这酒也没什么好的,有什么可带的?”   于是阿菅只好作罢,跟着迦迦出了酒肆,便看她带着她往皇宫走去了,一时间有些惊讶。“去皇宫做什么?”她问道。   “正好东君就在宫里面,我们去找他来喝酒。”迦迦这样说道。   阿菅愣了一下,掐指算了一番,眉头皱了起来,道:“东君哥哥下界历练为皇帝,我们不应打扰。”   “怕什么?我们与他那样亲近的关系,怎么能算打扰?”迦迦说道。   阿菅停下了脚步,站定了不愿再走,道:“这是规矩,天上那么多仙神都得遵循,就算是你我,也不能擅自坏了规矩。”顿了顿,她又道,“东君哥哥下界历练,是为了修炼自我,他此刻为凡人身,并不会认识我们。我们贸然闯进去,会破坏了他这此历练所既定的轨迹,说不定会让他修为有损。”   迦迦道:“东君修为高深,怎么会出错?他下界历练,可是有完全的准备。”一边说着,她抓着阿菅的胳膊,不由她再说什么,便往皇宫去了。   阿菅挣脱不得,又不忍对迦迦出手,只好被她生生拽着,便那么大模大样地进了宫门。   在踏入宫门的那一瞬,阿菅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人界虽然有灵气,但并不会如仙神两界之中那样丰沛,可这皇宫当中为何灵气充沛?迦迦进入皇宫时候,那些人看到了她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拦住她们?她心中怀着这样的疑惑,直到她们走到了一座华美的宫殿前,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上前来,对着迦迦行礼:“迦迦上仙,您来了。”   阿菅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迦迦。   “是,我来见你们陛下。”迦迦并没有在意阿菅的目光。   那内侍笑道:“陛下就在里面呢!上仙进去便是了。”   如此说着,这内侍便让人打开了殿门。   迦迦冲着阿菅眨了眨眼睛,用传音入密说道:“你看,东君是不是有完全的准备?”   阿菅沉默了一瞬,回道:“东君哥哥下界的时候,还留着自我意识?”   “这是自然,否则……等着他的可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乱世纷争。”迦迦道。   阿菅皱了眉头,只跟在迦迦后面走,进到殿中,看到了转世为人间帝王的东君,他身边倚着娇艳迷人的女人,怀里搂着妖娆动人的女人……这么一瞬间,阿菅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这便是人间帝王的好处了。”迦迦不以为意地说道,“人间么,自然比不得天上那么多规矩,当皇帝便有佳丽三千来伺候着。”   “你刚才说,东君哥哥是保留了自我意识下界的。”阿菅看着东君,语气有些木然。   “不错。”迦迦回答道。   “那么……这也都是东君哥哥自我的选择?”阿菅挑了眉,目光与东君对上,语气有些发冷。   迦迦露出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微笑,没有说话。   殿中的东君看着阿菅,不以为然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阿菅心中暴怒,面上却不显,只随手引了天雷,朝着东君劈了过去!接着,她不管迦迦和东君被吓了一跳,也无视了殿中的妃嫔们狼狈逃窜,自己用玄天幻月枪划开了空间缝隙,径直回到了玄北宫。   她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宫殿里面,就连千芳仙也没能敲开她的大门,后来换了陆玑过来,也被挡在门外。   她在人间这么一闹,自然会传到了天尊白巽那里。   白巽先让陆玑去把人间的事情暂时平定下来,自己则亲自去了一趟阿菅的宫殿,然后便只见千芳仙焦急地在殿外,却无法进去。   白巽皱了皱眉头,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进去的时候,在里面的阿菅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自己从里面跑出来,哇地一声大哭着扑到了他怀里。   千芳仙为难地看了一眼白巽,又看着大哭的阿菅,不知要如何是好。   白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自己亲自抱着心爱的女儿,进到了殿中。   “现在,来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有些无奈地擦掉了阿菅脸上的泪珠,白巽语气十分温和,“我知道你不是随便出手的性格,但是……你这次用雷去劈人间帝王……这个罪过实在不小。仙神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人间帝王更是有其命数的。”   阿菅泪眼朦胧地抬眼去看白巽,抽噎道:“反正也没劈死……”   “……”白巽默默无语地看着阿菅,“你把你去人间的前因后果都说给我来听一听。”对阿菅,他自然不会贸然就定罪,必然是要听她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的。   阿菅看着白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把怎么去了人间又为什么动手劈了东君说得清楚明白,末了又大哭起来,道:“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计较了,为什么明明是有自我意识的,还能左拥右抱呢?他不知道我和他之间还有婚约么?”   听着阿菅讲完这些,白巽倒是很敏锐地抓住了事情的重点:东君这此下界历练,是保留了自我意识的。他面色有些沉重,眉头也皱了起来,但还是先安抚了阿菅,道:“人间有人间的规矩,等他历练回到神界了,你再去问一问他吧!若不愿意,这婚约也可当做不曾有过。”   阿菅眼泪婆娑地点头,抱着白巽又是一阵嚎啕。   .   .   .   8-3 白沧   东君下界历练之时被阿菅用雷劈了这件事情,后来是不了了之了:东君南泽回到神界之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过多提起,而阿菅那个时候被白巽关了禁闭,两人甚至没有机会见面。   在外人看来,是白巽溺爱自己的女儿白沧,竟然只关了阿菅两百年的禁闭,没有别的惩罚;而东君没有提起这件事,也被外人看来是因为受到了白巽的胁迫。   而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当中,他们各自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南泽跪在了白巽面前,垂着头说了为什么下界去了还要保持自己意识的缘由:他在下界之前,在赤霞宫用南离天尊的星盘演算了他下界托生的这位帝王的命盘,发现竟然是乱世昏君!他心有不甘,并不想在自己历练的过程中出现这么一个缺点,于是托生之前使了小小手段,便让自己保留了神识。   白巽听着他说着这些,忽然就想起来之前阿菅对自己抱怨时候说起南泽很看重身份的事情,他看着面前的南泽,轻轻叹了口气,示意他起身。“这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他温声说道,“这终归是阿菅不对,她不该那么任性妄为。我已经让她面壁思过两百年,等她思过完了,她会去向你道歉。”   南泽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些难堪。   “你下界保留神识这件事情,我便不追究了。”白巽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下令封口,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且好自为之。”   南泽深深低下头,应了下来。   白巽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后面便与南泽说了两界的事情,只让他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继续管理仙界事务。   南泽倒是罕见地问了一句陆玑,他问道:“青霜仙还是与我一起么?”   “这次陆玑便不在你旁边协助了。”白巽道,“我对他另有安排。”   南泽听着这话,便不再多问什么,又与白巽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退了出去。   待到他走了,白巽才命在偏殿等候的陆玑出来,言语中有些感慨,道:“从前瞧着南泽虽然好胜心强,但也不似现在这样。”   陆玑道:“父亲是长辈,他在父亲面前,总是乖巧一些的。”   “我答应了南离会好好照顾他。”白巽说道,“只是现在看来,我仿佛是没有尽到责任。”   听着这话,陆玑抬眼看向了白巽,道:“为了对南离天尊的一句许诺,父亲都已经许给他与阿菅的婚事……父亲,我以为,你对他并没有半分亏欠,相反,这对阿菅却并不公平。”   “我已经对阿菅说过了,只要她说一句不愿意,我会让婚约作废。”白巽道,“这件事情上,是我太疏忽了。”他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疏漏,脸上的神色有些颓丧,“希望现在还不会太晚。”   陆玑看着白巽的神色,又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语,心下也有些懊恼——当初若是他能看明白一些,是不是现在便不是这样的情形了?   “让千芳仙把阿菅身边的人梳理一下。”白巽又道,“这次阿菅这么轻易就下界,与她身边的人照顾不周也有关系。”顿了顿,他便想起了迦迦,眉头皱了皱,“迦迦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陆玑想了想,道:“上次见着,仿佛快到太乙金仙。最近有些时日没看到了,倒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突破境界。”   “想来是没有的。”白巽冷笑了一声,“让千芳仙多留意迦迦,这次的事情,便不要在阿菅面前多说了。”   陆玑应了下来,自去与千芳仙传达了白巽的意思。   千芳仙一听这些,急忙答应了下来。她从阿菅刚出生便照顾在其左右,对待阿菅便如同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生怕她出什么岔子。这次阿菅贸然下界捅了个篓子,她比阿菅更着急,生怕她会受到什么惩罚。她拉着陆玑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联想到他带来的白巽的口谕,于是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这样看来,让小殿下先思过两百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千芳仙对陆玑这样说道,“小殿下虽然修为境界高,可毕竟还小,心思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这会儿若东君来说些甜言蜜语,小殿下说不准就会心软了。”   “还是让迦迦少与阿菅接触为好。”陆玑对迦迦多少有些了解,但因为迦迦与阿菅关系好,许多事情倒是没法直接开口对阿菅说,“东君所作所为,倒算不得什么大错,毕竟是下界历练,许多事情不能以神界的行事来衡量。倒是迦迦……她若不带着阿菅下界去,之后也没这么多事情了。”   听陆玑这么说,千芳仙轻叹了一声,道:“大约是从前小殿下身边的玩伴少,迦迦在小殿下心中……可不是你我这样的看法。”   陆玑也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   对仙神来说,两百年思过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阿菅思过了两百年,重新出来的时候,修为又大大进步——可见她这两百年把心思又重新放回了修炼之上。   她先去玄北宫拜见了白巽,然后又去和陆玑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便去了东君南泽的修炼道场春山。   自从南泽达到了仙君修为之后,便在春山设了自己的道场,不再在赤霞宫中修炼了。春山距离玄北宫不算远,但景色优美,灵气充沛,是极好的修炼场所。   阿菅在春山下站了片刻,一边命人前去禀告,一边自己慢慢朝着山上走。   千芳仙跟在阿菅身侧,面上有些担忧的神色,口中道:“若是不想去,便差人送个口信便是了,不必亲自走这一趟。”   阿菅侧头看向千芳仙,笑道:“应该走这一趟,毕竟是我错了。”   千芳仙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阿菅脸上淡定的神色,最终是没有再开口。   春山上,东君站在山道的终点遥遥等待。他随意地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锦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来,一双桃花眼噙着笑,风度翩翩神采俊逸。看到阿菅的身影出现时候,他上前了几步,伸出手来,就像从前一样把她揽在怀中。   千芳仙远远站定了,没有继续带着人跟上去,静静看着东君与阿菅相携走远。若不论其他,只看这两人姿容,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这其中终究是牵扯太多。千芳仙轻叹了一声,垂下了眼睑。   从年幼时候在赤霞宫小住那个时候算起,阿菅与东君南泽的相处已经有了许多年。南泽了解阿菅,他从来都知道她单纯,脾气好,模样自然不必多说,这天上地下都难以找出谁比她更漂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很喜欢她,但这种喜欢是有限且有条件的,并非全心全意的爱。他愿意对她好,因为他另有所图。   而这么多年相处,阿菅却并不能说彻彻底底了解南泽——或者说,她只了解一部分的他,她知道她认识的南泽,高尚正直,为人爽朗,是个有着仙君修为的美男子,再其他的,她不知道,南泽也不会让她知道。   南泽揽着阿菅,温和地笑着,道:“我算着你今日就会来,于是早早就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雪莲羹。”   阿菅抬头看着南泽,抿了抿嘴唇,道:“我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   南泽笑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记着做什么?”   “我不该那么冲动。”阿菅说道,“我不该用雷去劈你……听父亲说,我那一道雷还伤到你了?”   “没有的事儿,人间帝王有龙气护体,哪里那么容易被伤到了?”南泽笑着说道。   阿菅迟疑地看着南泽,还想说什么,却被南泽拦腰一把抱了起来,然后上了云驾,直接朝着春山之外飞去。   “是我不对,你道歉做什么?”南泽低头看着怀里的阿菅,低头在她耳畔轻笑,将云驾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山林之上,“是我不对,还要你来道歉,反而显得我很没有道理。”   “先放……放我下来。”阿菅因为他突然的迫近涨红了脸,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松手。   南泽微微一笑,顺着她的意思放了手,自己在云头上坐下,唤出了西天破乐琴,信手弹奏起一支缠绵的曲子。   阿菅局促地在他旁边也坐下了,听着他弹琴,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这是我为你作的曲子。”一曲罢,南泽转头看向了阿菅,“就在你闭关的这两百年中,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们将来还会在一起很久,我将来一定还能为了写很多曲子……你喜欢吗?”   “喜欢。”阿菅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颊,声音有些发飘。   “我还为你建造了一座小楼。”南泽继续说道,“就在春山上,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可能我做得不够好,你可不要笑话我手艺欠缺。”   “你自己走的?”阿菅惊讶了。   “为你建造的小楼,当然是我自己来动手了。”南泽道,“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好、好啊!”阿菅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喜欢你。”南泽伸出手来,再次把阿菅揽在了怀中。   .   .   9-1 迦迦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阿菅对苏夜说起从前的时候,总有种在说别人的事情的感觉。   苏夜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感慨,也没有任何评论。   “你听着,没什么想说的?”阿菅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的苏夜,脸上带着笑。   “和我当时听说的,不太一样。”苏夜也笑了起来,“当时他们说你已经昏了头,心里除了东君,什么都没有。”   “唔,从某些角度来看,这么说也没错。”阿菅倒是坦然,“大概是美色太过动人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苏夜想了想,转头看向了阿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咦,如果我很介意,你就不问了吗?”阿菅调笑反问。   “那就不问了。”苏夜微微笑道。   “问吧问吧,你不问,我反而好奇了。”阿菅斜睨了他一眼,“反正,要是问题我觉得难堪,我会不回答的。”   苏夜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羽一样微微上下扑扇着,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羞涩的清俊笑容,他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还喜欢东君吗?”   而阿菅愣了一下,单纯被苏夜的美色所俘虏,半晌没回过神来,就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苏夜没有得到回答,两道长浓的眉毛沮丧地耷拉出一个不愉快的弧度。   这边阿菅猛地回过神来,见他这样神情,不由得有些歉意。   “咳,你再……再问一遍。”她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夜,“我刚才都没听清楚。”   听着这话,苏夜眼睛亮了一下,嘴边挑起一丝笑:“我问,你还喜欢东君吗?”   阿菅默默看了他一眼,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夜没有追问,只看着长荣镇上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起了身,道:“我该走了,底下辛宁也应该收拾好了,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附近多逗留为好。”   阿菅有些意外,但见他已经召回了星影,又撤去了结界,便没有出言挽留。   客栈里面,辛宁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抬头在屋子底下喊她:“出发啦!再晒会儿太阳就到中午了!”   阿菅拍拍衣裳起了身,让玄月变回了枪,背在了背后,然后从屋顶上跃下,轻快地笑了一笑:“你还挺快的。”   “刚才你在屋顶做什么呢?还特地下了个结界。”辛宁嘟哝着,“刚才我还收到了师弟的信,他们说也要过来,和我们一起。”   “那我们要去哪里等着他们吗?”阿菅问道。   “我们约好了就在镇子外面见,你还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哦!”辛宁说道。   “没有了,走吧!”阿菅没有再问什么,便跟着辛宁出了镇子。   .   冬天的太阳虽然明亮,却没有太多暖意。   阿菅与辛宁在镇子外面等了大半个时辰,等来了星罗门其他的弟子们。他们见到辛宁,先是冲上前来关心了辛宁被抓以后有没有受伤,然后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自己的见闻,最后纷纷表示魔族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敢公然抓星罗门的大师兄,是不是不想再六界混下去啦?   他们平日里在星罗门便十分跳脱活跃,这个时候到人间来了,没有人管束,于是撒欢一样,拉着辛宁就要冲到魔界去。   辛宁哭笑不得,只让他们先安静下来。   “要不,我们直接回去跟师尊说,让他们把这群不知好歹的魔物都给打杀了!”一个叫做童寇的少年郎嚷得最凶,在辛宁示意安静之后,没来得及收住嗓门,于是大咧咧喊了出来。   “大师兄都让安静了你还嚷嚷个啥!”童寇旁边叫做卿夏的少年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   童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笑了一声,也没多在意,只是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辛宁。   “我们先去这个魔界的长荣镇打探一番,不要贸然动手。”辛宁说道,“他们之前也抓过我们星罗门的人,这次我们要弄清楚,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对星罗门下手。”   听辛宁这么说,一群人轰然答应下来。   既然确定了去长荣镇要做什么,一群人又有了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他们看着阿菅,便觉得好奇,但迫于辛宁在旁边,又不敢上前去公然问一问,你不是门主说的青霜仙的朋友吗,怎么跟着我们大师兄到人间来啦?   他们一群人眉来眼去交流了半晌,最后大嗓门的童寇被推了出去。   “阿菅……姐姐?”童寇挠了挠头,低头看着阿菅,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童寇,又看了看旁边一样高大的辛宁,纠结得不知道要不要理他:论年纪,她肯定比在座少年们都要年长,但是他们只看外表,还觉得自己很大么……   “傻子!喊妹妹!”人群里面,不知道是谁看不下去嚎了一嗓子。   “妹妹……?”童寇迅速改了称呼,乖巧地看着阿菅。   阿菅默默抬头看着童寇,艰难地应了一声。   “你和我们大师兄是什么关系呀?”童寇乖巧又直接地问道。   这话一出,辛宁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弟们。“她是来帮忙的,你们不许瞎起哄!”他抢在阿菅前面开了口。   “噢……”童寇乖乖地点了头,然后继续看着阿菅,“阿菅妹妹,大师兄没说假话吧?”   辛宁无语地看了一眼童寇,转而看向了其他的师弟们,道:“你们够了啊!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我们还没长大呀大师兄!”一群少年郎吊儿郎当地地齐声道,“我们不是男子汉,我们还小呢!”   “有多小!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现在说自己小?”辛宁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都给我精神着,不许乱起哄了知不知道?”   “好吧,大师兄说的是。”一群少年又齐声应道。   收拾好了自己的师弟们,辛宁转而向阿菅道:“他们就是人来疯,以前在山上,我都不乐意跟他们一起闹。”   “那是大师兄你喜欢自闭。”一个少年抢在后面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可喜欢大师兄了,但是大师兄不搭理我们!”又一个少年也说道。   阿菅头一次遇到这么热闹的一群人,她不曾有过这么热闹的师门,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这么一群少年凑在一起竟然比一群女仙在一起时候还要闹腾。   她向辛宁道:“你的师弟们真可爱。”   “是呀!阿菅妹妹我们最可爱啦!”大嗓门的童寇耳朵尖得很,一听到阿菅开口,就立马接了话。   “对啊对啊!我们比大师兄还要可爱呀!”童寇一出声,旁边就有人接着附和。   辛宁烦躁地掏了掏耳朵,道:“要是你们安安静静的,就真的很可爱了。”   听着这话,师弟们轰然大笑起来,更加聒噪地叽叽喳喳起来,惊得两边林子里面林鸟乱飞。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幽香传来。   阿菅眉头一紧,正要提醒他们注意的时候,一抹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她下意识把背后的玄天幻月枪取下来握在了手中。   闹哄哄的师弟们也意识到了不对,迅速摆出了七杀阵。   辛宁抽出了长生剑,想要看清那金色身影的时候,却觉得一阵头晕。不仅仅是他,师弟们也都开始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唯独阿菅,她握着枪站在最前面,盯紧了那金色的身影,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她的脑海:迦迦。   尖尖的俏丽的下巴,白玉一样的肌肤,如瀑的乌黑长发,丹凤眼,樱桃唇——她几乎和从前一模一样,甚至美貌更胜从前。   她看着阿菅,莲步款款,走到了她面前:“很久没见了,白沧。”   阿菅怔忡了一瞬,却听见背后辛宁一声闷哼!她急忙回头,只见一群奇形怪状的魔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他们包围,辛宁还有他的师弟们都已经被他们挟制。   “没想到你还能活过来。”迦迦露出了一个淡漠的笑,“你恨我吗?白沧。”   阿菅没有理会她,长|枪一挥,朝着那群魔物杀了过去。   “不用白费功夫了。”迦迦格格笑出声来,她召唤出了一把琴,铿铿拨响。   琴音之下,那群魔物仿佛不会受到玄天幻月枪的伤害,抓着辛宁和他的师弟们,飞快隐入了山林当中。   只是一瞬,山林边只剩下了阿菅与迦迦两人。   阿菅握紧了手中的枪,没有贸然追过去,而是转身看向了迦迦,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琴上面。“你用琴?”她问道,“从前你不是用剑的么?”   “这把琴,叫做‘明珠琴’。”迦迦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人间有诗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把琴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听着这话,阿菅静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么说来,你现在与南泽在一起了?”   “不错。”迦迦嫣然一笑。   听到这么直白的答案,阿菅微微一愣,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   .   .   9-2 迦迦   迦迦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东君的,阿菅自己也不知道。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迦迦已经和东君在一起很久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然都一直没有察觉。   对迦迦,阿菅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把迦迦看作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甚至愿意分享自己的一切,但到头来,最好的朋友与自己的未婚夫在一起……这种滋味,真是无法形容。   阿菅犹然记得那个时候,她拉着陆玑到下界去散心,或者是巧合又或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刚一到人间,就看到迦迦和东君在一起十指交缠的样子。她甚至能回忆起那个时候她抓着陆玑的胳膊,手指都在发抖。   她不愿意相信,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无法否定。   她想上前去问个究竟,却被陆玑拦了下来,不等她开口,就开启了传送阵法,直接回到了玄北宫中。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是扑在千芳仙怀里哭。   可第二天迦迦就回到了玄北宫,然后便嘤嘤哭泣着说着对不起,跪倒在了阿菅的面前。   “是我不对,我和东君没有那种关系,让阿菅你误会了。”迦迦妖娆百态地用纱巾擦拭着眼角,面上的妆容仍然精致得一丝不苟,“昨天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   阿菅看着她,没有接话。   “若你不信,便可找东君来对峙。”迦迦一边说着,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落,哀婉缠绵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昨天青霜仙不由分说就把我骂了一顿,我也不知从何解释……这明明就是误会,为什么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信。”阿菅闭了闭眼睛,不再去看她,“我也不想找东君来对峙。”   “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难道就这样被你否定吗?”迦迦哽噎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我明明……明明就和东君什么也没发生。”   阿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迦迦,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之后的记忆,阿菅便十分模糊了。她那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许多事情全然没有印象。她也说不清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中持续了多久,只是突然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北海一战的开端了,接着她被迦迦捅了一剑,又被东君重击,从九天之上陨落,死得彻彻底底——不,现在看来,也不算死得彻底,现在站在人间的她,又活了过来。   .   迦迦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明珠琴,向阿菅笑道:“故人相见,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阿菅认真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没什么可说的,你还是直接说一说,你和那些魔物是什么关系,他们把辛宁他们抓到哪里去了?”   迦迦格格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口中道:“不,我并不想和你说这些。”顿了顿,她缓缓走近了阿菅,仔细端详着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道,“你看起来比以前小,像是从前你还没到仙君境界的时候……真是让人怀念啊!”   阿菅沉默了一瞬,道:“我并不怀念从前。”   “我倒是很怀念。”迦迦说道,“虽然从前有种种不如意,但现在想一想,却觉得比现在要好太多了。”   “你不过是求仁得仁。”阿菅道,“我并不想和你多说这些,要么你现在让开,要么你就说一说你究竟和那些魔物是什么关系,你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迦迦吃吃笑起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或者你可以猜一猜,猜猜看,我和那些魔物是什么关系,我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目的?”   阿菅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长|枪一挑,便冲着迦迦过去了。   迦迦一愣,急急后退了几步,正想要出招的时候,却被一道蓝光劈头而下!她狼狈地躲开,却只见苏夜从天而降!迦迦见势不妙,也不再多留,捏了一个咒诀便遁走无形。   阿菅抬眼去看苏夜,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我追着纪游和甘兑过来,然后看到你和迦迦。”苏夜简单地说道,“你在此处,可有看到纪游?”   阿菅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和辛宁还有他的师弟们在一起,但现在他们都被魔物掳走了,并没有看到纪游,还有你说的甘兑。”   苏夜眉头紧锁,道:“那你遇到迦迦之前,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有一股异香。”阿菅道,“但这香味对我没有影响。”   苏夜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阿菅,道:“长话短说吧,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到下界来是为了魔王甘兑,但方才纪游给我传信,说东君与甘兑有勾结,所以这件事情或许有些复杂。”   “辛宁说,他们抓了星罗门的人。”阿菅眉头皱了起来,“这件事情和你说的东君与甘兑勾结,会有联系么?”   “星罗门有你父亲留下的一样东西。”苏夜说道,“郦慧就是靠着这个,才把星罗门壮大起来。或许东君是冲着这件东西来的。”   “我父亲留下的?”阿菅想了一想,却并没有头绪,“我父亲还留下了什么,东君为什么会要这个?”   苏夜道:“这得去问东君才知道了。”   “我要去魔界的长荣镇看看。”阿菅说道,“我要先把辛宁还有他的师弟救出来。”她看向了苏夜,“之后我们可以联手去找纪游还有甘兑。”   苏夜点了点头,又着意看了她一眼,道:“我想,一个魔界的长荣镇应该不在你的话下,我便先和你一起去到魔界,去打探清楚甘兑究竟在何处,然后到长荣镇与你会合。”   如此,两人简单地制定了计划,便往撕开了空间缝隙,直接到魔界去了。   .   魔界的天空有一种诡异的迷乱之美。   苏夜与阿菅隐匿了自身的气息,穿行在魔物之中,无声无息。他们走到长荣镇外,只见那原本整齐的小镇如今歪歪斜斜,房屋街道错乱交杂,显得有些可笑。他们并没有在镇外发现任何线索,既没有辛宁等人的踪迹,也没有纪游留下的印记。   阿菅有些着急地皱了皱眉头,正想排阵直接演推的时候,却被苏夜按下了。   “你在这里排阵,会惊动魔物。”苏夜低声道,“先进镇子里面看看。”一面说着,他掏出了两枚丹药,交给了阿菅一枚,“魔魅丹,吃下之后能把神力隐藏,不用刻意去隐匿自身气息了。”   阿菅接过丹药,倒是没有含糊地吃了下去,然后道:“你有这个,一开始也不拿出来。”   苏夜自己也吃下了魔魅丹,笑了笑,道:“原以为进来之后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用隐匿之法就行了,却没想到这情形有些复杂。”顿了顿,他指了指东南方,“我去那边,你进镇子里面去,若是有什么发现,你用你的玄天幻月枪来告诉我。”   阿菅愣了一下,没能理解:“枪?”   “星影说,她和你的玄月现在能相互感应。”苏夜微微笑了起来,“看起来你的玄月还没告诉你。”   阿菅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爱枪,有些无语。   “我先走了,你自己多注意。”苏夜倒是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结,又把自己的乾坤囊解下来分了她一个,“你用玄月的芥子空间多少有些不方便,这个乾坤囊你带在身上,里面有些应急的丹药,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呢?”不知为何,听说自己的玄月已经和苏夜的星影有了感应,阿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不用这些了吗?”   “不用担心我。”苏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早应该让陆玑给你准备一个乾坤囊,出门在外,你自己背着枪,也不嫌烦。”   阿菅听着这话,心头的那点不好意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大大方方地接过了乾坤囊,顺手把扛在身上的玄天幻月枪给收了进去。   两人在镇子前面分手,阿菅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长荣镇中。   和她上一次来长荣镇相比,镇子里面一片乱七八糟——这大约就是她变成大猫之后胡乱踩踏的结果了。但很奇妙的是,这些魔物们在修复的时候,却也修复得歪歪扭扭,和从前没有半点一样。   阿菅看了一眼一个蹲在地上修房顶的红发魔物,又看了看那碎落一地的二层小楼,有些忍不住地上前去了,问道:“你怎么在地上修房顶,这明明是二楼的房顶呀!”   红发魔物抬头憨厚地看着她,道:“原本是二楼,但是我觉得现在放在地面上更结实。”   “……”阿菅默默无语,只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她在镇中转了一圈,还特地跑到当时蒋兰的院子里面去看了看,除了这些敲敲打打的低阶魔物之外,便没有别的魔物在了。   阿菅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修屋顶的红发魔物旁边来,她看着那屋顶,又问道:“这里只有你们在修房子吗?其他魔呢?”   红发魔物用看土包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仍然是憨厚地笑了笑,指着天上,道:“就在上面啊!”   阿菅顺着红发魔物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半空中也悬浮着一个城镇。   .   .   9-3 迦迦   阿菅确信自己在刚进到长荣镇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城镇。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没看到,于是又问那红发魔物:“怎么我刚才没看到?我来这里找辛宁大人呢!”   红发魔物听到辛宁的名字,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敬,老老实实道:“之前来了只大猫,把这里踩得乱七八糟,后来辛宁大人就在上头劈开一块虚空,让大伙儿都挪过去了,留下我们在底下先把房屋修复好。”   “那……我应该怎么上去?”阿菅试探着问道,不太确定这个问题会不会惊起怀疑。   红发魔物倒是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妥,咧嘴一笑,道:“飞上去就可以了啊!”   阿菅听着这话,干笑了两声,心想着自己要是飞上去,会不会被看破不是魔的身份?这样想着,她谢过了红发魔物,然后走到镇子外面没有人烟的地方,腾空而起,便到了虚空之上。站定在了虚空上,放眼看去,果然又是之前见过那般热闹情景。她想着这镇子大约是魔界当中十分热闹的聚集地,否则不会有这么多魔物都选择在这里生活。这样想着,她也混入到了人群当中,往镇子里面走去了。   她顺着热闹的魔群们走了大半个镇子,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镇子里面的新鲜事:有说魔王甘兑就在镇子上面,还请来了神界的一个大人物;又说他们绑了一群很厉害的仙人,就马上要杀到九天之上去,将来就可以去仙界生活了;还有说将来去了仙界,一定要先去喝一喝五月河的河水,从来都没见过那样会消失的河,不喝一口水不能说明自己到过……诸如此类的对话林林总总,乱七八糟。   阿菅倒是很快就抓住了他们话中提到的大人物和仙人这两个重点,她猜着这大概会是东君,还有辛宁和他的师弟们。她悄无声息地从魔群中退了出去,走到没有人的背街上,掏出了自己的爱枪,暗戳戳地用灵力灌注了自己的口信:东君和辛宁师弟们就在镇子上,你在追的甘兑也在,要不要先过来会合?   玄天幻月枪傲娇地扭动了几下,仿佛是确认了口信已收到,然后就没了动静。   阿菅捏着自己的枪,有些为难这会儿是把枪收起来,还是等着回信。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忽然又闻到了之前在人界就闻到的迦迦身上的异香。她迅速把枪收起来,循着香味悄悄跟了过去,便看到迦迦带着数十个高阶魔物,正朝着镇子中间走去。   阿菅心中盘算了一番,便遥遥缀在他们后面,不敢太过靠近,又怕跟丢了,心中十分紧张。她想着大不了就是拿着枪横扫一番,虽然她现在比不上上辈子时候那样修为高深,也没有达到上辈子那样高强的武力值,但硬是拼一把也是可以的,只要支撑到苏夜赶过来,或者把辛宁一行人救出来,有了帮手便不用担忧了。如此想着,她远远看着迦迦进到了镇中那古朴的大宅子里面,那数十个魔物却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了门口。   这情形,让阿菅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跟在路上的魔物后面,装作漫不经心样子路过了一次这大宅,把外面把守的魔物们看了个仔细。这些魔物都是高阶魔物,不用多估计,就知道武力值高超,她要是一次被这一群魔物围殴,大约只有束手就擒了。   而这时,她听到了大宅中传来的一声惨叫,却正是辛宁的声音。她眉头一紧,侧耳去听,却再没有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大宅的门打开,迦迦重新走了出来,依旧是那金色的衣裙,精致的眉目,却好似恶鬼一样,让人胆寒。门口的魔物们见迦迦出来,急忙进到大宅中,抬出了许多木笼,里面困着的,正是辛宁一行人。   阿菅看了一眼迦迦,突然闪身上前,锁住了她的喉咙,以极快的身法制住了她。   迦迦大骇,在发现了阿菅的时候,脸色微变。   那些魔物们见迦迦被抓住,一下子慌乱了起来,闹哄哄地围住了她们,却不敢上前来。   阿菅环视着周围的情形,慢慢拽着迦迦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背后没有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放了他们。”阿菅对迦迦说道。   “咳咳……你想得太美。”因为被制住了喉咙,迦迦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显得十分喑哑,“你怎么混进来的?”她还有余力发问。   阿菅听着她的话,手上多用了三分力气,迦迦便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放了他们。”阿菅重复道。   迦迦的脸涨得通红,默念着召唤出了明珠琴,却没想到阿菅随手拿着枪,便把她手中的琴打飞得老远。   “放人!”阿菅有些不耐烦了。   迦迦喘着粗气,一开口却还是嘲讽:“东君和甘兑就要赶来了,你抓着我,没有丝毫作用!再过一会儿,就连你也会变成阶下囚!”   话音刚落,原本围着他们的魔物纷纷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来,东君南泽与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走了过来。   魔物们见到那黑发男人纷纷行礼,口中恭敬地喊着“甘兑大人”,有一些甚至五体投地状趴在了地上。   阿菅看了一眼南泽,又看了一眼甘兑,眉头紧锁。   “贵客。”南泽看着阿菅,嘴边噙着笑,对甘兑说道,“这便是天尊白巽之女,白沧。”   甘兑抚掌大笑,道:“果然是贵客,九天之上的仙君,天尊之女,尊贵无双。”   听着甘兑的话,迦迦的脸色些微有些难看,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南泽。   但南泽却没有看她一眼,却转而看向了甘兑:“若是能将白沧也……”他的话没有说完,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甘兑却是听明白了,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还得看那条龙的情况好不好。”   “到时候先看看。”南泽不以为意道,然后向身边的魔物打了个手势,命他们上前去抓住阿菅。   阿菅一手抓着迦迦,顺手给她下了一个禁咒,然后手持玄天幻月枪,摆出了一个迎战的姿势。   此情此景,她忽然想起了北海一战时候的情形。   .   北海一战中,阿菅落单是一个有预谋的意外——这是她重生之后才想明白的。   那个时候她赶着要去给陆玑帮忙,然后收到了迦迦的传信,迦迦在传信中说她被包围无法脱身,请求帮助。尽管之前因为迦迦和东君南泽的事情,她心存芥蒂,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她还是转身就去救迦迦了。   根据迦迦所述的地方,她便来到了一座冰山之上,那上面的确有零星的叛乱仙人,但并没有看到迦迦,正在她四下观望的时候,迦迦便从背后突然出现,毫不留情地一剑捅穿了她的身体。   然后,南泽就出现了,他带着叛乱的仙人们,把她和迦迦包围在了中间。   迦迦轻笑着站到了南泽身边,与他手掌交握,亲昵得让阿菅觉得眼前发红。   “果然是好办法。”南泽这样笑着对迦迦说道,“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白巽心神大乱,措手不及。”   阿菅用玄天幻月枪支撑着身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冰山上的白雪。   “为什么?”她心中有许多疑问,只问出了这三个字。   听着这三个字,南泽笑出声来,道:“其实一切都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迦迦从来都不是你的好朋友,我也从来对你没有感情,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真是可悲啊,天尊之女。”   这样的话语,听在阿菅耳中,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她拿起枪,引动了天雷,便朝着南泽突袭而去——   而南泽只是不慌不忙唤出了西天破乐琴,用琴音挡住了她的杀招。   他们曾经有过的许多次切磋,他们曾经有过的熟悉,都变成了此时此刻的知己知彼。   南泽没有留情,或许也压根儿不费力气,原本就被迦迦重伤的阿菅,被打落九天,死不瞑目。   .   从来不曾是朋友,也从来不曾有感情。这两句话阿菅到现在也记得清楚,她曾经那样天真,曾经那样无知……天真和无知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让她再面对他们的时候,不再那么茫然无措。   她击退了前扑后拥上前来的魔物,冷冷地看着南泽和甘兑,最后把枪抵在了迦迦的背后,冷笑道:“放了辛宁他们,要不我就直接杀了她。”   “但杀也无妨。”南泽看着阿菅,不以为然,“就当是,一千年前她捅你一刀,现在你给她的回报吧!”   被下了禁咒的迦迦面如死灰,她转头去看阿菅,露出了一个祈求的表情。   阿菅与她目光相对,只觉得可笑。她不想去问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迦迦一心追随了东君现在却被如此对待。她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害怕这会是一个陷阱,现在迦迦的示弱,不过是为了在最后再给她一刀。   垂眸,阿菅重新摆出了迎战的姿势,然后抬眼看向南泽:“那,你来接招吧!”   .   10-意外   除却北海一战之中阿菅负伤与南泽交手之外,他们之间并没有认认真真地交过手。南泽自负是仙君,除却天尊之后第一人,是不把阿菅放在眼里的——哪怕后来阿菅也有了仙君的修为,但他总觉得阿菅太弱,不值得他去动手。   事实上也似乎的确如此,阿菅从来都是赢在天赋上,这六界当中有几个人有她那样的天赋?刚出生就已经压过了诸多修炼千万年的神仙们,再随便闭关几年,境界修为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往上涨。   在阿菅摆出了迎战姿态之后,南泽也不过是笑了一笑,并没有理会,只笑道:“若我对你出手,便是在欺负你。你现在不过是罗天上仙的境界,抵不过我一根指头。”   一旁的甘兑笑道:“没想到东君也是怜香惜玉的人。不过想一想当初,你与沧君,也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了这佳话最后是悲剧一场。”南泽不以为意地说着,目光在迦迦身上扫了一眼,又道,“若你想为当年之事报仇的话,现下应是你最好的机会了。”口中说着,他唤出了自己的西天破乐琴,随意拨了一拨,发出了悦耳的琴音。   阿菅看着木笼当中昏迷不醒的辛宁一行人,抓着迦迦的手更收紧了一些,内心有些为难。在东君和甘兑同时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要全身而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但她仍然想着,若能用迦迦要挟,也会有一线生机——但东君对迦迦却仿佛并不重视。   辛宁一行人没有行动力,迦迦没有威胁力,而她自己的战斗力似乎也不足以对抗这两个人——阿菅咽了下口水,握着玄天幻月枪的手微微发抖。   而这时,分明被阿菅控制在手中又下了禁咒的迦迦突然恢复了行动力,她伸出手,挣开了阿菅的挟制,将明珠琴召唤到了手中,铿铿铿三声琴音,便攻击向了阿菅。   阿菅一愣,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玄天幻月枪挡住了这一波攻击,然后飞身上前去,再一次用枪把明珠琴挑开,一脚踹得老远。   迦迦没想到阿菅反应如此迅速,更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仍然比不上她,心中愤愤,便随手抽了倒在地上的魔物身上的佩剑,朝着阿菅刺了过去。   对迦迦来说,琴是她的武器,但用得最熟练的,仍然是剑。她从小习剑,后来还得到过白巽的指点,剑法上她的确有颇为高深的造诣。但多年没用过剑,她的剑法却是生疏了。刺向阿菅的那一剑空有身法,飘逸好看,却没有任何杀伤力。阿菅甚至没有费力去躲闪,就用枪把她手中的剑给打掉了。   而这一次,没有等迦迦再有动作,阿菅手中长|枪直接穿刺了她的肩膀!顿时,鲜血涌出,迦迦的脸色惨白。   阿菅几乎冷漠地把迦迦从地上抓了起来,却任由玄天幻月枪扎在迦迦肩膀上,没有拔|出来的意思。迦迦惊恐地想要拔出玄天幻月枪,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如玄天幻月枪这样的天地神器,总有着与寻常武器不一般的地方。除却定魂这样少见的作用之外,玄天幻月枪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杀伤力,那便是能吸收被其伤到的对方的灵气,伤得越重,灵气吸收得越快。   迦迦被玄天幻月枪|刺穿的那一刻,便已经感受到了灵力的流逝!而阿菅没有把枪从她身上拔出,更加加重了她的伤势和灵力的快速消失。   她害怕地看向了南泽——方才她能恢复行动力解除禁咒,全仰赖南泽那看似无心的几下琴弦的拨弄,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了南泽身上。   阿菅亦看向了南泽,她脸上带着几分笑,道:“现在,你还选择不放辛宁,让我杀了她吗?”   南泽沉默了片刻,深深看了一眼迦迦,却问道:“星罗门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了星罗门的人,来对迦迦下手?”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现在反而成了我的不是?”阿菅只觉得好笑,“不必多说,只要说,放还是不放。”   南泽挥了挥手,一旁的魔物便把木笼给放在了地上,并且打开了笼子的门。   “只要他们能自己离开,我绝不阻拦。”南泽这样说道。   阿菅嗤笑一声,道:“你这是耍赖。若我说,只要迦迦能自己离开,我一定不用玄天幻月枪戳着她,你觉得有道理吗?”   南泽看着阿菅,忽然用感慨地语气道:“如此伶牙俐齿,倒是不像从前的你了。”   “从前?你们口口声声都在说从前,看来沉溺于过去的人并不是我。”阿菅沉默了片刻,才这样说道,“说说现在吧!我不想谈过去。”过去有什么可说的呢?除了不堪直视的年少单纯,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后悔、后悔、还有后悔。   南泽端详着阿菅,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道:“现在?我已经说过了,只要星罗门的这群小子们能自己走开,我绝不阻拦。”   阿菅没有接话,只狠狠把长|枪从迦迦肩膀拔出,然后直直朝着南泽刺去!   迦迦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南泽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巧地躲开了阿菅的攻势,却趁着阿菅冲过来的时候,飞身过去布下了传送阵,想要把迦迦传送离开!   阿菅回身就是一枪,直接把迦迦击飞开去,南泽想要送走迦迦的动作落空,而一旁的甘兑则比出了一个手势,周围的魔物们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阿菅恼火地看了一眼甘兑,握紧了手中的玄天幻月枪,这个时候的她倒是冷静了下来:敌众我寡,她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并不有利于她。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了手中玄天幻月枪的异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天边忽然一道金光劈下,四周的魔物哀嚎着倒下,只剩下了墙边奄奄一息的迦迦,还有南泽和甘兑安然无恙!阿菅惊喜地抬头看去,只见苏夜从天而降,身后还有许多仙人,其中甚至还有玉衡仙郦慧!   “无双君!”甘兑见自己的兵将们都已经倒下,不由得怒吼了一声,亦是抬头看向了苏夜,“无双君!你欺人太甚!”   苏夜冷漠地勾了勾唇角,一挥衣袖便给甘兑下了禁咒,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南泽身上:“东君与魔物勾结,枉为神君,当诛!”   听着这话,南泽狂妄地大笑起来,道:“你有资格?你可不是天尊,也不是六界之主!”   苏夜淡漠地看着他,手中长|枪一挥,便有一束金光朝着南泽劈了过去!   南泽识得这道金光,北海一战中,他就是因为这一道光,才从九天之上被打落,等到他重回神界的时候,苏夜已经平定两界,再无他立足之地!   想到从前,南泽的眼睛发红,他立起西天破乐琴,生生接下了这一招——这一千年来,他想过很多次再与苏夜交手的情景,此时此刻,他甚至什么都不想,只想把苏夜打败!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苏夜与南泽身上,阿菅抓紧了机会去查看了辛宁一行人的情形,帮着玉衡仙郦慧为他们灌入了真气,见他们一个个苏醒过来,才松了口气,重新去看苏夜与南泽。   时隔了千年,南泽仍然不敌苏夜,他有些吃力地应付着苏夜的杀招,一步一步后退着。   阿菅皱了皱眉眉头,手中拎着玄天幻月枪,在旁边严阵以待。   这时,郦慧突然惊呼了一声,阿菅闻声看去,却不防被迦迦扑了个正着!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些许灵力的迦迦手持长剑,把阿菅压在了身下,用剑比着她的脖颈,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艳丽微笑。   “又一次!”迦迦凑在阿菅的耳边发出了喑哑的嘲笑,“这一次,你还是得死!”   阿菅想要翻身制住迦迦,却被那把剑约束,不敢擅动。郦慧想要上前去帮忙,却生怕迦迦会伤害了阿菅。与南泽交手的苏夜看到这样的情形,眉头一紧,当机立断把南泽拍开数十丈,然后长|枪一挑,就对着迦迦出手,想要救出阿菅!   迦迦手上并没有太多力气,她只是用自身的重量压制着阿菅,她所依仗的不过是横在阿菅脖子上的长剑。她没有躲闪,甚至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不过是一死,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带着这位天尊之女,一起去死!”   被打飞的南泽与迦迦目光相对,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已经明白了迦迦的意图!这不过就是当初北海上的重现!当初他们就是这样害死了阿菅,现在不过就是对着苏夜和阿菅一起下手罢了!   南泽引动灵力,聚集了破天之力,便对着阿菅打了过去!   苏夜长|枪一横,只来得及挑开了迦迦,情急之下一把把阿菅抱在怀中,右手划开虚空,然后就被南泽那一击打入虚空,没了踪影!   迦迦匍匐在地上,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   郦慧紧张地把辛宁等人护在身后,警觉地看着南泽。   而南泽看了一眼苏夜与阿菅消失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嘲笑:“这六界凶险,无双君与沧君,恐怕是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说着,南泽将迦迦抱了起来,又解开了甘兑身上的禁咒,然后看向郦慧,嗤笑道:“今日我不与你们多纠缠,若还要命,就速速离开,否则……可别怪我无情!”   郦慧与跟随苏夜而来的仙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多说什么,迅速带着人离开了魔界。   他们不知道苏夜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阿菅是什么情形,此时此刻,也只能先退出这凶险之地,回到神界,再做打算了。   11-1 东兰道   睁开眼睛,阿菅觉得自己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当中,脚下全是虚无。   她记得苏夜为自己挡下了南泽的一击,然后落入了虚空,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她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她紧了紧眉头,抬眼去找寻苏夜的身影,然后看到苏夜在一旁席地而坐,正在闭目调息。她没有擅自上前去,而是看了看周围的情形,觉得十分陌生——她醒来时候的感受并没有错,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在半空当中,不知道苏夜用了什么法子,又或者是这里本来就有奇异之处,他们的脚下是一朵硕大的红色的兰花,她脚踩着的是花瓣,身后便是花蕊。她从未见过如此硕大还能站人的兰花,一时间觉得十分新奇。   身后苏夜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微微笑了一笑:“这里是东兰道。”   “东兰道?”阿菅听到苏夜的声音,转头去看他,“我从未听过这里。”   “这里仍然在魔界。”苏夜道,“我们脚下这兰花,便是魔界赫赫有名的‘东兰’。”   “所以……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呢?”阿菅问道。   苏夜起了身,看了一眼远处暗红色的天空,轻叹了一声,道:“恐怕很难。刚落入这里的时候,恰逢这朵东兰化魔,为了避免我们俩都被这朵花给吞噬,我用神力封印了它——现在我恐怕是与一个普通散仙没什么区别了。”   阿菅一愣,一时间说不清心上究竟是何种滋味。   “要恢复到仙君的境界,恐怕需要一段时日。”苏夜继续说道,脸上倒是带着淡淡的笑,“不过就需要靠着你了。”   “这当然没问题!”阿菅急忙说道,脸上不期然泛起一些红晕,她看了一眼苏夜,有些扭捏地咬了咬嘴唇,道,“之前在长荣镇,谢谢你救我。”   “不用客气,你看现在就需要你来救我了。”苏夜含笑看着她。   “这不一样……”阿菅十分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生怕旁边有人一样,眼神飘忽不定,“反正……谢谢你救我……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里,辛宁他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东兰道?”   见此情形,苏夜不禁莞尔,却问道:“你还喜欢东君吗?”   阿菅一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苏夜的意思。   “或者我换一个问题吧!”苏夜微微笑着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听着这话,阿菅脸一红,终于明白了苏夜的意思,她看着他,觉得他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我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你了。”苏夜说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和你差距太多,你对我而言,几乎是高不可攀。后来我努力修炼,努力从一个普通的仙人,一直到踏入神界,最后成为了仙君,甚至统治两界,只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他顿了顿,笑着看向了阿菅,“我觉得我这一生最高兴的时候,便是那个时候陆玑来找我,想借我的力量来恢复你的灵力。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有了回报。这种喜欢的人重新回到了身边,哪怕她不喜欢我的欣喜……我想,这是另一种甜蜜。”   阿菅抬头看了看天,又有些不自然地去看脚下那红色的花瓣,没话找话地嘟哝了一句:“那一开始在北海,你也没认出我。”   “是啊,我还一见面就把你打得吐了血。”苏夜言语中带着笑,“唔,这么看来,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爱慕者呢!”   “但是你长得好看啊!”阿菅忍不住咬着嘴唇笑,“六界当中,你最英俊啦!”   “经过你的六界艳华榜认证的英俊。”苏夜说道,“所以……你要不要试着来接受我?当然了,你还有很大的可能对东君还放不下……以前纪游就对我说,一个人情窦初开的时候爱上的那个人,可能会一辈子都念念不忘。不过,我想天长日久,将来你总有一天会放下,那个时候就会看到我的好。”   “其实……没什么放不下的。”阿菅努力绷着脸上的表情,“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但我一直在想。”苏夜道,“从前是幻想,后来成为了梦想,而现在,有了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阿菅飞快地看了苏夜一眼,捂住了自己的双颊,清了清嗓子,突兀而僵硬地扭转了话题:“刚你说你用神力封印了这朵东兰……为什么不是直接铲除掉?”   苏夜露出了一个有些失落的笑,仍然温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这里叫做东兰道,原因便是这里有许多东兰。魔界共有八十一道,东兰道是其中最为凶险的九道之一。铲除这一株东兰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东兰被铲除之前会自爆,那个时候便会惊动整个东兰道中的魔物。”顿了顿,他伸出手去,试探着握住了阿菅的手,见她并没有挣开的意思,然后才慢慢道:“你看,我现在就全靠你保护了,所以如果你要拒绝我的话……”   “不是。”阿菅飞快地否定,“我只是……”   “只是觉得无法保护我?”苏夜脸上浮现了一个带着几分幼稚的受伤的神色,“那你要把我丢在这里自身自灭吗?”   “才不是!”阿菅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苏夜从容不迫地说道,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听着这话,阿菅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但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有些无赖地翻了个白眼,道:“你长得太好看了,会干扰我的选择。所以我要好好想一想。”   苏夜得寸进尺地把阿菅拉到自己怀里,从背后环抱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我用美色引诱一下你,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太过分哦!无双君!”阿菅把他的脑袋推开,语气是含笑的。   苏夜也不在意,只是将阿菅抱得更紧了一些。   “所以,说正事。”阿菅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们怎么从这里离开?还有,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吗?”   “恢复神力,我需要九天。不过很遗憾,因为这里是魔界深处,我之前也没有来得及传信出去,所以恐怕一时间很难有人来接应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找到出路。”苏夜也没有躲闪,而是笑眯眯地说道,“这九天,我们可以先在东兰道走一走,看看情况。据我所知,东兰道是魔界八十一道中唯一一个与鬼界相接的道,我们如果能找到鬼界入口的话,便可以去到鬼界。”   “去鬼界?”阿菅感到有些意外。   “对。”苏夜说道,“然后经由鬼界,回到人界。”   “鬼界……是不是可以见到我的父亲?”阿菅忽然问道。   听她这样说,苏夜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菅,只见她眼眶微红,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想了想,道:“天尊陨落,应是消散在六界当中了。”   “嘿……你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来骗骗我。”阿菅自嘲地笑了笑,“真的好想再见一见父亲。”   苏夜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我说……我都没见过我的双亲……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阿菅抬头去看他,忽然觉得有些内疚,道:“对不起……”   “也没什么。都过去那么久,该难过的都已经在几千年前难过得足够了。”苏夜说道,“有些事情要学会放下。”   阿菅点了点头,有些想说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来。   苏夜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什么都不说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先从这朵兰花上下去。”一边说着,他拉着阿菅走到了这巨大花瓣的边缘,指了指下面,“下面是血沼,给东兰供给食物,就是靠着血沼。按照常理推断,我们要是直接下去,就会被血沼吞噬。”   “这血沼有多大?”阿菅顺着苏夜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目之所及,全是血沼。   苏夜道:“我之前用神力探查,大约方圆十里,都是血沼。这朵东兰已经到了化魔的时机,这便意味着她需要的食物会特别多,所以血沼会格外大。”   “我们落地的地方……选得不是特别好。”阿菅艰难道,“那血沼之外是什么呢?”   苏夜摇了摇头,道:“那便不知道了,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要是血沼之外是另一个血沼?”阿菅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惊惧表情,“如果东兰道遍地都是东兰的话……那么就可能遍地是血沼。”   苏夜也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道:“据说东兰道很大,按照一般情形推断,应该不会是遍地血沼的情形。”   事实上东兰道也正如苏夜说的那样,因为足够大,东兰和东兰之间并没有密集到连血沼都要相连的程度——再加上,如果血沼相连,那么那两株东兰必然会相互之间争夺食物,这样一来,其中一株必然会死,所以也不会有阿菅所说的情形了。   阿菅起初是想直接与苏夜从东兰上飞下去,但因为在魔界,又对东兰了解不多,怕会惊动了东兰周围的魔物,引起了震动,于是便想了个法子,先从东兰上斩下了一片花瓣,扔到了血沼之中。因为花瓣巨大的缘故,漂浮在血沼上,就好像一张竹筏,他们顺着东兰的根茎滑下,最后站在花瓣上,折了一片叶子当做桨,朝着血沼边缘划去。   到了血沼旁边,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丛丛绿油油的张牙舞爪的形状奇怪的草。   阿菅不识得这草,但也觉得这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定不是寻常的小草,于是只和苏夜一起找别的地方靠岸。“我一直觉得魔界的生物都长得很任性。”一边划着花瓣,阿菅一边向苏夜说道,“它们都是想怎么长怎么长,都不考虑一下美观这种重要因素。”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人去看它们吧!”苏夜闲闲笑着说道,“既然没人看,那就想怎么长怎么长了。”   “所以,它们真的太任性了。”阿菅说道,“它们放弃的不仅仅是美观,还放弃了自我。”   苏夜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可要小心些,这些草说不定有一些已经开了灵智,或者根本就是化形了魔物,它们听了你的话,就要来追杀你了。”   阿菅惊悚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丛丛张牙舞爪的草,确定了它们的确只是普通的草之后,心有余悸地看了苏夜一眼,道:“这种紧要关头,你不要随便说这些来吓我!虽然它们可能实力并不怎么样,但是数量也太多了!”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便到了血沼边。   苏夜率先跳上岸,然后伸手把阿菅拉了上来。   “走吧!这里一切都陌生,万事小心,我们不要暴露了身份,先往前走着看看。”苏夜握紧了阿菅的手。   11-2 东兰道   作为魔界最凶险的九道之一,东兰道中生活的魔物却意外地十分弱小。   东兰道中最为凶狠的自然是被用作该道名字的东兰,这是一种格外硕大的魔界植物,它和它脚下的血沼一起,组成了让魔物们闻风丧胆望之即走的凶残杀手。   故而东兰道的凶险,仅仅只是环境的凶险,倒是与其他八道的凶险不太一样。   在东兰道中生活的魔物大多都是在其他魔道无法生活下去,但是又走投无路,最后只能选择了环境恶劣又凶险的东兰道。他们之中,有一些是因为自身太过弱小,无法与其他魔物匹敌,有一些则是被其他魔道通缉追杀,然后选择了东兰道躲避。前者在自己强大之后,便会想办法离开这个恶劣的地方,后者在追杀风头过去之后,也会选择离开,故而留在东兰道的魔物,弱小者居多。   阿菅与苏夜顺着血沼旁边的一条小河逆流而上,不时见到一些胆小又很弱小的魔物,惊惊慌慌地到河边打了水,然后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想抓一个来问一问路,都变得十分艰难。   几次上前想拦住一个魔物的举动都失败之后,阿菅有些丧气地叹了一声,道:“我以为东兰道里面的魔物,应该和东兰一样强大,却没想到一个个跑得这么快!”就在她说话的功夫,一个小魔物就以飞快的身法,迅速从她面前跑开了。   苏夜倒是不这么以为,他若有所思看着前面,道:“我觉得,要么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威胁着他们,否则他们不会这样慌张。”   阿菅踮起脚去看前面,只能看到一团紫色的浓雾,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说这团浓雾中会有什么?有毒?”在这种颜色鲜艳的浓雾面前,阿菅首先想到的是这雾中说不定有毒,“我们要是过去了,会不会被毒倒?”   苏夜笑了笑,道:“这倒是无妨,你和我都有避毒的能力,倒是不用担心这一点。”   阿菅意外地“咦”了一声,看向了他:“避毒?”   “怎么,你自己都不知道?”苏夜捏了捏她的手心,亲昵地笑了起来,“只要你带着你的玄天幻月枪,就不用担心毒。”   阿菅恍然,但仍然十分意外,道:“我从前倒是没怎么觉得,若不是你说,或许我都没发现。”   苏夜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那我们上前去看看?”既然不用担心毒气的问题,阿菅便跃跃欲试了,“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魔兽,还能抓起来养一养。”   听着这话,苏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我听纪游说,你不是在星罗门养了两只豹子么?”   “要是能养魔兽的话,也不嫌多呀!”阿菅说道,“魔物们长得都这么任性,魔兽想来也是能长得很有特点,若是能养一养,说不定也别有趣味。”   苏夜道:“若你想的话,那便养吧!”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进到了那团紫色的浓雾当中,他们在浓雾中探寻着往前走了数十步,深紫色的雾变成了淡紫色;再往前走数十步,淡紫色变成了透明的颜色;再走几步,就只见一个巢穴,里面放着一枚光溜溜的大白蛋。   “蛋?”阿菅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苏夜上前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你的运气不错,这是紫宸雕的蛋。”   阿菅愣了一下,忍不住也上前去,上上下下看着那蛋,并没有看出这枚大白蛋与其他的蛋有什么不同。   “紫宸雕是神鸟。”苏夜解释道,“它也是唯一一种出生在魔界的神鸟。据传,紫宸雕会在临死前,前往魔界产卵,并把自身所有的灵气注入卵中,保护蛋中的小雕长大。灵气会包裹着这枚蛋,一直到小雕破壳。”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四周的雾气,又道,“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这雾气中蕴含着神界的气息,所以这周围的魔物们不敢靠近。”   “我第一次听说。”阿菅笑着说道,“从前陆玑还给我抓过一只紫宸雕,后来养了没多久,就被迦迦要去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黯然,没有接着说下去。   苏夜弯腰下去抚摸了下那枚大白蛋,笑道:“这枚蛋就快要破壳了,若你想养着它,便在这里多等几日。”   “算了。”阿菅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坚决地摇了头,“我们一路上恐怕都没有安宁的时候,带着这么个小鸟儿,还害得它吃苦。”   苏夜却道:“你带着怕是能救它一命。现在紫气尚在,这些魔物不敢上前来打扰,等到它破壳了,紫气散去,这只紫宸雕恐怕就会被那些魔物们分食了。年幼时候的紫宸雕十分弱小,但却对魔物的修为大有益处,许多魔物都会特地去抓紫宸雕的雏鸟来帮助自己修炼。”   阿菅惊讶地看向了苏夜,有些不忍:“那既然如此,为什么紫宸雕要把自己的蛋生在魔界呢?”   苏夜微微一笑,道:“因为紫宸雕成为神鸟,便是靠着吃食魔物而增长修为。”   阿菅听着这话,若有所感。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到这只鸟出世吗?”苏夜含笑看向了阿菅。   阿菅想了想,最后仍是摇了头,道:“若我带着它,让它避过了种种磨难,最后哪怕它长大了,也没法真正成为一只神鸟吧!”   苏夜听和这话,微微笑着,没有再说话。   既然没有要收留这只鸟,他们便继续朝着小河的上游走。阿菅在一路上都思索着关于紫宸雕的种种,最后忍不住拉了拉苏夜的袖子,试探着问道:“刚才你说让我收养那只紫宸雕,是不是故意的?”   “为何这么觉得?”苏夜反问。   “你后面说的话,另有所指。”阿菅说道,“你是不是在看到紫色雾气的时候便知道那里面有一枚紫宸雕的蛋?”   “是。”苏夜点了点头。   阿菅倒是被他这么坦然大方地态度给弄得愣了一下,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就好像在说我。”   苏夜莞尔,道:“或许是你想太多?”   “我又不是傻的。”阿菅白了他一眼,但语气仍然低落了一些,“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只是有些事情并不一样。的确,所有的人都会经历磨难,有过了磨难才会有成长,可……总会心有不甘,总会有放不下。”   “比如东君?”苏夜看着她。   “是的。”阿菅第一次这么坦然地点了头,“我放不下的并非是年少时候的爱,而是他对我的恨。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对待他,最后他却会对我下手。”   “因为他要通过你,打击天尊。”苏夜道,“事实上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北海一战中,因为你的陨落,天尊分了神,最后才不幸陨落。”   “但我的父亲不曾亏欠他半分。”阿菅讥讽地笑了一声,“甚至……我的父亲就已经打算,在我与他成亲之后,把六界事务交给他!”   “或许在他看来,六界原本就是他的。”苏夜冷静道,“他的父亲亦是天尊,只不过因为你的父亲,他的父亲才陨落六界。”   “不是这样!”阿菅激动地反驳道,“南离天尊根本不是因为我的父亲缘故才陨落!南离天尊是为了让他能活下去,才灵气耗尽,最后把他托付给了我的父亲!他是南离天尊用天地灵气和一支灵花化成的灵胎,最后要出生的时候,却因为灵气不够,无法化形,后来南离天尊便用自己的灵气助他化形出生,最后才死去了!”   苏夜勾了勾唇角,道:“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他并不这么想。”   阿菅沉默了一瞬,自失地笑了笑,道:“是啊……恐怕他并不这么想……或许所有的人都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觉得是我的父亲逼死了南离天尊吧!”   苏夜道:“所以这就是原因,是当年北海一战的原因,也是他联合迦迦对你下手的原因。”   “所以当年的一切不过是他做给我看的假象。”阿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微红,“虽然我不想总是去想着从前,可……一旦要去追寻原因的时候,就要面对这样让人觉得可笑的过去。”   “比当初浑浑噩噩的时候好太多了,不是吗?”苏夜道。   “是。”阿菅道。   苏夜笑了起来,他抱了抱阿菅的肩膀,道:“作为交换,我给你讲一个关于我的,听起来很悲惨的故事,如何?”   “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吧!”阿菅知道苏夜是想安慰她,于是语气也轻快了一些。   “关于我的身世的故事。”苏夜说道,“据我所知,六界当中都以为我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一个散仙,然后就拼命修炼修炼修炼,最后就一路从一个散仙修炼到了仙君。”   “难道不是?”阿菅倒是来了兴致。   “我当然不会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散仙。”苏夜笑了一笑,“当然了,我也不是人间的修士,也不是妖界的妖精,我最初的时候,是一个人。”   阿菅惊讶地张开了嘴:“普通人?”   “对。”苏夜点头,“不过我出生的时候遇到了非常可怕的灭门惨案,据把我养大的那只狐狸说,那个时候我才刚出生三天。”   “你是狐狸养大的?”阿菅更惊讶了。   “的确如此。”苏夜笑了笑,“那只狐狸叫做喜娘。我出生三天的时候,遇到了灭门惨案,然后喜娘恰好来我家找吃的,就悄悄把我抱走了。后来喜娘说是因为她觉得她吃了我家很多粮食,我家里的人都没有打过她,所以她就顺手救了我。”   “有情有义的狐狸……”阿菅感慨道。   苏夜又道:“我后来估计,喜娘其实也有地仙的修为了,但因为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她想把我养大,然后再飞升成仙。”顿了顿,他露出了一个伤感的表情,“我十岁的时候,喜娘遇到了一群人间的修士,他们说喜娘为祸一方,要打杀了她,然后还绑架了我用来要挟她。喜娘为了救我,被那群修士打伤了。那群修士想夺取喜娘的内丹,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于是他们就把喜娘关了起来。”   听到这里,阿菅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了,她问道:“人间的修士……可以这么胡来?”   苏夜嘲讽地笑了笑,道:“有些修士为了提升修为,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顿了顿,他又道,“后来喜娘挣脱了那群修士的关押跑了出来,然后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把她的内丹和修为都传给了我,最后她重新变回了狐狸,就死去了。”   阿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11-3 东兰道   他们顺着小河走到最上游的时候,便到了一座小山前。   这河水的源头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而小溪便是发源自那座小山上。   小山的脚下,有一群魔物聚集的村庄。   这村庄看起来十分简朴,倒是和人界的村庄有些类似。   阿菅和苏夜在村庄外面潜伏了片刻,便决定混到村子里面去看看情况。这一路走过来,两人倒是熟稔了许多,不似之前那样还有些拘束。阿菅拍了拍苏夜的肩膀,示意他先在原地等着:“等我打招呼让你过来的时候,你再过来。”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过去。”苏夜说道,“我们一路走过来,遇到那么多魔物,他们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但这个村庄看起来就比那些看到我们就跑的小魔物们要更加小心一些。”阿菅坚持道,“而且你现在跟着我,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一定会拖后腿的!”   苏夜无语地看了她半晌,见她如此坚定,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阿菅站起了身,便朝着那村庄走去了。   进到那村口,阿菅还没来得及找个魔物来问一问,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物给包围了。   “姑娘从哪里来?”一个头戴蓝帽子的高大魔物热情地问道。   “姑娘长得好水灵!一定是从蓝海道来的吧!”一个长着牛角的魔物谄媚地说道。   “姑娘您是来俺们村子找男人的吗?我力气很大哦!”一个光头的魔物亮出了他的肌肉。   “我的力气最大!”一个赤膊上身的魔物把那个光头魔物拎到旁边去,非常沉稳地说道。   “……姑娘……”   “看我……!”   阿菅被这么一包围,简直吓得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她只好向苏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点过来。   就在阿菅被包围的时候,苏夜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看到手势,就立马闪身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村口,一抬手就把那赤膊上身的魔物给扔到旁边去,然后把阿菅拉到里自己背后,恶狠狠地对这群魔物吼道:“你们做什么!”   “男的!竟然又是男的!”头戴蓝帽子的高大魔物怒吼。   “赶走他!把姑娘留下来!”长着牛角的魔物尖叫道。   “这个男的和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突然出现了!!!”光头的魔物挤了过来,非常愤怒地大喊着。   “男的!赶走赶走!”   “对!赶走!”   阿菅和苏夜被这群魔物吵得头疼,他们吵吵嚷嚷,又不敢动手不敢上前,只把他们包围在中间,不让他俩走开。   正在僵持的时候,从村子里面出来了一个年老的魔物,他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和树皮一样,走路时候颤颤巍巍,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他走到村口,那群包围阿菅和苏夜的年轻魔物乖乖地让出了一条路,停止了吵嚷,目光都投向了那老魔物。   “你们来村子做什么?”老魔物慢吞吞地问道。   阿菅和苏夜对视了一眼,苏夜开口道:“我们误入东兰道,迷了路。想在这里借宿一晚,还想问一问,怎么离开这里。”这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与阿菅商量之后的说法。   “离开?”老魔物嘎嘎地笑了起来,“这一千年……还没有哪个魔物能离开东兰道呢!”   “那……能借宿一晚吗?”苏夜问道。   “可以。”老魔物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村子里面有很多空屋子,你们随便选一个住下就可以了。”一边说着,老魔物转了身,便颤颤巍巍地朝着村子里面走去了。   这老魔物一走,之前包围着阿菅和苏夜的魔物们也都一哄而散,没有一个留下来。   “先进去看看。”苏夜安抚地拍了拍阿菅的肩膀,两人便进了这小村庄。   这村庄与人类的村庄极为相似,房屋构造也类似,但里面居住的魔物并不多,除了最开始在村子门口嚷嚷的那群魔物和那老魔物之外,便没有其他的魔物居住了。苏夜和阿菅小心地在村子里面晃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村口不远地方的一座房子,推门而入。   房间里面有十分齐全的摆设,从桌椅板凳到床榻阁架,还有锅碗瓢盆茶具筷子,就好像是有人居住一样。   阿菅和苏夜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靠近的声音。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那牛角的魔物憨厚地笑着站在门口。   “老敏叔让我过来告诉你们,到了晚上不要随便到处走。”牛角魔物说,“老敏叔说,如果是姑娘的话,白天也不要出去。”   “为什么?”阿菅问道。   “因为我们这里的姑娘,都被抓走了。”牛角魔物道,“被抓走的姑娘,就再也没有回来。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小芳的屋子,小芳被抓走了没有回来,羊角就去找她,也没有回来。”   阿菅和苏夜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多谢你提醒。”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外面好吗?”牛角魔物问道。   “外面……自然很好。”阿菅道。   “如果你们找到去外面的路,能带上我吗?”牛角魔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角,“我现在已经很强壮了,就算到了外面也一定不会被欺负的!但是老敏叔说,以前通往外面的路都走不通了,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东兰道。”   “为什么会走不通?”苏夜问道。   牛角魔物看了一眼苏夜,憨憨地笑道:“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老敏叔以前是从外面逃亡到东兰道的,他原来想风头过了就出去,没想到进来了就没法出去了。”   “但以前是可以的。”苏夜肯定地说。   “是啊,但是以前的路都走不通了。”牛角魔物道,“老敏叔可后悔了,他说还不如就在外面被打得半死呢!”   苏夜皱了皱眉眉头,看向了阿菅。   阿菅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去外面的路,一定带上你。”   牛角魔物听着这话,顿时高兴了起来,道:“太好了!姑娘,你一看就是好人!”   “多、多谢夸奖?”阿菅尴尬地回答道。   “不用谢!”牛角魔物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我就走啦!”说着,他便欢欢喜喜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外面没有人,苏夜回手关上了门,神色有些凝重了。   “他们的意思是,现在东兰道可以进不能出……”阿菅担忧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通往鬼界的通道,是不是也已经关闭了?”   “这其中必然有原因。”苏夜道,“魔界八十一魔道都是相互之间有连通的,不可能关闭通道,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是说,东兰道发生了一些这些魔物也不知道的事情?”阿菅猜测着说道,“那些据说出去了就没有回来的魔物,是不是正好就与这个事情有关系?”   “或许。”苏夜仍然十分冷静,并没有慌张,“今天我们先休息,明天再去问一问那个叫老敏叔的魔物。”   到了夜晚,东兰道忽然变得十分寒冷,夜风凛冽,吹得窗户摇晃,发出哐哐的声音。   阿菅并没有太多睡意,她躺在床上,看着睡在地上的苏夜出了神,她忽然在想,她和苏夜之前仿佛并没有太多交集,可突然之间就关系变得这样亲密……是不是这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她这样想着,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南泽。她和南泽的关系曾经那么亲密,可最后却成了那样惨烈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自然而然联想到在长荣镇时候,迦迦对她再一次出手的情形。从闺蜜到反目,到一次又一次对自己下手,她和迦迦的关系也是这样让人觉得叹息。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最后都要对自己下手……如果反过来推断,上辈子的自己,真是一个失败的神仙啊!阿菅不由地摇了摇头,一垂眸,看到了苏夜精致的侧脸,在夜色之下,显得格外俊秀,分外诱人。   突然,闭着眼睛的苏夜忽然睁开眼看向了她,眼中带笑:“你看我做什么?”   “你不看我,哪里知道我在看你!”阿菅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看我,我会有感觉的。”苏夜侧过身子,支着脑袋对着她笑。   这笑容,直把她看得脸发红,情不自禁捂住了双颊。   “你睡不着吗?”苏夜问道。   “我在想辛宁他们一定很担心我。还有陆玑也一定很着急。”阿菅翻了个身,背对着苏夜,捂着脸说道。   “唉,我失踪了,郦慧他们一定很高兴。”苏夜道。   “……”阿菅重新转向了苏夜,对上了他含笑的眸子,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我们从这里出去,郦慧推选你成为星罗门的掌门,你会答应吗?”苏夜问道。   阿菅摇了摇头,道:“不会。我不想去星罗门。”   “但郦慧是你父亲的追随者。”苏夜道。   “可一千年过去了,星罗门……也没有在玉衡仙手中成为六界统御——两界都没能一统。”阿菅老老实实地说道,“由此可见,星罗门并非天命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我是天命的选择?”苏夜笑道。   “是。”阿菅认真地点头,“我相信你会是,或者……我希望你是。”   苏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了阿菅的脸颊,轻叹了一声:“我真担心我配不上你。”   阿菅没有躲闪,她握住了苏夜的手,顽皮地笑了一笑,道:“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很冷漠,很有距离,一点都没有纪游可爱。纪游还能把自己打成一个蝴蝶结呢!”   “是啊,纪游很可爱。”苏夜赞同地点了点头,“下次,一定让他把自己打成一个元宝结,那样就更加有气质了。”   12-1 少女   阿菅朦胧睡去之后,苏夜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不着痕迹地用神识监视着屋子周围的情形。   之前在村子前的情景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直觉这个村子里面必定还有什么秘密,否则无从解释为什么他们看到阿菅的时候会那样热情地包围上来,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之后看到他出现,又迅速改变了态度。   他猜测着这事情大约和他们所说的东兰道如今只能进不能出的情况相关,但却也有些拿不定。   翻了个身,看向了床榻上已经睡着的阿菅,苏夜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他喜欢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身边,恐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了!就算危险重重,但也有了勇往直前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大约是那个时候听陆玑说起了天尊之女,又或者是在艳华榜占据第一之后在玄北宫与她见面。从一开始的仰慕,到后面的爱慕,最后便成了爱。这份爱他几千年来一直藏在心底,从开始时候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不得不隐藏,再到现在的坦诚相对。他忍不住把阿菅看了又看,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这时,他的神识察觉到了有魔物靠近了他们的屋子。他眉头一紧,不动声色地召唤出了自己的玄天星影枪,握紧在了手中。   而屋子外面的魔物却是大大咧咧的,仿佛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甚至还毫无顾忌地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男的看起来不好对付啊!我们会不会被揍?”一个粗嗓门的魔物说道。   “但是要是交不出一个姑娘,甘兑大人会把我们都吃掉的!”这是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瑟缩。   “甘兑大人才不会来这里,都是他手下的小喽罗们办事!”又一个魔物说道,他的语气倒是十分肯定。   “那我们究竟要不要进去把那个小姑娘偷出来?”粗嗓门的魔物问道。   “来都来了,那就偷出来吧!”这是声音颤颤巍巍又瑟缩的魔物。   “那我们就进去把!”粗嗓门的魔物说道。   然后,苏夜就眼睁睁看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三个魔物大模大样地进到屋子里面来了。他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头一次看到这么大大方方就半夜跑到别人屋子里面来做坏事的魔物,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收起了玄天星影枪,随手推醒了阿菅,然后好整以暇地起身坐到椅子上,看着那三个魔物走进来。   “嘎?你怎么没有睡?”这粗嗓门的魔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夜,“你们不是说要晚上睡觉的吗?”   被推醒的阿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屋子里面的陌生魔物,又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苏夜,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原本睡了,但被你们吵醒了。”面对这样单蠢的魔物,苏夜有些无奈。   “都怪你声音大!”跟在粗嗓门魔物后面的瘦小魔物愤怒地对那粗嗓门魔物说道,“你看,现在没法子了吧!”   “我声音哪里大了!”粗嗓门的魔物咆哮着否定,“我这是正常声音大小好吗?你看村子里面谁都没有醒!”   听到这里,阿菅有些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她与苏夜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起了身,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拢到耳后。   “你们到这里来,准备做什么?”苏夜做出了一个不经意的样子,淡淡地问道。   “我们……我们梦游!”走在最后面的高个子魔物赶在粗嗓门魔物说话之前开了口,“我们就是……梦游过来的。”   “梦游这么远?还结伴梦游?”苏夜笑着问。   “是……是啊……我们约好的。”瘦小魔物干巴巴地补充道。   “不如你们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交出一个姑娘?”苏夜不忍心和这三个愚蠢的魔物再纠结下去,直接在门口下了禁制,让他么无法离开,然后问起了问题。   这边阿菅掏出了一把□□,随手就横在了粗嗓门魔物的脖子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要是不说,我就直接动手了哦!反正你们梦游,也不会觉得疼痛的,对不对?”   三个魔物交换了一下眼神,非常怂包地跪地求饶了。   “我们是迫不得已的!”瘦小魔物抢先说道,“我们也是……也想好好活下去,将来有一天能离开这个狗屁东兰道啊!”   “甘兑大人在东兰道最大的血沼安排了很多高阶魔物,他们把东兰道所有的女人都抓过去了!还要求每个村子每个月都要交四个女人!”粗嗓门的魔物飞快地说了一长串话,“我们村子已经都只剩下男的了,一个女的都没有!所以……所以……”   “我们都是很善良的魔啊!我们以前从来不做这种事情的!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高个子魔物补充道。   “所以,你们是迫不得已的。”苏夜淡定地做出了这个总结。   三个魔物连连点头,满脸诚恳。   “他们把女人都抓过去做什么?”阿菅问道。   “不知道……”三个魔物起摇头。   苏夜道:“你们说一说,自从他们来了东兰道,东兰道就发生了哪些变化?”   “东兰……东兰变少了。”粗嗓门的魔物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刚到东兰道的时候,东兰道有许多东兰,但现在只剩下从前的三分之一不到了。”   “但是血沼变多了。”瘦小魔物补充道,“血沼比从前还要多很多,许多高阶魔物用血沼在浇灌一个什么花。”   “他们还把东兰道第一株东兰给砍了。”高个子魔物说,“老敏叔说,正是因为东兰道的第一株东兰没了,所以现在大家才无法出去。”   “上次隔壁村的脆脆不是这么说的!脆脆说是因为甘兑大人让那些高阶魔物把东兰道的出口都封印了!”粗嗓门魔物反驳道。   “反正……反正就是因为甘兑大人派了那么多高阶魔物来,才让东兰道变成现在这样的!”高个子魔物说道。   苏夜与阿菅对视了一眼,苏夜道:“那你们明天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一看你们说的那些高阶魔物?”   三个魔物一听这话,脸上齐齐露出了一个惊悚的表情。   “他们很可怕很可怕的!”瘦小魔物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了,“我上次看到他们一下子就把羊角化成灰烬了!”   “他们会吃掉比他们弱小的魔物!”高个子魔物非常紧张地说道,“他们太可怕了!”   “你们也会被他们吃掉的!”粗嗓门魔物瞪着苏夜和阿菅,“还是不要去看他们了!”   听他们这样说,阿菅倒是来了兴致,她问道:“那你们要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得到了四个女人,要通过什么途径交给那些人呢?”   “我们……我们就把女人送到血沼边上的那个枯萎的东兰边上……”粗嗓门魔物回答道,“那个枯萎的东兰,就是以前的第一株东兰。”   “那就带我们去那里好了。”阿菅肯定地说道。   三个魔物听她这样说,又很犹豫地看向了苏夜,见苏夜没有阻止,一时间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那……你能不能让我们把你捆过去……那样就能把你算到我们村这个月的……任务里面了……”粗嗓门魔物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反正……反正你也是要过去的。”   阿菅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   苏夜却点了头,道:“可以,你们可以先回去,明天早上过来,带着我们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去。”   听苏夜这么说,三个魔物高兴了起来,齐齐点了头,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阿菅看着他们都走了,然后略有些无奈地看向了苏夜,道:“我觉得这里的魔物,愚蠢得有些可怕。”   “好糊弄。”苏夜淡定地下了注解。   “还真要扮作……?”阿菅吞下了后半句话没有说完整。   “这样更简单。”苏夜从容地说道。   “那你怎么跟我一起过去?”阿菅疑惑地看着他。   苏夜冲着阿菅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来:“我穿你的衣服就可以了。”   “什么??”阿菅忽然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者是自己压根儿在做梦的感觉,“你说笑的吧?”   “加上星影和玄月,正好四个。”苏夜淡定地补充道。   阿菅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完全失去了言语,而苏夜已经行动力极强地唤出了星影。   妖艳的少女星影乖乖地听着苏夜把前因后果说完,然后抬眼看向了阿菅,甜甜地说道:“沧君,快把玄月哥哥叫出来吧!”   “哦……好。”阿菅机械地唤出了玄月,整个人还沉浸在苏夜要穿自己的衣服扮作女人这件事情里面无法自拔。   傲娇的少年玄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听着星影重复了苏夜的话,然后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反正老子刚化形,不用在意性别。”   “不要满嘴脏话!”阿菅下意识呵斥了一句。   “哪里有脏话了,那不过是谦称!”玄月哼了一声,凑到了星影边上,和她亲亲热热地嘀嘀咕咕起来。   苏夜则笑着敲了一记阿菅的额头,悄声问道:“怎么了,你舍不得给我衣服穿?”   “你……你也穿不上我的衣服啊!”阿菅白了他一眼,“而且……而且你还教坏了我的玄月。”   “这样就可以了。”苏夜捏了个咒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和星影身量相似的少女,唇红齿白,星眸点墨,娇俏可爱,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阿菅再一次张大了嘴巴,然后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这样不行的无双君……你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这样会显得我特别没有魅力……”   少女苏夜俏皮地抛给阿菅一个媚眼,声音也是少女一样软糯:“你难道不喜欢吗?”   “喜欢……”阿菅默默扶额。   12-2 少女   少女苏夜有着明媚的外表,还带着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诱惑。   阿菅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上前去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咆哮着让他恢复男儿身的欲望,非常生硬地跟在了苏夜身后,走出了房间。   东兰道的早晨天空是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甜蜜的意味——如果不考虑东兰道的险恶,事实上东兰道也是一个风景很是优美的地方。   星影和玄月一前一后跟在苏夜和阿菅身后,他们俩倒是很平常的样子,对比之下,阿菅的僵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等在外面的三个魔物看到一晚上过去,一男一女变成了四个少女,一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菅。   “是……是你们一晚上时间生出来了三个女孩儿吗?”那高大魔物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菅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粗嗓门魔物狠狠把高大魔物拍了一下,斥道:“瞎说什么,这明明……明明……”   “打住。”阿菅直觉他们说不出什么好话,迅速截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语,“不多废话,你们先送我们去那个……地方。”   三个魔物连连点头,从屋子后面拖出了一辆破旧的车子,那高大的魔物变成了原形,套在了车辕上,由那粗嗓门魔物在一旁护驾,瘦小魔物跳上车去当做车夫。   阿菅嘴角抽搐着被苏夜拉上了车,玄月和星影也跟着爬了上去,然后他们便离开了村子,朝着三个魔物口中的东兰道第一株东兰驶去了。   这车子破旧且狭小,苏夜挨着阿菅坐着,星影索性就坐在了玄月的腿上。   阿菅看着两把枪这么黏黏糊糊,内心想着不过是两把枪,他们这样坐着也不过是交叠在一起,没什么问题——可一侧头看到娇俏艳丽的少女苏夜,她就无法淡定了。作为一个女人,她一直对自己的外貌极其有自信,她敢说在六界当中,她的容貌若认了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但苏夜变成了少女之后……俨然从各方面超过了她,各方面都比她好看,甚至这一颦一笑的气质,都比她有风情!她默默看着苏夜,深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被一个男人比过,实在是太丢脸了。   或许是目光太炙热直接,苏夜抬头看向了阿菅,甜甜地笑了笑,然后顺势靠在了阿菅的怀里——因为他选择了与星影相似的少女身量,故而此时此刻的他要比阿菅稍矮一些,两人看起来像是姐妹一样。   “你准备什么时候变回来。”阿菅压低了声音,忍不住问道。   “恰当的时候。”苏夜冲着她笑了笑。   “真希望快一点。”阿菅声音压得更低,“你能让他们分开吗?”说着,她瞅了一眼对面的星影和玄月。   “他们在成为神器被你我拿到手之前,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状态。”苏夜不以为意地说着,又冲着星影笑了笑。   阿菅觉得这对话简直无法愉快进行下去,非常烦闷地闭了嘴。   说话间,这破旧的车子已经飞驰电掣地移动了起来。阿菅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那拉车的魔物跑速极快,两边的树木花草纷纷后退,而跟在他们车子旁边的粗嗓门魔物轻轻松松地缀在旁边,看到阿菅往外看,还有余力对着她憨厚地笑了一笑。   阿菅也对着那粗嗓门魔物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苏夜的脑袋,道:“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应该很快能到他们说的那个地方吧?”   苏夜懒洋洋地笑道:“据说东兰道挺大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   然后跟在外面的粗嗓门魔物接了话,道:“我们跑三天就能到啦!很快的!”   “唔,那你还得看这个样子的我三天哦!”苏夜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不能更快一点吗?”阿菅没有理会苏夜,转而去问外面的粗嗓门魔物。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啦!”粗嗓门魔物爽朗地回答道。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从一开始看着少女苏夜的羡慕嫉妒恨,到最后看着少女苏夜的痛心疾首,阿菅的心理经过了怎样的波折变化暂且不提,他们到达了那第一株东兰跟前,然后看到了一些同样是用车子送来女人的魔物们。   阿菅一行人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一边慢慢地往前挪动,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队伍的尽头,就是那东兰道的第一株东兰。和他们之前见过的东兰不一样,这株东兰已经不是鲜红颜色,而是枯萎的红褐色;它脚下的血沼生机勃勃,能看得出在这株东兰还活着的时候,这样生机勃勃的血沼一定能为它提供足够的养分。前面的魔物们排着队把带来的女人送上了血沼旁边的竹筏上,然后默默离开,都不敢多看一眼。而被送上了竹筏的女魔们,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又魔力低微,无法反抗。   等到阿菅一行人也到了血沼边上,那三个魔物有些不舍得地把阿菅四人送到了竹筏上,还想说句什么的时候,就被旁边的高阶魔物给推搡开去,最后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阿菅与苏夜之后,再没有别的魔物送女魔过来,但那些高阶魔物仍然等待了片刻,才撑起竹筏,朝着血沼中间那枯萎的硕大兰花划去。   竹筏上的女魔们相互之间都没有说话,她们表情麻木,目光呆滞,好像已经没有了思维。阿菅悄悄打量了竹筏上的魔物们,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划船的高阶魔物身上。她估量着这高阶魔物的境界修为,又暗暗对比了如果自己与这魔物打斗起来有几分胜算,渐渐就想得出了神——这时,苏夜戳了戳她的胳膊,她回过神来,只见那划船的魔物也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其他不该有的心思。”那划船的魔物冷哼了一声,把目光从阿菅身上移开,扫遍了竹筏上所有的人,“能为甘兑大人所用,是你们的福气和运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竹筏上,突然迸发出了一声哭嚎。   阿菅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长着猫耳的女魔,她原本抱膝坐着,这时候已经哭得趴在了竹筏上。   “安静!”划船的魔物冷冷地斥道,“再吵闹,就把你们丢入这血沼中!”   猫耳女魔抽泣道:“反正都是一死,死在血沼中还是死在你们手上,有什么区别?”   划船的魔物冷冷看了她一眼,甚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用手中竹篙一扫,便把那猫耳女魔从竹筏上打入了血沼。   那猫耳女魔在血沼中挣扎着扑腾了一会儿,很快就沉了下去,没有了动静。   “若还有谁哭闹,便同这不识好歹的一样下场!”划船的魔物冷漠道。   阿菅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血沼,下意识朝着苏夜靠了靠。   苏夜握了握她的手心,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竹筏渐渐靠近了那已经死去的东兰,周围腾起了淡粉色的薄雾。   阿菅看着这薄雾,觉得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时,苏夜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去看那东兰根茎周围的那满地绽放的红色花朵。   阿菅定睛看去,忽然一愣:是血玲珑。   这意味着,东兰道发生的事情不仅与甘兑有关,也与南泽息息相关。   但为什么南泽会在东兰道这样的地方来呢?这些血玲珑又有什么用途?   一时间,阿菅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会儿进去之后,我们先找机会脱离这群人。”苏夜用传音入密对阿菅说道,“我想这里说不定就是离开东兰道的通道。”   阿菅抿了抿嘴角,默默点了点头。   待到竹筏靠岸,停在了这株死去东兰的根茎旁边,高阶魔物示意竹筏上的女魔们都下来,一行人开始排着队往这株枯萎东兰的内部走去。   这株枯萎的东兰内部已经完全掏空,走进其中,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宫殿一样。   划船的高阶魔物只带着她们进入了第一道门,然后便有另外的魔物前来接应。   而每过一道门,就会换一个魔物来带路,就这么过了六道门,她们到了一个大殿当中。   殿中上方摆着一把白色的奢华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带着兜帽的身形佝偻的老魔物,站在下面无法辨出他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他是何种修为。   待到所有人都站定之后,椅子上的老魔物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但还能听出是男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桀骜,想来在魔界当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了。“你们到了这里,就安安心心为甘兑大人做事。”他这样说道,“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要胡乱猜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站在殿中的女魔们一路走到这里,已经十分惊恐了,她们瑟缩地站在一起,讷讷地点着头。   “今天,你们就先休息吧!”老魔物说道,“明天开始,你们就要为甘兑大人来做出奉献了。”一边说着,他摆了摆手,示意让女魔们退下。   阿菅与苏夜交换了一个眼神,选择了继续跟随这群女魔,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与她们脱离。   收到了老魔物的指令,便有高阶魔物上前来,带着她们朝着另一边走去,来到了一座简陋的宫殿前,示意她们可以进去了。   “你们好好呆在里面,不要乱跑。”高阶魔物说道,“要是因为擅自乱跑而出了事情,我们不会负责。”   女魔们急忙答应下来,进到殿中之后,便各自散开找了地方安静地呆着。   苏夜带着阿菅在这简朴的宫殿里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把星影和玄月各自收了起来。   “所以他们究竟要在这里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么多女魔物?”阿菅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苏夜道:“明天便能知道了。”   阿菅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又道:“我们会不会在这里遇到南泽?”   “或许会。”苏夜不以为意,“但也有可能并不会……这里看起来都是甘兑的手下,南泽并没有必要屈尊降贵亲自到这里来。”   阿菅想到了东兰根茎旁边的血玲珑,皱了皱眉眉头,没有说话。   12-3 少女   阿菅和苏夜在第二天便知道了为什么他们找来了这么多的女魔——他们在用女魔的血来浇灌血玲珑。   阿菅看着那一大早上就像抓牲口一样被抓出去浇灌血玲珑的女魔,心中升起了愤怒和怜悯。   “南泽不把魔物当做人,我还勉强能理解……但是甘兑,这些魔物难道不算是他的同类吗?”阿菅咬着牙低声对苏夜说道,“他们这样做,就不怕魔界中人一起来对抗他们吗?”   “所以现在东兰道可以进不能出。”苏夜冷静地说道,“不过这样看来,南泽和甘兑一定是想用这血玲珑来做点什么。”   阿菅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我们能毁掉这里的血玲珑。”苏夜淡淡笑了一笑,“今天晚上,我们便去摧毁这些血玲珑。”   “这样一来……会不会打草惊蛇?你现在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阿菅虽然也想把这些统统都毁掉,但仍然考虑到了苏夜的情况。   “我们可以让魔物们来帮忙。”苏夜胸有成竹,“物伤其类,这里的魔物们未必就对这血玲珑有多少好感,所以只要煽动他们一起来……”   阿菅想了想,仍有些担忧,道:“但这些女魔们大多修为低微,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们不用带着她们去反抗什么高阶魔物,我们只要把那些血玲珑摧毁掉就可以了。”苏夜说道,“血玲珑周围并没有魔物看守,想来因为血玲珑是南泽培育,自带神力,所以那些高阶魔物不敢贸然靠近。”   阿菅有些迟疑,但最后仍然点了点头。   苏夜又道:“这件事情我去做,你用神识探查一下这株东兰是不是暗含出口。”   两人商量着确定了到了晚上要做的事情,阿菅抱着玄天幻月枪开始探查这株大得过分的东兰,苏夜顶着少女的身躯便与那些女魔们交头接耳。   也不知苏夜是如何说服了那些女魔,到了晚上的时候,阿菅便看到那群女魔们斗志昂扬,也不像之前那样心如死灰的模样了,然后跟在苏夜背后,就悄悄摸出了东兰内部,前去铲除血玲珑了。   阿菅跟随在他们后面给他们放风,然后继续用神识探查东兰剩下没有被探查到的地方,就在苏夜带着女魔们迅速把血玲珑铲除完毕然后女魔们投了竹筏跑掉的时候,她忽然探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有些不太确定,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感受出错。   苏夜回到阿菅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青年模样,他简单地说了铲除血玲珑的过程,又随口表扬了几句这些魔物们虽然修为低微,但是行动力还是一流,然后便问起了阿菅探查东兰的情形。   “我探查到有一丝气息很熟悉。”虽然有些不太确定,但阿菅还是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但还没有探查到有任何出口。”   “熟悉的气息?”苏夜皱了皱眉,“是你熟悉的人吗?”   “这气息似乎被遮掩过,更多的我还无法探查出来。”阿菅说道,“我们要去东兰内部看一看吗?”   “去。”苏夜肯定地说道,“既然都来了,便去看看吧!”   不用再跟着那群女魔,苏夜也恢复了男人的英俊模样,阿菅觉得心头上松快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见苏夜答应得爽快,她也没有多犹豫什么,便跟着苏夜重新进到了东兰内部。   因为苏夜带着女魔迅速铲除了那些血玲珑的关系,现在东兰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压根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进到了东兰当中,于是他们很顺利就过了那六道门,进到了大殿当中。   那白色的奢华椅子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看到之前那戴着兜帽的老魔物。   阿菅忽然好奇问道:“这一道道的门禁,之前你怎么知道可以不走这里,就到东兰外面去?”   苏夜耸了耸肩,道:“通常来讲,都会有小道可以走。”   阿菅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在仙界修炼的时候,见过许许多多的宫殿。”苏夜随口说道,“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玄北宫的小道大家就都看不到。”阿菅笑了一笑,“外人在玄北宫里面,只能看到大道。”   “意思是,如果你回去,就能看到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苏夜也笑了起来。   阿菅点了点头,道:“的确,很多地方被父亲下了禁咒,那些地方只有父亲和我能看到。”   “所以玄北宫关闭……也有这个原因?”苏夜看了阿菅一眼。   阿菅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段时间的事情,我其实记得不清楚了。”   “当初白巽天尊陨落之前,用法力关闭了赤霞宫。”苏夜一边往前走,一边对阿菅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件事情一直让南泽很恼火。他一直想让赤霞宫重新打开,但是他努力了一千年,最后只是让星霞河重现仙界——还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内重现。”   “我以前在赤霞宫住过一段时间。”阿菅说道,“南泽最初也是在赤霞宫中修炼到了仙君的境界,后来才从赤霞宫中出来,把道场设在了春山。”   说到了春山,阿菅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道:“春山现在还在么?”   苏夜想了想,摇头:“春山已经没有了,北海一战中,是陆玑把春山给夷为平地了。”   阿菅吐了吐舌头,有些感慨:“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温和的人。”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青霜仙。”苏夜笑了笑。   “我觉得你变成少女的时候,没有你现在的样子漂亮。”一路走过来都没有遇到任何魔物,阿菅心情放松,也就有了心情开一开玩笑,“下次一定不要再变成少女了,实在太可怕了!”   “是吗?”苏夜莞尔,顺手拉住了阿菅的手腕,继续往前走,“我还以为我勉强应该算是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少女呢!”   岂止是看得过去,简直是美得无法挑剔啊!阿菅内心默默这样说着,口中却道:“还没有你的星影好看呢!我觉得还是你现在的样子最好看,百看不厌,真不愧是六界艳华榜的榜首呀!”   “我觉得这个说得有点刻意了。”苏夜道,“六界艳华榜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做一次这个榜单,收录一下现在的六界美色——记得把东君从榜单里面踢出去。”   “不不,我觉得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资格入选的。”阿菅认真道,“你觉得我自己要不要参与到榜单里面来?”   “你要使用排榜人的特权,让自己获得榜首吗?”苏夜调笑道。   “榜首就太刻意了……相信我无双君,榜首我一定会留给你的!”阿菅半真半假地说道。   “真是我的荣幸。”苏夜一边说着,一边敏锐地把阿菅拉到一个屏障后面躲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前面有人。”   阿菅用神识探查了一番,皱了皱眉,道:“就是之前那个戴着兜帽的老魔物,还有一个人是……辛宁?!”   “没有有错?”苏夜问道。   “不会错,我还跟辛宁交过手,怎么会看错?”阿菅说道,“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他们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这里隐蔽,他们看不到。”苏夜沉着地说道,“注意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阿菅点了点头,用神识去探听了辛宁与那老魔物的对话。   .   “血玲珑被铲除?不是说这里的魔物不敢接近么?”辛宁问道。   “血玲珑对高阶魔物有作用,但对低阶魔物和女魔并没有太多影响,做出这些事情的,就是那群女魔。”老魔物嘟哝道,“我已经让他们重新去种血玲珑了……辛宁大人,有没有办法能不要用女魔的血作为这血玲珑的肥料?毕竟……东兰道原本就魔物不多,女魔已经非常稀少了……”   “我会向甘兑大人转达你的意思。”辛宁说道。   “多谢辛宁大人。”老魔物说道,“要我说,甘兑大人神通广大,实在犯不着和那个什么东君混在一起,东君毕竟是神界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要对我们魔界下手呢!”   “这些事情你就不要随便议论了。”辛宁道,“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的不用理会。”   “还有一件事情。”老魔物又道,“之前甘兑大人送来的那个……已经让他吃下了血玲珑……现在他失去了神智,杀伤力极大,我们都不敢靠近,还请辛宁大人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关着他。”辛宁简略地回答道,“这要等甘兑大人亲自来,才知道他想怎么处置。”   “是是。”老魔物急忙回答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路过了阿菅与苏夜,朝着前面走去了。   .   “看来今天我们能铲除掉血玲珑,也有那个老魔物故意露出破绽的缘故。”苏夜嗤笑了一声,“果然是物伤其类啊!”   “他们让谁吃了血玲珑?”阿菅有些疑惑。   苏夜摇了摇头,道:“这得去看看才知道了……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很难对付的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待到辛宁和老魔物走得无影无踪了,苏夜和阿菅才从藏身的屏障后面出来,朝着辛宁和老魔物走来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便越感觉到了一种躁动的气息萦绕。   他们仿佛是顺着东兰原有的经络在往上走,顺着这经络,一边能感受到东兰残留的磨气,还能感受到血玲珑的霸道气息,其中混杂着的……却是龙气。   “纪游?”苏夜和阿菅对视了一眼,相互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和不敢置信。   “他们怎么会抓住纪游?!”苏夜震惊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不定并不是纪游,还有可能是别的龙。”阿菅安慰着说道,心中却惶惶不安。   他们一路向前,走到了一个被东兰花瓣严严实实挡住的大殿前,刚一站定,便听到了一声龙啸!   13-1 幻境   苏夜唤出了玄天星影枪,挑开了遮掩着大殿的东兰花瓣,然后一间华美又狼藉的大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说华美,这大殿雕梁画栋,处处精致,不输仙神两界任何一处宫殿,甚至比人间帝王的皇宫还要更精致三分;说狼藉,则是这处处华美,都已经呈现了破败之相,甚至有一些精致雕塑被打得粉碎,无法看出原形。   几乎是下意识地,阿菅屏住呼吸,非常快速地扫了一眼这大殿之内,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仿佛并没有人——但之前的那一声龙啸听得清清楚楚,并非幻觉。她看向了苏夜,只见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进去看看。”苏夜的声音是平静的。他收起了玄天星影枪,率先走入了这大殿。   阿菅紧随其后,进到殿中之后,她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背后有人窥视,可回头去看,又分明没有任何人影。   走到了殿中,才发现这大殿中陈设是按照先天八卦来排列,应当有个什么玩意儿被困在了殿中,但眼下阵法已破,之前被困的显然已经逃脱出去不再受到阵法的控制。苏夜看着这阵法,感受着这殿中气息,面色有些阴沉。   阿菅亦然,在进入殿中之后,她明显地察觉到了纪游的气息,虽然现下并没有看到纪游本人,但毫无疑问,他曾经出现在这里,而眼前这阵法,多半就是为了困住纪游。   “刚才他们说,已经灌了许多血玲珑……是不是就是给纪游……?”阿菅有些不忍说出口,可眼下还是要把这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苏夜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已经破掉的阵法,脸上的表情都是担忧。   就在这时,阿菅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强劲的攻势逼近!她下意识侧身想要避开,却仍然被那快速一攻擦过了肩膀,那力道极大,她整个人被带到了地上,摔得十分狼狈。她定睛看向攻击自己的方向,却只看到一对硕大的碧绿龙眼,毫无感情,就那么静静地在黑暗中闪烁着无情的光芒。   “纪游?!”阿菅惊呼了一声,被身后的苏夜扶住了。   “是纪游……”阿菅看向了苏夜,声音不自觉地在发抖,“他……他这是……?”   “刚才他们说的灌血玲珑,恐怕就是纪游。”苏夜紧紧盯着纪游,不敢放松,“他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话音刚落,隐在暗处的纪游突然如蛇一样冲击出来,龙爪一拍,就直接把苏夜拍得飞了出去!   饶是苏夜原有准备,却是敌不过纪游作为龙的时候这么猛烈攻击的,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觉得胸中真气有些翻腾。   纪游游动着他灵活而硕长的龙身,如盯着猎物一样,眼中冒着绿光。   阿菅不敢大意,趁着纪游还没注意到自己,急忙给苏夜下了一道灵力屏障,然后快速跑到他身边去,把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她一边对苏夜说着话,目光仍然盯着纪游,片刻不敢松懈。   纪游歪着脑袋观察着苏夜和阿菅两人,仿佛有些认出他们,又有些迷茫的模样,只是片刻的犹豫,他高高竖起了头颅,然后对着他俩俯冲了下去!阿菅想要带着苏夜逃开,苏夜却不躲不闪,召唤出了玄天星影枪,对着纪游的鼻子砸了过去!纪游躲闪不及,被这□□砸了个正着,发出了一声惨叫,迅速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藏在了尾巴里面,半晌没有动弹。   “这是……?”阿菅愣了一愣,看着可怜兮兮的纪游,又看了看从容不迫的苏夜,有些闹不清楚情况了。   苏夜却拉着阿菅站了起来,道:“先不管这么多,我们先找到出路离开这里。”   “那……不管纪游了?”阿菅指了指从尾巴里面悄悄露出两只大眼睛的纪游,心里面有些犯嘀咕:就被砸了这么一下,就忽然之间变得没有攻击性了?龙鼻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苏夜看了一眼蜷缩到一起的硕大青龙,摆了摆手,道:“先不管他,他现在没有意识,却有龙的本能……不用担心他。”   “所以刚才那一下?”阿菅眼睁睁看着纪游游动自己的龙身,把自己的脑袋缩到了嘴里面,只有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在眨啊眨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以前我和他过招的时候,他就说过,龙的鼻子是它们的弱点之一。”苏夜扭过头去不看纪游,只拉着阿菅朝着殿内走,“如果正好被打到,会鼻酸流眼泪,失去战斗力。”   阿菅受教地点了点头,一回头,看到纪游淌着眼泪锲而不舍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他就在后面……”阿菅弱弱地说道。   “不……不管他。”苏夜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对纪游才好:论理,他应该先解掉纪游的血玲珑,然后带着他一起离开东兰道,但现在他神力尽失,无法帮助纪游恢复神智,而阿菅虽然有能力,但如果她把神力都用来给纪游解除血玲珑,那么就算纪游苏醒了,以他们仨都是战斗力为零的情况,是无法离开这里的。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先让纪游在东兰道肆意妄为地施展龙的力量——显而易见的是,这些魔物,包括辛宁在内,都无法控制失去了理智的纪游,而失去了神智只保留了武力值的纪游,并没有失去破坏阵法这样的本能……也不知他们贸然把纪游给抓住然后灌了一堆血玲珑究竟是正确的选择还是错误的决定。   这边苏夜陷入了沉思,那边阿菅眼睁睁看着身后的纪游淌着眼泪追上来了,她手指发抖,顺手召唤了自己的玄天幻月枪,紧握在手中。对纪游,她是有着十分的好感的。这样一个活泼又没心没肺的青龙,他大智若愚,总是快乐的时候很多,她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对他动手,但此情此景之下,仿佛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正在阿菅纠结的时候,苏夜已经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纪游,又看了一眼前面,急忙向阿菅道:“你用神识探查一下,前面是什么情况?”   一边说着,苏夜挡在了阿菅身前,对着纪游的鼻子又是一枪砸了过去!   这次纪游学乖了,看到枪砸过来,便往后推了推,停下了游走的身躯,露出了一个带着些委屈的表情。   阿菅急速探查了一番,道:“前面是一片混沌,并不知道是什么。”   “说不定就是东兰道的出入口。”苏夜快速思考了一下,这样说道,“我们就朝着那边过去。”   “那……他要是跟着怎么办?”阿菅指了指纪游。   “那就跟着!”苏夜毫不犹豫地说道。   阿菅有些不太放心,她回头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纪游,又看了看苏夜,但并没有反对。   苏夜拉着阿菅往前走,一边走一面说道:“我与纪游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条小水虺。他被喜娘从农夫手里买下来,然后便一直跟着我。”他说起了与纪游认识的往事,一时间有些感慨,“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以前和我说,是遇到你之后才开始修炼。”阿菅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算他师父咯?”   “不算,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普通的人。”苏夜说道,“若硬是要算的话,喜娘勉强算是他师父,她教会了他吸收日月精华,然后他就开始修炼了。”顿了顿,他回头瞥了一眼牢牢跟在后面的纪游,又道,“他应当算是十分有灵根的水虺,修炼的速度远超了其他开了灵智的妖物。”   “后来你们就一起飞升了?”阿菅问道。   “是啊,我和他约定了要一起修炼的,所以自然是一起飞升到了仙界,然后一起修炼成为了神。”苏夜轻叹了一声,“却不知道,这次他究竟遇到了什么,被抓到了东兰道,还失去了神智……”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纪游,恨恨道,“若让我知道是谁抓了他,我定要将他打得灰飞烟灭!”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片混沌之处。   他们所站之处是东兰的根茎,脚下一片暗红,而面前是一片虚空,只能看到一片灰暗迷蒙。   阿菅想用神识去探查,却毫无回应,只能感觉到其中空间巨大,并不能知晓这虚空当中究竟是什么。   “往里面走吧!”苏夜拉住了阿菅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不用害怕,这六界当中,空间缝隙极多,能先离开东兰道,便不要在这里多逗留。先回神界要紧。”   阿菅点了点头,反握了苏夜的手,微微一笑,道:“我们一起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往前迈步的时候,却被后面的纪游撞了个猝不及防,手拉手跌入了虚空当中,没有一丝丝防备。   这一撞正好撞在了苏夜的后背,他整个胸膛中真气翻滚,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   而在虚空之中快速下落,却不由他多在意体内的真气,他紧紧抓着阿菅的手,看着四周围那灰蒙的虚空颜色发生着急速的变化,由灰蒙变成灰蓝再变成深蓝,然后他们落在了地面上。   13-2 幻境   “这是哪里?”阿菅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周围,并不识得周围的情景。   苏夜先被纪游撞了一下,现在又直接摔在地上,一时间觉得头晕眼花,一时间没有来得及看看四周,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你还好吧?”注意到了苏夜的异常,阿菅上前来搀扶了他一把,“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好了。”   “这里应该是两界罅隙。”苏夜迅速看了一眼周围,下了结论,“但具体是哪里,却是不清楚了。”   “先不管这么多,你被纪游撞了那一下,现在还好吗?”阿菅关切地问道,“需要我给你调理一下灵力吗?”   苏夜摆了摆手,道:“没事,都是刚才落下的时候没有准备,我略站一会儿就好。”一边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头顶之上,已经看不到之前那片灰蒙虚空了,心中也有了计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从东兰道离开的那灰蒙虚空应该不止一个出口,我们被纪游撞了那一下,所以才错过了其他的出口,落到了这里。”   “我从前听父亲说起过两界罅隙。”阿菅道,“父亲只说,罅隙之中,常有幻境。因为罅隙的产生便是两界之间的碰撞,于是常常会有散逸的灵力会在罅隙空间中停留,然后便会产生幻境。”   “的确如此。”苏夜点了点头,“只不知道,在这罅隙当中,会有怎样的幻境。”   “先往前走一走吧!”阿菅道。   两人相携向前走着,一路上只见周遭环境变换,只有脚下的那条路坚定而稳固,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座华美的宫殿,里面来来去去有许多雍容华贵的女子。阿菅愣了一下,侧过头去看苏夜,有些不确定问道:“这是……?幻境?”   苏夜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心,点了点头,道:“不妨上前看看,这幻境中是什么。”   阿菅点点头,跟随苏夜上前,便进入到那宫殿当中。   那宫殿上书“七曜宫”三个字,里面雕梁画栋,十分精致。   宫中颇多女仙,她们有说有笑,却是说着一件阿菅曾经听过,但不曾真正了解过的往事。   “天尊陛下让人把那个叫迦迦的女娃儿送到我们宫里来了呢!”粉色衣衫的女仙说道,“听说她是天尊的亲戚,怎么会送到我们这儿来?”   “小殿下已经出生了,天尊陛下要送我们七曜宫选人去专门照顾小殿下呢!”一旁一个穿着蓝色外袍的女仙笑道,“你们可有听说这件事?也不知是谁命好,会被选到小殿下身边去。”   “我听说了,就是千芳仙。”一个穿白裙的女仙说道,“据说天尊觉得千芳仙性格温和,又修为高深,正好来照顾小殿下。”   “兰仙,你从哪里听说的?”粉色衣衫的女仙急忙问道,“我昨天也去了宫主那里,宫主并没有说千芳仙被天尊看中了呀!我还想着,若能去玄北宫照顾小殿下,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呢!”   唤作兰仙的女仙笑道:“这事情,我也是听宫主身边的人说的,说是天尊派人送那叫迦迦的女娃儿来的时候,就在我们七曜宫中查探过了,就觉得千芳仙最好。茶娘你虽然模样好,却还是不如千芳仙稳重的。”   粉衣的茶娘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声,道:“说的也是,若说这宫里……除了千芳仙,无论是谁被选中我都不服,偏偏就是她。”顿了顿,她看向了蓝色外袍的女仙,又道,“药娘,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除了千芳仙,应当还有不少人要一起过去吧?照顾小殿下不会只有千芳仙一人。”药娘笑了笑,又向兰仙问道,“那迦迦算是个什么?她被送到七曜宫来,是要让我们照顾的意思么?”   兰仙道:“除了千芳仙,还选了不少修为精深,性格稳重温和的,像我们这样修为都还没到大罗金仙的,就别想了。”顿了顿,她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悄声道,“迦迦并不能算是天尊的亲戚,若真要算,应是冬君的远房侄女儿,冬君没有怀孕之前,觉得膝下寂寞,便养在了跟前。现在冬君没了,天尊哪里有心思去照顾这么一个丝毫关系都没有的外人?照我看,宫主大约也不会让我们去照看她的。”   “原本在玄北宫中,万千宠爱长大,现在突然被送到我们七曜宫来,恐怕这位迦迦心中会有怨恨吧?”茶娘感慨道,“虽然我们七曜宫也不差,但毕竟比不上玄北宫。”   “这有什么好怨恨的?若不是当初冬君收留了她,她早就尸骨无存了。”药娘说道,“不管怎么说,她都应该感念冬君。天尊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他可没有让她自生自灭,一般人想进我们七曜宫来,还进不来呢!”   三人还想说什么,一个穿着红衣裳的仙童跑了过来,脆生生笑道:“兰仙,药娘,茶娘,宫主现在让所有人都到正殿去,要宣布一件大事呢!”   “是什么事?”茶娘笑着问道。   “去了便知道,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呢!”仙童笑嘻嘻地说着,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整了整衣衫,便去了七曜宫正殿。   正殿当中,七曜宫宫主月宵仙已经端坐在了上首,身边是少女迦迦绷着一张小脸站着,眼中有些阴霾。   陆陆续续地,宫中的女仙们都到齐。月宵仙清了清嗓子,先说了千芳仙的事情。   “千芳仙明日就去玄北宫,她手中的事情已经全部交给了万华仙,之后宫中内务,便直接去与万华仙说。”月宵仙说道,“另外,千芳仙带走了宫中不少人,从下月起,我们七曜宫要从仙界吸纳一批女仙,这件事情便由兰仙来办,明日你拿出一个章程来。”   听着月宵仙的话,点到名的万华仙和兰仙都上前来领了是,然后恭敬地站了回去。   “这位是从玄北宫到我们七曜宫来小住的迦迦。”说完了七曜宫中的事情,月宵仙才把迦迦介绍给了诸人,“你们这会儿可认清了,可别让我知道你们私下有什么无礼的行为。”   这话说得其实并不太中听,月宵仙也并没有多看迦迦一眼,仿佛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就这么简单两句话,便算做是介绍过了迦迦,然后她便让诸人先散去了。   一边让仙童带着迦迦去住所,月宵仙将万华仙单独留了下来。   “对那位迦迦,你多注意些。”月宵仙这样说道,她的语气十分戒备,脸色也很严肃。   听着这话,万华仙吃了一惊,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这位迦迦,难道是天尊放到我们七曜宫的……眼线?”   “你这是想太多了。”听着万华仙那明显想得太多的话语,月宵仙忍不住笑了笑,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们七曜宫向来都是跟随着天尊的,又都是女仙,对天尊没什么威胁,这次天尊还特地到我们宫里来找人照顾小殿下,足见天尊对我们的信赖了,你可别想太多。”   “是方才宫主您这么一说,我实在是吓到了。”万华仙有些不好意思,“您这么说,是因为那位迦迦有什么不妥么?”   “她昨日到的我们七曜宫,今天早上我亲自送了早点予她,却不防听到她在房中摔打东西。”月宵仙眉头紧锁,“我以为是宫中女仙怠慢了她,可侧耳一听,却全是对天尊的诋毁还有对小殿下的谩骂,待到我敲门,她开门时候又换了一副嘴脸。这样的女子,不可掉以轻心。”   万华仙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问道:“她为何要诋毁天尊?”   月宵仙道:“大约是觉得天尊不该把她送到我们七曜宫来吧!”   万华仙低着头想了想,道:“她大约是觉得,小殿下夺走了她应得的东西?”   “那就只能说她小小年纪,贪得无厌了。”月宵仙嗤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多一个心眼,别让她带坏了我们宫中的人。”   万华仙忙答应下来,道:“宫主且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牢牢记住。”   迦迦在七曜宫中的暂住一住便是五百年,五百年中,她从一个青涩少女长成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女孩,刚来七曜宫时脸上显而易见的阴霾已经消散,她仿佛十分开朗,又十分可爱,半点也没有怨怼和不满,几乎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仙了。   七曜宫中诸多女仙,她最喜欢的便是药娘和茶娘。她喜欢她们俩天真烂漫,说话时候总没有心机,也喜欢她们对她全然的信任。她常常缠着药娘和茶娘问起了七曜宫外的事情,她被要求在修成大罗金仙之前,不得离开七曜宫,于是对外面的世界格外渴求。   “外面也没什么新鲜事儿。”药娘说道,“天尊还是一统六界呀,六界一片和平,也没出什么乱子。”   “嗯嗯是的呀!小殿下才刚懂事呢,上次遇到千芳仙,千芳仙说小殿下才刚会走路。”茶娘补充道,“也不知千芳仙下次还会不会来我们七曜宫选人呀!”说道这里,她感慨了一句,语气中十分向往。   听着这话,迦迦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发觉的不屑,但稍纵即逝,并没有让药娘和茶娘有所察觉。她道:“千芳仙我也见过一次,就只觉得她特别温柔。”   “是呀,千芳仙的脾气最好了。要不当初那么多人,天尊偏偏就选了她呢?”茶娘语气中的羡慕几乎要满溢出来,“真希望我也能去小殿下身边呀!”   迦迦看了一眼茶娘,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13-3 幻境   对迦迦来说,修炼是十分枯燥的事情。   她生来时候修为境界并不出众,与寻常仙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散仙资质。后来她被接到了冬娘身边当做女儿抚养,才慢慢地修炼了起来,但这快近千年过去,她也不过到了天仙的境界,不说踏入神界大门的大罗金仙境界了,便是仙当中的太乙金仙也没有能够达到。   她最是懒怠修炼,可又十分羡慕那些修为高深的人,于是时常对茶娘和药娘流露出羡慕和向往的神色。   “要是我出生时候资质好就好了,现在就不必辛辛苦苦修炼了。”迦迦这样说道,“出生的时候资质好,再随便修炼一二,便能呼风唤雨十分厉害了。”   “若论资质,还是小殿下为六界之首。”药娘笑嘻嘻地说道,“听千芳仙说,小殿下出生就是大罗金仙,比我们都厉害呢!”   茶娘也笑道:“那可不一样,毕竟是冬君与天尊所生,这等出生,我们也比不了。”   听着这话,迦迦脸色有些难看,她道:“冬君为了这位小殿下连性命都没了,说不定就是这位小殿下害死了自己母亲呢!”   药娘道:“你这就说错啦!仙神当中就是有这么一条禁令,若是想通过结合的方式留下下一代,那么母亲必然会因为灵胎成长而死,所以这么多仙神,大多因为这条禁令而不愿亲自生下孩子呢!”   迦迦撇了撇嘴,道:“当初我就在玄北宫,我还能不知道冬君是什么情形?”   茶娘看向迦迦,有些好笑道:“那又怎么样?若你是羡慕小殿下,便不如直说了吧!小殿下是天尊与冬君爱的结晶,这一点六界当中是有公认,你胡说八道就没意思了。”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迦迦恨恨斥道,“从前我就在冬君膝下长大,她对我比对任何人都好!”   见迦迦如此情形,茶娘与药娘对视了一眼,忽然便想起了万华仙叮嘱过的话语,一时间沉默了下去,没有人接话。   大约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迦迦愣了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又道:“那千芳仙会不会回我们七曜宫来”   茶娘悄悄打量了迦迦的神色,斟酌着道:“那便不知道了,千芳仙如今也不算是我们七曜宫的人。”   迦迦听着这话,有些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情,倒是让茶娘与药娘起了戒备的心思,她们自己拿不定注意,便去找了万华仙。一五一十把与迦迦的对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之后,药娘有些忐忑问道:“我们会不会说错话?我们平时看着迦迦也挺好的,所以才和她玩得多一些。”   万华仙笑了笑,先安抚了药娘与茶娘几句,看着她们脸上神色都不再慌乱了,然后才道:“你们也没说错什么,之后以后倒是少与她说这些为好。既然你们和她玩得来,那在一起玩耍也是无妨的,倒是不必刻意疏远。”   “要是说错了什么话,给小殿下还有千芳仙惹了祸就不好了。”茶娘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或者找人来开导开导迦迦,让她不要这么想,会不会更好一些?”   “你说得也有道理。”万华仙摸了摸茶娘的脑袋,语气温柔,“这事情便不必你们两个小家伙来操心啦!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去闭关修炼个几百年,既能躲过这些是非,又能提升自己的境界,两全其美。”   听着万华仙这么说,茶娘与药娘眼睛一亮,双双点了头,欢天喜地地答应着要去闭关了。   万华仙好笑地送了她们俩去闭关,然后转头便去了月宵仙那儿,将这件事情说给了月宵仙听。   “茶娘最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月宵仙如此评价,“既然她有这么个心思,最好还是多多引导,让她想清楚想明白,别最后惹出祸事来。你平日里打理宫中内务也繁忙,想来也分不出什么心思来引导她,便让她跟着我修炼吧……说起来,她是不是宫里面唯一一个还没到真仙境界的了?药娘和茶娘都已经是金仙了吧?”   万华仙点了点头,道:“听药娘和茶娘说,她也不喜欢修炼,所以境界修为总是慢一些。”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还是让她跟着我吧!”月宵仙叹了口气。   如此,迦迦便被月宵仙带着身边亲自教导,又手把手地带着她修炼,如此过了几百年,终于是到了真仙的境界,也再不会谈起玄北宫时候那样语出不逊——终于看起来是一个温和有礼又貌美婀娜的仙女了。   然后,便是白巽觉得阿菅一个人孤独,让人来七曜宫把迦迦接走的去作伴了。   。   静静看完了这么一长段幻象,阿菅站在原地看着迦迦的幻影消失,许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千芳仙是怎样一个仙人?”一旁的苏夜忽然问道。   “很温柔,对我很好的仙人。”阿菅勉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我小时候就是她带大的,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和我的母亲一样。没有人比她对我更好。”   “后来她……?”苏夜仿佛没有看出阿菅的勉强,而是继续问道。   “后来……在北海一战中,她为了保护我……陨落了。”阿菅抬眼去看苏夜,泪水抑制不住往外涌,“我……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千芳仙。”   苏夜抬手为她擦去了眼泪,轻叹了一声:“所以你刚才究竟是为了迦迦而沉默……抑或是对千芳仙的思念呢?”   “我不知道。”阿菅忍不住把脸埋在了苏夜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真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夜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   他们并没有在原地多逗留,而是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穿过了那华美的宫殿,忽然周遭环境一变,从精致的七曜宫变成了一片旷野,放眼看去都是半人高的长草,天空碧蓝,仿佛并没有人烟。   阿菅皱了皱眉眉头,有些疑惑,道:“这是哪里?为何我并没有印象?”   “看起来像是人界。”苏夜打量了四周,又看了看身后,已经没有了七曜宫的影子——他们显然已经进入到了又一个幻境当中。   他们正疑惑着,远处却只见两人手拉手亲昵地对着他们走了过来。   阿菅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求苏夜的肯定:“那是迦迦和南泽?”   “应当是。”苏夜点了头,“应该是他们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吧!”   “真是……真是没有想到。”阿菅如此说着,却还是坚定地朝前走去,然后便与手拉手的南泽和迦迦相遇。   。   幻境当中的南泽与迦迦是千年前的模样,那时候的迦迦总是穿得十分清爽简单,虽然她喜欢那些华丽又繁复的样式,可她从来都穿着简单质朴,显得格外天然娇艳;而南泽穿着一件玄色的袍子,稳重潇洒大方,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们拉着手,又亲热地交头接耳着,大约是说起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迦迦笑得花枝乱颤。   “我才不信呢!天尊都说了,你要和阿菅成亲的!”迦迦口里这么说着,却把南泽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你说你明天就娶我,我可不信!”   “就在这里,我们可以拜天地。”南泽轻轻吻着迦迦的额角,“管天尊做什么,反正白沧不过是个傻子,她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呢?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天尊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迦迦快活地大笑起来,回身抱住了南泽,抬头去亲吻他的下巴,眼神中都是迷恋的神色,“你说,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却偏偏会被分开?”   “胡说,我们明明就在一起。”南泽低头吻上了迦迦的嘴唇,辗转吮|吸,意乱情迷。   。   阿菅站定一旁,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向了苏夜。   “继续往前走就是了。”苏夜并没有对着幻象有任何评价,只是平静又沉着地说道。   阿菅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却还忍不住回头,然后便看到南泽与迦迦滚入了那半人高的草丛当中。   “迦迦当初在你身边,算是用了一番心思了。”苏夜也回了头,然后如此评价了一句。   “……是的。”阿菅脸色有些发窘,讷讷地点了头,拘束地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这幻境究竟有几重。”看到阿菅那样的窘迫神色,苏夜并没有穷追猛打刨根问底的意思,而是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刚才用神识探查过……并没有范围的样子。”阿菅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感到了脚下的地发生了颤动,周围的幻境出现了裂缝,然后便是一声龙啸,裹挟着劲风,朝着他们冲刺了过来!   苏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阿菅,两人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从上俯冲下来的纪游那全速一攻。   硕大的龙身在空中盘旋了几下,周遭幻境消失得无影无踪,显露出了这两界罅隙中颓丧又枯槁的土黄色的道路来。   。   。   。   14-1 纪游   以阿菅的目光来看,纪游是一条非常健硕的龙。   她从前跟着白巽拜访过四海龙族,见过许多龙子龙孙,但还没有见过如纪游这样健壮的成年龙——大约是因为四海龙族如今正流行着纤细美,他们都不乐意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粗壮。   健硕的纪游灵活地游动着自己长长的身子,紧盯着苏夜,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苏夜把阿菅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纪游,有些拿不定主意。现下他神力并没有恢复,而纪游的力量又太过强大——他自然是不愿意伤害纪游的,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伤害与不伤害的选择,而是单从力量悬殊来看,他似乎只有被纪游的碾压这唯一的结果。   “他想干什么?”阿菅悄声问道。   苏夜摇了摇头,然后好笑地看到纪游也跟着摆了摆脑袋,莫名有些喜感。   “不过他看起来就盯着你。”阿菅说道,“我猜……大概是因为你之前打了他?所以他记仇?”   “也许……”这样被一双龙眼盯着,苏夜也只能接受了阿菅的猜测,“所以现在如果你先走,我就能拖住他?”   “拖住他并没有什么意义。”阿菅好笑道,“无双君,你在纪游面前好像变得很傻,一点都不符合你之前聪明睿智的形象。”   “是吗?”苏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看着面前的纪游也裂开嘴,露出了一个笑。   “他在模仿你?”阿菅有些惊奇。   “我有点怀疑他现在究竟……是敌是友。”苏夜语气十分放松,但动作仍然十分戒备,他唤出了玄天星影枪,横在了他和纪游之间,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纪游歪着头看着玄天星影枪,尾巴不耐烦地在地上砸了几下,整个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阿菅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界罅隙在这震动之中产生了裂缝,她抬眼看向了头顶半空当中,深蓝色的天空变幻出了淡紫色,灵气重聚,周遭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脚下土黄色的道路变成了青石板路,身旁突然出现了小桥流水,俨然便是人间小镇了。   而纪游,就这么突兀地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哪里?”阿菅回头看向了苏夜,“纪游去了哪里?”   “人间江南。”苏夜回答道,“他或许在另一个幻境当中吧!不过这里看起来……十分眼熟。”一边说着,苏夜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一边拉着阿菅,坚定地往前走去。   。   江南小镇,蒙蒙春雨。   一个穿着红裙的妇人在柳树下对着清亮的河水整理了发辫。   她身后的竹篓里面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趴在竹篓边上打着瞌睡。男孩唇红齿白,模样十分俊俏。他的怀里缠着一条成人胳膊粗的黑蛇,黑蛇乖巧地耷拉着脑袋,也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小夜小游,你们太懒了!”妇人整理好了发髻,转过身来,就把竹篓里面的小男孩还有黑蛇都拎了出来,她把竹篓倒扣在地上,然后一扭腰坐了上去,无视了小男孩和黑蛇怨念的目光,“俗话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们每天勤劳起来,从小事做起,才能成就大业!”   “可是……大业是什么呢?”小男孩问道。   一旁的黑蛇也跟着点点头表示疑惑。   妇人哽了一下,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只一手拎着黑蛇,一手拎着小男孩,语重心长道:“反正这就是说你们要勤劳,这是我以前路过书塾的时候听先生说的,先生说的一定没错!反正你们就是要勤快!”   。   苏夜有些怀念地看着柳树下的红裙妇人,轻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会在幻境当中见到喜娘。”   “那……那小男孩是你?”阿菅有些惊讶。   “那条蛇就是纪游。”苏夜道,“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幻境中的小苏夜被喜娘拎着,却并没有对她的话表示同意,而是道:“我还这么小呢,勤快也没用呀!”   黑蛇再次跟着点头表示同意,尾巴傲娇地卷了卷,缠在了喜娘的胳膊上。   “不要撒娇,撒娇也没用!”喜娘把小苏夜放在了地上,然后腾出手来把黑蛇从胳膊上拉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寅时起床,然后绕着镇子跑八圈,然后才可以吃早饭哦!”   小苏夜露出了一个崩溃的表情,他趴在了喜娘的腿上,不开心地嘟着嘴巴:“可是我还小呀!而且小游没有腿怎么跑呀!”   喜娘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那就……等小游长了腿再说。”   “嗯嗯是的呢!”小苏夜连连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黑蛇在地上盘起来,尾巴翘了翘,也表示赞同。   喜娘站了起来,顺手把竹篓给翻过来,示意小苏夜和黑蛇进去,口中道:“那,我们就先去吃早饭好了!”   “今天我们去吃什么?去吃汤包好嘛?”小苏夜蹭蹭跑到竹篓里面坐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喜娘,“还想吃豆花!”   黑蛇对此毫无意见,盘在苏夜怀里找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   青龙纪游闭上眼睛,眼前的幻境让他觉得有些迷惑。   他仿佛是知晓这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太明了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这红裙女人看着十分眼熟,那撒娇的小男孩看起来十分亲切,那条小黑蛇看起来仿佛就是他自己。   他睁开眼睛,环视周围,只看到那红裙女人背着竹篓,带着小男孩还有小黑蛇,朝着镇子上的集市走去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红裙女人呢?刚才打了自己鼻子的那个坏蛋去哪里了?难道那个红裙女人是那个打自己鼻子的坏蛋变的吗?   纪游有些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下巴,然后往前一窜,却是穿过了那红裙女人,直接越过了他们,冲到了幻境之外。   他回头,看着那团暖黄的幻境,莫名有些眷恋。   他甩了甩脑袋,重新去找寻苏夜的身影,然后看到在那团暖黄的幻境中,那个打了自己鼻子的坏蛋,正和那个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用怀念的目光不知在看着什么。   是在看那个红裙的女人吗?纪游有些吃醋地想着,难道他也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红裙女人?   想到这里,纪游觉得头痛欲裂,他用爪子挠了挠下巴,非常烦躁地用尾巴扫向了那团幻境,无声无息地,灵力团被击散开去,幻境消失无踪。   。   又一次看到幻境散去时候,苏夜和阿菅已经非常淡定了,他们看向了面前的纪游,有些担忧这两界罅隙能经得住纪游几次打击。   然而面前的青龙眨了眨眼睛,然后开了口:“我认识你们。”   “是。”苏夜回答道。   “所以,你们认识我,还要打我。”纪游非常不开心地说道,“你们是坏人吗?”   “那是因为你想对我们出手。”苏夜非常认真地解释道。   纪游抓了抓自己的胡须,仍然感觉头疼,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对你们出手?”   “不知道。”苏夜摇了摇头,“你受到血玲珑影响,失去了神智——所以你现在能开口说话,是因为你开始摆脱血玲珑的控制了吗?”   纪游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道:“血玲珑是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如果你不再对我们出手的话,我可以考虑慢慢把事情讲给你听。”苏夜说道。   听着这话,纪游歪着头去看苏夜,目光中全是怀疑:“我记得你两次都用枪打我的鼻子,你会打我第三次吗?”   一旁的阿菅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看了苏夜一眼,悄声道:“你看,他就只是因为你打了他,所以锲而不舍地跟着我们。”   苏夜无奈地笑了笑,用非常诚恳的目光看向了纪游,然后极有耐心地开了口,道:“不会,只要你不攻击我,我一定不会打你。”   纪游捋了捋胡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保证一定不用爪子打你,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骗我。”   “不会,我当然不会骗你。”苏夜说道。   “那么,刚才我看到的幻境是什么?那个红裙女人是谁?小男孩是谁?那条黑蛇是不是我?”纪游问道。   “红裙女人是喜娘,小男孩是我,黑蛇是你。”苏夜回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吗?我们那个时候都还在人界,喜娘把你从农夫手里救了出来,然后你就跟着我和喜娘一起。你那个时候特别懒,每次吃饱了都懒洋洋不想动,然后会睡十天半个月,等到饿了的时候才吃第二顿。喜娘一直觉得你懒惰,想督促你快点修炼成人型。”   纪游歪着头想了想,没有说话。   “后来,我们就一起修炼,一起飞升,一起到了仙界。”苏夜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一起从仙进阶到了神,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六界当中,我和你是相互信任的,从来都没有任何怀疑的信任。”   。   。   。   14-2   纪游翘着尾巴,一只爪子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另一只爪子试探着戳了戳阿菅,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我也认识你。”   阿菅面无表情地看着纪游,把他的爪子给推开,然后看向了苏夜:“我觉得他并没有在听你说什么。”   “我有在听。”纪游急忙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说的事情我都好像听过了,所以你们可以直接给我一个结论就好了。”   苏夜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状态的纪游,悄悄在阿菅耳边问道:“血玲珑会伤害他的脑子么?变成一个傻瓜之类的?”   阿菅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我能听到你们说什么。”纪游用闲下来的那只爪子小心翼翼弹了一下苏夜,还好心地控制了力度,没让他飞出去,“我现在虽然感觉一片茫然,但我并不是傻瓜。”   “你吃了太多血玲珑。”苏夜决定把事情简单讲一讲,“血玲珑看起来是南泽和甘兑想用来控制他人的秘密药物,你很不幸被他们抓到,然后灌了一肚子血玲珑。”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种迷茫状态,都要怪你说的南泽和甘兑咯?”纪游捋了捋胡须,“但是你为什么要打我鼻子?”   “那是自卫。”苏夜回答道。   纪游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苏夜,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阿菅:“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们吗?”   “应该。”阿菅说道,“毕竟我们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纪游摸着胡须想了想,又来来回回看了看苏夜和阿菅,然后道:“那你们能帮我恢复正常吗?我可以暂时地来带着你们离开这里。”   “你知道怎么离开?”阿菅一愣,倒是没想到纪游知道这里怎么离开。   纪游得意洋洋地抖动着自己优美的胡须,道:“这还不简单,这里就是灵力团,冲出灵力团,就能找到出口啦!”   苏夜和阿菅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如果你能带我们去鬼界的话,或许能找到解除你身上血玲珑的解药。”   听着这话,纪游干脆利落地点了头,道:“那就去鬼界好了!”   于是三人就这么约定,然后便由纪游开路,把这两界罅隙折腾了一个支离破碎,然后便冲着鬼界的方向而去了。   .   作为一条龙,纪游的杀伤力是极大的,毕竟是天地之间的灵兽,龙天生的力量,就高于了许许多多的仙神,排在六界前列。   苏夜和阿菅坐在纪游的背上,两人看着脚下那支离破碎的灵力团,那里面还蕴藏着零零碎碎的幻境,无数的悲欢离合就在他们脚下闪现,而当灵力团消散,那些被幻境记录下的往事,也都再无影踪。   没有人会记得那些往事,也没有人能再看到从前。   .   “虽然失去了自我意识,但是纪游还是条善良的龙。”坐在纪游背后,阿菅如此评价道,“起码他没有杀气腾腾要把所有碰过他的人都赶尽杀绝。”   苏夜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我不该打他鼻子。”   “是的,你不该打我。”身下的纪游接了话,“我只不过是好奇,而且当时我晕晕乎乎,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向你道歉。”苏夜坦然地说道。   “我接受了。”纪游也很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这样情景,阿菅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幻境当中看到小苏夜和黑蛇在一起的情形,一时间有些感慨。“他好像一直都这么坦然,之前还是一条黑蛇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说道。   “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所以才成了仙成了神,还修炼成龙。”苏夜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微微笑着看着阿菅,“当然了,他也有足够的好运气。”   “所以,在鬼界有什么可以解血玲珑?”阿菅看着胡须飘飘的纪游,再听着苏夜的话,不禁莞尔,“能解开血玲珑,让他早点恢复,我们也好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被抓到。”   苏夜想了想,道:“我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说鬼界有一种醉梦兰,能解世间百态。”   “醉梦兰?”阿菅听着这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从前仿佛听父亲说起过,但却不是鬼界之物。”   苏夜道:“这醉梦兰萌芽在神界,成长在仙界,花开在人界,花落在鬼界。落花便是能解世间百态之物。”   “我们此去,便恰好能遇到这醉梦兰的落花么?”听着苏夜的话语,阿菅只觉得这醉梦兰一定是稀少之物,未必就能那么巧遇得上。   苏夜倒是一笑,道:“能与不能,只看运气了。不仅要看我们的运气,也得看他的运气。”他指了指身下的纪游,“我瞧着现在他就比之前要清明许多,说不定过个几百年,这血玲珑的影响也就渐渐过去。”   阿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希望我们的运气足够好。”   .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鬼界边缘。   鬼界又叫阴间,掌管万物生灵生命——凡天地万物,死后其灵魂都会到阴间,其在阳间的一切善恶都要在此了结。除却那些灵魂灰飞烟灭者,几乎除去鬼界之外的五界当中所有生者在死后都会来到此处。   然而生者却是不能随意踏足鬼界的,这是六界从远古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纪游带着苏夜和阿菅绕过了鬼界入口,悄悄在忘川旁边的一丛彼岸花旁落下了。   “这个花好看。”纪游用爪子戳了戳那妖异鲜红的花朵,嘟嘟哝哝地说道。   “你先变成人形,现在你太打眼了。”苏夜从乾坤囊中取出了三件斗篷,递了一件给阿菅,然后看向了龙形的纪游,“这件斗篷穿上,一会儿只要不出声,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纪游乖乖地变成了人形,然后接过斗篷裹在了身上。   .   鬼界的这一处入口空空荡荡,并没有太多的鬼魂。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人间的村落,里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间茅屋,十分破旧。   阿菅走在最前面,纪游走在中间,苏夜殿后,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鬼界,才走了不过几步,便察觉到了这其中不同之处。   随着他们的脚步,面前的破旧村落渐渐变成了小镇,再多走几步,就成了一座小城。   城池之外,是忘川环绕,俨然是一座热闹的鬼界城市。   之前感觉到的空空荡荡也不过是错觉,踏入了鬼界之后,便能看到摩肩擦踵的鬼,他们拥挤在一起,都想进到那座城池当中。   阿菅有些惊讶,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苏夜。   苏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示意她混入了那群鬼当中,朝着那座城池走去。   城池之外的鬼魂多不胜数,因为他们大多没有实体的缘故,所以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许多鬼都是叠加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而重叠在一起的鬼影,显得十分可怖。   城门口有鬼卒把守,他们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闹哄哄的鬼,并不允许他们进去。   阿菅踟蹰了一下,再一次回头去看苏夜。   苏夜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印鉴,递到了阿菅手中,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阿菅低头看了一眼那印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城门口,他们被鬼卒拦下,阿菅想了想,就掏出了那枚印鉴。   那两名鬼卒一看这印鉴,神色一凛,让开了城门让他们进去。   这一让,城门口的鬼都沸腾了,他们闹哄哄地表示要进城去,却被鬼卒们用长戟拦在了城门之外。   阿菅有些疑惑地进城去,然后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鬼还有门口的鬼卒,强忍着没有开口问问题。   “就朝前走。”到了城中,苏夜倒是先开了口,“这里是北帝御下,刚才我给你的那一方印鉴,便是北帝私印。”   “你还与北帝有私交?”阿菅见苏夜说话,自己也憋不住了,“刚才在外面为什么不能说话?”   “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苏夜看了一眼已经跃跃欲试模样的纪游。   阿菅亦看向了纪游,只见他已经摘下了兜帽,好奇地扫视了整座城,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龙蹿出去。   “他这么活泼?是怎么稳住性子修炼的?”阿菅问道。   苏夜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兜帽重新给纪游戴上,然后淡淡道:“大概是运气特别好。”   这时,一个雄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双君到访,稀客稀客。”   苏夜微微一笑,并没有去找寻声音的方向,只回道:“仓促来到,只怕打搅。”   “这位是天尊之女?”那男声中蕴含笑意。   “不错,此乃天尊之女,沧君。”苏夜说道。   “故人之女。”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头戴玉冠,宽衣博带,面容端正,蓄着整齐的胡须,周身环绕着无法忽视的森森鬼气。   “无双君别来无恙。”他眼中含笑,用手捋了捋胡须,“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里小住几日。”   “正有此打算。”苏夜笑道,“便要打扰数日了。”   .   .   14-3   对许多人来说,鬼界北帝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六界当中,鬼界的存在感远不如其他五界,大约是因为鬼界低调,又或者是因为鬼界特殊。   北帝指着纪游笑了笑,道:“明明是旧识,为何连招呼都不打了?”   “喝多了血玲珑。”苏夜替代纪游解释了一句,“此次前来,还想求鬼界的醉梦兰落花来一用。”   北帝十分好奇地看着纪游,然后以非常勤学好问的语气问苏夜:“就是东君种出来的那个血玲珑?喝多了人就变傻了?就连龙都能中招?不是说龙是辟邪的么?”   “变傻倒是不至于吧……”苏夜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我瞧着他是有点不认识人。”   北帝摸了摸自己整齐的胡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纪游,道:“看起来东君种东西的手法不错呢!真不愧是南离用灵花给孕育出来的。”他活了许多年月,对六界的事情了解颇多,与南离白巽还都有交情,在他看来,南泽阿菅都是小辈,“一会儿我让人找找,看看那醉梦兰落花还有没有。从前倒是有很多,白巽说这玩意用来酿酒会有奇香。”顿了顿,他看向了阿菅,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记不记得?”   阿菅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道:“不太记得。”   “唔,那时候你还小呢,你爹成天抱着你在六界显摆。”北帝说道,“你刚出生就是大罗金仙,你爹不知道多高兴。”   “我只听千芳仙说,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不高兴……因为我娘没了。”阿菅讷讷道。   北帝噎了一下,道:“这个……你爹抱着你跑到我这里来砸场子的时候……可没看着不高兴啊……他就差逼着我复活你娘了……可连魂元都没了,谈何复活。不过你爹对你挺好的,六界好爹这个称号没得跑。”   阿菅听着这话,再一次觉得淡淡的尴尬,有些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北帝又道:“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说,反正都过去了。你们既然来了,就在我这里多玩些日子,我让人去找醉梦兰落花,你们就安心玩耍吧!”   .   有了北帝这么一句话,苏夜与阿菅带着纪游就安心在鬼界休养了起来。   待到苏夜神力恢复的那天,恰好北帝带着醉梦兰落花来了。   稍稍探查了苏夜的神力,北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只笑道:“无双君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苏夜笑道:“之前神力消耗殆尽,这不过是恢复了而已。”   北帝不以为然,道:“神力消耗却不代表修为,我所指,无双君尽知。”   苏夜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只道:“在北帝你看来,这六界局势,将来会是怎样呢?”   “无论是怎样,都与我鬼界并无太大关系。”北帝微微笑了起来,“你还远远不到白巽当年的威望,白沧还没有开窍,而南泽注定会失败。”   远远看着苏夜与北帝说话,阿菅和纪游走了过来,笑着冲着他们打了招呼。   苏夜和北帝收起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语,也笑了一笑。   “恰好找到了醉梦兰的落花。”北帝说道,“小龙服下这落花,是不是就该和我好生打个招呼了?”   苏夜也道:“等他恢复神智,便让他在这里给你做牛做马好了。”   “不敢不敢,他龙气太重,我们这儿鬼魂太轻,经受不住。”北帝哈哈笑起来,把醉梦兰的落花交到了苏夜手中,“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在这儿相陪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阿菅看着北帝的背影,有些感慨,道:“北帝倒是比传闻中和蔼了许多。”   苏夜拿着那醉梦兰的落花,灌注神力,使其化为了一滴甘露,口中笑道:“传闻不可尽信。”说着,他把那滴甘露递给了纪游,道,“你吃下,便可恢复了。”   纪游老老实实地接过那枚甘露,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顿时浑身金光大作,瞳仁从碧绿变成了墨黑又转回金黄,猝不及防地,就化为了原形,墨绿的龙鳞也散发了金光,而龙须却变成了诡异的暗红。   阿菅吓了一跳,想要上前用神力安抚,却被苏夜拦下了。   “你看他的胡须,那正是血玲珑被逼出体内的迹象。”苏夜沉着道,“你看还有他的尾巴和爪子。”   顺着苏夜所指看去,果然纪游的爪子尾巴还有胡须都是诡异的暗红,随着金光越来越盛,那诡异的暗红渐渐消退,最后他整条龙都被金光笼罩,然后金光散去,恢复了之前的青龙模样。   “恢复了?”阿菅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夜上前去,捋了捋纪游长长的胡须,然后对上了他碧绿的大眼睛。   “这是哪里……”纪游看着苏夜,龙脸上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情,“甘兑那个老混蛋用陷阱抓我,他还拉我的尾巴!”顿了顿,他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阿菅,然后有些惊悚了,“这是什么情况?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你们俩凑一起了?”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把她手里的紫微重光剑哄到手了?”   苏夜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敲了一记纪游的大头,道:“这里是鬼界,北帝的地盘。你被甘兑那个老混蛋抓住了以后,被灌了一肚子血玲珑,然后追着我从魔界打到鬼界,然后吃了醉梦兰的落花,现在恢复正常了。”   “我追着你打……?”纪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飘向了阿菅,“这个先不提……你们俩到底怎么……凑一起了?”   “就是在一起了。”苏夜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炫耀的笑,“就是在你铁口神断说我肯定没法追到沧君的时候,我和阿菅就在一起了。”   纪游的龙脸露出了一个十分纠结复杂的表情,用爪子挠了挠下巴,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凑到了阿菅边上:“我家君上没骗我?”   阿菅轻咳了一声,随手拉了拉他的胡子,一本正经道:“你这才刚好呢,还没说你究竟怎么中招的,就关心起这事情来了?按道理说,你不该被抓到才是呢!”   “别提了哼!”纪游鼻子喷气,恼怒异常,“我跟着甘兑那老混蛋,我以为他没发现我呢,于是就在水里泡了泡,谁能想到,那潭水是甘兑那老混蛋布下的陷阱!一时大意!就被抓住了!”   “这还是你太掉以轻心。”苏夜评价道,“幸好你是一条龙,皮糙肉厚的不怕折腾,否则的话小命都要玩完了吧?”   纪游不开心地瞥了苏夜一眼,道:“要是再看到甘兑那老混蛋,我一定要用爪子撕了他!”   “很好,很有志向。”苏夜笑了一声,“那接下来我们回去魔界,就靠你来爪撕甘兑了。”   “还要回去?”阿菅有些意外。   “自然。”苏夜道,“方才我推演一番,东君和迦迦都已经去了东兰道,我们自然也是要去一趟的。”   阿菅一愣,有些没想到苏夜连这些都能推演出来。   “不过,我们还是得先回一趟神界。”苏夜又道,“要先处理了仙神两界的事情,没有后顾之忧了,再去魔界。”   “什么叫做没有后顾之忧?”阿菅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夜只笑了一笑,道:“不过些许小事,你不必多想。”   阿菅听着这话,若有所思。   .   既然纪游恢复了正常,苏夜也恢复了神力,他们便向北帝告辞了。   北帝并没有多挽留,只是和纪游开了几句玩笑,哄着他许下将来一定送酒来喝,然后便送他们离开了。   回到仙界,苏夜送了阿菅回到星罗门,自己还带着纪游去与郦慧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回去上南。临行之前,他与阿菅约定等到要去东兰道的时候,就打发纪游来接她,然后才施施然离开。   阿菅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身边郦慧的神色却有些微妙。   待到苏夜走了,郦慧才看向了阿菅,笑问了几句他们在魔界的事情,然后便说起了辛宁还有星云峰上的两只豹子。   “听辛宁说,你要帮那只叫做圆文的豹子重塑内丹?”郦慧和蔼道,“这样的话,可是要花费不少功夫。”   阿菅笑了笑,道:“我倒是不记得与辛宁说过这个……玉衡仙如何得知?”   郦慧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些尴尬,仍然笑道:“前些时日,我去星云峰,便见着了那只叫做圆文的豹子。”   阿菅看了一眼郦慧,若有所思。   郦慧并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让人送她回去星云峰。   待到回到星云峰,看到了正在陪着阿斑和圆文玩耍的辛宁,阿菅脸上神色松快了一些,快走了几步,上前打了招呼。   圆文懒洋洋地抖了抖耳朵,还打了个呵欠,道:“你去哪里了?也去了太久了吧?”   还不会说话的小豹子阿斑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然后用爪子去抓阿菅的衣摆,嘴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辛宁看着阿菅,眼中的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我师父说的我就没相信过!她说你已经在魔界去世了回不来了!你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   .   15-1 迷惑   见到阿菅,辛宁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一边是欣喜,一边是哗哗往外涌的眼泪。   他不顾形象地抱住了阿菅,哭嚎道:“我差点儿就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还想上魔界去找你呢,但师父不让……”   阿菅有些好笑地把辛宁从身上扒下来,道:“这不就回来了,还哭得都是鼻涕眼泪,这么一看就不够帅气逼人了啊……”   辛宁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认真道:“虽然师父没说,但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还有我的师弟们!他们都想来当面感谢你的!”   “所以你的师弟们呢?”阿菅被他这闪烁着泪光的大眼睛给吓得后退了一步,急忙换了个话题。   “他们都被扔去闭关修炼了……”辛宁可怜兮兮地说,“我是因为要照顾你的两只豹子,所以才逃过一劫……不过你已经回来了,我也要去闭关修炼了……”   说起了圆文和阿斑这两只豹子,阿菅想起了郦慧说的话,微微皱了眉。   “怎么?”辛宁敏锐地发现了阿菅神色上的变化,有些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觉得我把两只豹子没养好?圆文是自己瘦的不是我没给它好吃的!你看阿斑长得像个圆球一样了!”   这边说着,原本就在阿菅脚边的阿斑翻了个身,果然胖嘟嘟地好像一个毛团儿一样,十分可爱。它蹭了蹭阿菅的小腿,然后用后腿立起来,用前爪去抓阿菅腰间挂的绣球上的穗子。   阿菅低头看了一眼阿斑,索性解下了那枚精巧的绣球,丢给小豹子自己去玩。果然,阿斑两只爪子抱住绣球,就欢天喜地地追着绣球滚动的方向,撒欢一样跑开了。   圆文耷拉着眼皮没有在意阿斑,而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甩了甩尾巴。   “多谢你。”阿菅说道,“要是没有你,圆文和阿斑也没人照顾了。”   辛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道:“就……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比不上你舍命救了我们……”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有些犹疑地看了一眼阿菅,试探着开了口,问道,“师父说……你是天尊白巽的女儿?沧君?是不是真的?”   “……是。”阿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辛宁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十分坦然地点了头。   “所以……你会接下星罗门吗?”辛宁看着她,问得十分没底气。   “我为什么要接下星罗门?”阿菅有些奇怪地看向了他。   “师父说的……”辛宁说道,“师父说你回来了,就要把星罗门交给你……因为你……才是名正言顺的。”   阿菅愣了一瞬,忽然想起了在东兰道中苏夜问的话,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师父说,星罗门原本是为了庇佑那些追随白巽天尊的仙神们才建立起来,现在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明了了,所以星罗门就应该交给你。”辛宁继续说道,“虽然我没见过天尊,也不太知道这其中的来源,可我觉得师父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道理……?”阿菅看向了辛宁,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我却要问,星罗门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辛宁愣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阿菅顿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只向圆文招了招手,然后唤出了云驾。   圆文慢吞吞地把小豹子阿斑给叼在嘴里,跃上云驾,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看着辛宁的目光似笑非笑。   辛宁有些不安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阿菅道:“我带着圆文出去逛逛,你安心修炼吧!”说着,她便朝着五月河的方向去了。   辛宁欲言又止,最后只在星云峰上站了,呆呆地看着阿菅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   .   圆文懒洋洋地用爪子按住了阿斑的尾巴,防止它四处乱窜,然后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看阿菅,然后开了口:“你不开心呐?”   “嗯,不开心。”阿菅非常诚实地点了头,然后盘腿在圆文旁边坐下了。她揉了揉圆文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之前在东兰道的时候,无双君问我,要是玉衡仙要把星罗门给我怎么办,我说我不想要。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可竟然是真的……真的会有这么一出。”   “你和无双君在一起了?”圆文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算……算是吧!”阿菅回答道。   “看来玉衡仙的算盘要落空。”圆文甩了甩尾巴,看向了远处,“这段时间玉衡仙常常来看我呢!”   “什么意思?”阿菅低头看着圆文,直觉他的话中另有所指。   “大约就是……想得到你,就先得到你的爱宠的意思吧!”圆文老气横秋地说道。   阿菅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么作为我的爱宠……你已经决定投奔玉衡仙了吗?”   “没兴趣。”圆文再一次打呵欠,一副困倦得不行的样子,“玉衡仙虽然不算是什么坏神仙……但我并不喜欢她。”   “听说星罗门能在仙神两界占下一席之地,是因为玉衡仙。”阿菅说道。   圆文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呢?若是无双君真的想,他可以让星罗门消失在两界当中。”   “你对无双君的评价真高。”阿菅忍不住笑了一笑。   圆文道:“不过是事实而已。”   阿菅道:“我在两界罅隙当中,看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我都有些怀疑我以前看到的事实,究竟是真是假。”   圆文甩了甩尾巴,忽然问道:“我听玉衡仙说,迦迦重新出现了?”   阿菅点点头,道:“的确……这次她连武器都变了。”   “不用剑了?”圆文好奇问道。   “嗯,她大概是师从东君吧,现在是用琴。”阿菅道,“名字挺好听,叫明珠琴。”   圆文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东君和她在一起了?”   “大概……大概吧!”阿菅想到之前看到的情形,还是点了头。   圆文怜悯地看了一眼阿菅,叹气:“所以……这就是你曾经的好朋友和曾经的未婚夫……终于在一起了?”   阿菅和圆文对视了一眼,从他的豹子脸上,她竟然还看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一笑,道:“这算什么,我之前还被我最好的朋友和前未婚夫练手给捅了一刀呢!”   “我想,迦迦大概都不记得我了。”圆文看向了远处,云驾已经到了点星山之下,五月过去,五月河已经消失无踪,“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大约是没有人会记得的——除了我自己,大概谁也不会记得,当初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豹子,觊觎仙娥美色,最后失去内丹,这么一个可笑又可悲的故事。”   阿菅沉默了片刻,只揉了揉圆文的爪子,没有说话。   “其实看到你回来,我挺高兴的。”圆文又道,“你回来了,起码我重塑内丹是有希望了。”   阿菅笑了笑,道:“是,我都记着呢,给你重塑内丹。”   “如果你一定要接下星罗门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圆文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与无双君……星罗门对你来说,也算是一重退路。”   阿菅看着圆文,片刻无语。她抬眼去看前面,原来五月河的地方是芳草遍地,丝毫没有一条河的影子。   “从这里,已经无法去赤霞宫了。”她喃喃自语。   圆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蓝天白云,并没有半点赤霞宫的影子。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他警觉地抖了抖耳朵,想要再探查一二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赤色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他正想提醒阿菅,却看到阿菅召唤出了玄天幻月枪。   “那是……?”他站了起来,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东君南泽。”阿菅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东君,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召唤出玄天幻月枪,然后克制住了自己想上前去和他打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   “又见面了。”看到阿菅,南泽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样子,仿佛他到这里来,便是为了她,“你都已经回到了仙界,那么苏夜必然也已经回到上南了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菅看着他,顺手把圆文和阿斑都挡在身后,语气十分生硬。   “想来,便来了。”南泽轻笑了一声,“我怀缅我父亲的宫殿,于是来这里看看——沧君,你可知道该如何回到赤霞宫呢?”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阿菅警觉地看着他,不知他究竟有什么盘算。   “找回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南泽说道,“找回……我一统六界的关键……”   听着这话,阿菅嗤笑出声,道:“你想凭什么一统六界呢?难不成就是在东兰道那些糊弄了魔族的血玲珑?”   南泽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东兰道之乱,是你和苏夜引起的了。难怪,我还疑惑,究竟是谁能让东兰道大乱,魔族四处逃窜,还破坏掉了血玲珑……我早该想到,就是你和苏夜。”   15-2 迷惑   阿菅看着面前的南泽,忽然觉得很陌生。   她见过从前他还是少年时候的青涩,也见过长大之后的成熟稳重;她见过他的果断坚决,也见过他的柔情似水——可眼前的他,并不像是记忆中的那个他,甚至……连模样都觉得陌生极了。在她的记忆里面,南泽还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神仙,而不是眼前这个状似疯狂,野心勃勃的样子。   “白沧,你为什么要重新活过来?”南泽看着阿菅,忽然这样问道。   阿菅沉默了一瞬,没有回答。   “现在郦慧一定想尽办法想要拉拢你了对不对?”南泽似笑非笑地说道,“她是不是恨不得马上把星罗门交给你?”他看着阿菅的神色,微微顿了顿,又道,“你不在的这一千年,我很多次想要把郦慧还有星罗门的势力收拢,可她却从来都不曾给过我半点机会,甚至说出宁愿解散星罗门,也不会把星罗门交给我这样的话语……你为什么要重新活过来?”   阿菅听着他的这番话,心念微动,仿佛抓住了一些线索,关于郦慧的态度,还有星罗门。   “这些话,多说也无益。”南泽又道,“白沧,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阿菅想了想,道:“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南泽笑了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惆怅,叹道:“是……现在执着于过去的人,仿佛已经变成了我。”   阿菅皱了皱眉,却是提枪摆出了一个请战的姿势,口中道:“过去我已经不在乎了,但我觉得今天倒是一个解决往日恩怨的好时机。”   南泽微微一愣,睁大了眼睛,而后轻笑着后退了几步,道:“不,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们之间最后或许会有一战,但却不是今日。”顿了顿,他单手结阵,消失在了阿菅面前。   阿菅用神识打探了一番,周围已经没有了南泽的身影。   圆文紧张地看着阿菅,问道:“东君来这里做什么?他就是为了来看看你吗?”   “我也不知。”阿菅苦笑了一声,毫无形象地在圆文身边坐下了。她顺手捞过了那只圆滚滚的小豹子阿斑,用手揉了揉豹子脑袋,有些感慨:“这次看到他,竟然只觉得说话都很浪费,恨不得直接用枪砸过去,让他快点闭嘴。”   “但你也没有。”圆文说道。   “我忍住了这个冲动。”阿菅说道,“直接把枪砸过去当然很爽,但是却不礼貌,也无法从他那里探听到关于赤霞宫的消息。”   “但除了他刚才说赤霞宫中有一统六界的关键之外……你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圆文用无法理解的眼光看了一眼阿菅,“你还不如直接砸过去爽够了,然后找玉衡仙问一问赤霞宫的事情,说不定玉衡仙所知,比东君更多。”   “可我也并不想去见玉衡仙。”阿菅靠在了圆文的背上,语气中都是感慨,“我都已经恨不得直接带着你和阿斑去玄北宫闭关个几千年,等他们闹得清楚明白了,六界归属也闹明白了,然后我再出关来。”   圆文甩了甩尾巴,并不介意阿菅靠在自己的背上。他道:“除非玄北宫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进去,否则你躲到玄北宫也没用。”   阿菅哈哈笑了几声,忽然觉得灵光一闪,道:“现在玄北宫的确是所有人都进不去啊!连陆玑都进不去!”   圆文抖了抖耳朵,道:“那你决定要去闭关了?”   “唔……现在还不想……”阿菅老老实实地说道,“要去闭关……也至少要和无双君商量一二……否则就这么丢下他,说不定他还要胡思乱想。”   “的确如此。”圆文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我现在决定去找陆玑了,你要一起吗?”阿菅拉了拉圆文的胡须,笑着问道。   “我就不去了,我带着阿斑回星云峰睡觉去。”圆文如此说道,拒绝了阿菅的邀请。   阿菅也并没有勉强他什么,只是把他们两只豹子送回了星云峰,又与辛宁说了一声要出去走走,然后便前往北海去找陆玑了。   .   虽然不用再在北海镇守,但因为道场就在北海附近的缘故,陆玑在恢复自由身之后,就在道场中不知在鼓捣什么。   阿菅先传信给他,说了自己就要去找他,然后在得到了陆玑肯定在道场等候的答复之后,便捏这咒诀一路往北海去了。   到了北海,阿菅颇有闲情逸致地去自己当初醒来的地方转了一圈,只见那里连她刚醒来时候站着的岛礁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墨色海水,茫茫看不到边界。她在云驾上往下看,忽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神力出现在了海水之中。她按下云驾,朝着那熟悉的神力找寻而去,然后看到了一枚金色的海螺漂浮在海水之上。那海螺散发出来的神力,正是她所熟悉的,来自白巽的神力。   阿菅毫不犹豫地将那枚海螺捞了起来,然后便朝着陆玑的道场而去了。   .   陆玑在接到阿菅的传信之后,便让身边的小道童等在了道场之外。   阿菅揣着海螺不紧不慢过来的时候,小道童正在道场前睁大了眼睛搜索着阿菅的身影。   看到阿菅,小道童激动地迎了过去,先问了好,然后便带着阿菅往道场里面走,一面走一面道:“青霜仙等您许久啦!”   “我接到回信就来了。”阿菅摸了摸怀里的海螺,笑眯眯地对小道童说道,“辛苦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让青霜仙奖励你一些丹药好了。”   “不要丹药,青霜仙说了,修炼要靠自己,不能总想着有丹药可以依靠。”小道童认真地说道,“只要您与青霜仙多说说话就好了,青霜仙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都很担心。”   听着这话,阿菅一笑,道:“那既然如此,我一定与他多说一些。”   见她答应下来,小道童开心地笑了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正殿之外。小道童上前去打开门,恭恭敬敬地清阿菅进去,然后便守在了门外。   阿菅谢过了那小道童,然后便进到殿中,大大方方地在陆玑面前坐下了。   “方才那小道童说你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阿菅开门见山地说道。   陆玑笑了笑,抬手给阿菅倒茶,然后道:“之前听玉衡仙说了你和无双君的事情,我十分担心,现在知道你已经平安回来,便已经放下心来了。”   阿菅接过茶,道:“说起来……你好像也许久没有离开这里了。”她看着陆玑的神色,仔细斟酌着语气,“上次你是说你要……安排一些事情……然后你就回到了这里……?”   陆玑点头,笑道:“的确是这样……我原本是想着为你安排好之后的事情……可回到道场,我忽然得到了父亲留下的一枚书简。”一边说着,他将一枚玉简放在了几案之上,“玉简中只有两句话,一句话是让我好好保重,另一句话是让你自己来做决定。”   阿菅有些迷糊地看了陆玑一眼,伸手想要拿起那枚玉简。   就当她的手触碰到玉简的那一刻,忽然之间金光大作,她怀里的海螺也发出了金光呼应!   接着,金光凝聚成形,白巽的身影出现在了几案旁边!   .   阿菅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机之下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哪怕是幻影,哪怕只是千年前留下的,哪怕他并不能回应自己的只言片语!   她眼中噙着泪水,想要上前去,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她看着白巽的幻影露出了一个熟悉又和蔼的笑容,于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只手忙脚乱地把泪水擦干,生怕看不清白巽的模样。   .   “死而复生之道,我也不知是否真的能成功。”幻影白巽笑着说道,“昔年与北帝饮酒笑谈,说起过死而复生的法子,他只说若用此法,则要牺牲自己,倾尽所有。他说他不曾尝试过,也不曾见过有人尝试过,我或许是这六界当中的第一个用这死而复生之道的人吧!”   幻影白巽顿了顿,抬手,上书藏魂的灯的幻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藏魂灯与引魄珠。”幻影白巽的手中又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珠子,“藏魂灯我已经将它封印在了紫微重光剑当中,而引魄珠则送给了一只失去内丹的豹子圆文。若他日,阿菅果真能醒来……阿菅,你可用玄北宫中重塑内丹之法与圆文交换引魄珠……”   .   话说到这里,白巽的幻影突然消失,毫无征兆又猝不及防。   阿菅一愣,错愕地抹着眼泪看向了陆玑:“怎么……怎么没了?”   陆玑指了指她怀里:“你身上带的是什么?”   阿菅掏出了怀里的海螺,但已经不是当时从海里捞出来时候的神力充沛的模样了。   “方才父亲所说……圆文……难道就是我……现在养着的那只?”抹掉眼泪,阿菅很快就想到了星云峰上的那两只豹子。   15-3 迷惑   无论之后阿菅与陆玑怎样再摆弄那玉简与海螺,白巽的幻影没有再出现。   或许是因为幻影原本也只能出现一次,又或许是因为海螺与玉简的神力都不足以支撑白巽幻影的二次出现。   阿菅有些郁郁,她趴在了几案之上,提不起精神来。   “既然父亲留下了玉简,想来应当还有其他的东西,能与其发生呼应。”陆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把玉简带在身上就行了。”顿了顿,他又笑道,“你来与我说说,你在魔界都看到什么了?”   “就在东兰道逗留了数日。”阿菅说道,“见着了一群傻乎乎的魔物,还看到了南泽在东兰道种的血玲珑,苏夜还借着那群傻乎乎的魔物的手,把那血玲珑给铲除了。”   陆玑笑道:“以无双君手段,这事情并不意外。”   “后来我们还遇到了被灌了许多血玲珑的纪游。”阿菅继续说道,“因为他追着我和苏夜一个劲儿打,然后我们就从东兰道出来了,最后去了鬼界,还见着了北帝,然后就回来了。”   “听起来十分热闹。”陆玑微微笑着,“然后你就回了星罗门吗?玉衡仙没有对你说什么?”   说起了星罗门,阿菅不自觉地皱了眉头,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道:“她想让我接下星罗门。”   “你不想?”陆玑的语气十分平静。   阿菅抿了抿嘴角,摇头,道:“我没有理由接下星罗门。”   “他们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你了么?”陆玑笑了一笑。   “说是星罗门原本是为了庇佑那些追随父亲的仙神们才建立起来,现在既然我的身份已经明了了,所以星罗门就应该交给我。”阿菅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以为然,“我以为,这并不是理由。若只是为了父亲,你作为我的兄长,当初为什么不交给你?”   “当初他们倒是真找过我。”陆玑淡淡道,“不过我回绝了。”他看向了阿菅,笑容平静,“那个时候,无双君刚一统两界,星罗门还没成立,他们跑到北海来游说我,说愿意追随我,重新拿回属于父亲的一切。”   阿菅惊讶地张了张嘴巴,最后却是忍不住发笑,道:“这都过了一千年……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说辞,甚至没有太多改变?”   “因为他们的想法并没有变。”陆玑从容地说道,“他们曾经在六界中有响当当的名头,却在一场逆乱当中失去了所有,他们不甘心。”   听着这话,阿菅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星罗门能成立,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这一份不甘心。”陆玑说道,“若非如此,一个普通的仙界门派,拿什么和无双君对峙到现在呢?”   “我不能说……我甘于现状。”沉默许久之后,阿菅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生涩,“可是……我并不想,一丁点也不想接过星罗门。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陆玑微笑问道。   阿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为父亲报仇,手刃东君和迦迦么?”陆玑盯紧了阿菅,“一统六界,成为新的天尊?或者是,就这么随波逐流地过下去?”   阿菅抬眼,对上了陆玑的目光,末了仍是沉默。   “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只想着,将来辅佐你成为天尊就可以了。”陆玑轻叹了一声,“等你成为了天尊之后,我可以回到道场,一心一意地修炼,不问世事。后来北海之乱发生了,你没了,父亲为了你设下了复活的阵法,然后便陨落北海,我便想着,我要守在北海,等你复活。”顿了顿,他的目光看向了殿外,落在了茫茫虚空,“我很幸运,我以为我这一世都会在北海消磨,然后你就复活了。你刚复活的时候,我想,我要帮着你,让你重回仙神二界,重新恢复天尊之女的显赫……我把你安置在星罗门,大约便是想着,你能借着星罗门……”   “但……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阿菅打断了陆玑的话,眼眶微微发红,“甚至,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想法。从我复活到现在,我从北海醒来,到如今,我就好像被追赶的猎物,惶惶然不知所措地追寻着我自己的过去,追寻着我的爱和恨,找寻着脑海里面那些模糊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想为父亲报仇,我也想手刃了南泽和迦迦,我也想一统六界,我也想随波逐流地过下去。”阿菅如此说着,声音渐渐沙哑,“我茫然地看着我的过去,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我的现在。”   “那么,你究竟为什么会茫然?”陆玑审视地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该去往何处。”阿菅垂下了眼睑,“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是天尊之女,但我并不知道我将来想成为什么,我没有想过未来……我那个时候,或许只想过,将来要怎么和南泽在一起,其他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顿了顿,她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正是因为这样,我当初就连死,都死得那么滑稽可笑又糊涂不自知。”   “哪怕就如你所说,你从来都毫无目的也并没有任何追求,那么是什么驱使你来到了这里?你为什么会拒绝玉衡仙的要求,为什么会轻易放过了东君和迦迦?你为什么在能复仇的时候,却选择了放过?”陆玑的问题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他仿佛不似从前那般温文尔雅,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谴责。   阿菅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究竟是你自己毫无目标,还是你只是想继续依赖着别人?”陆玑几乎嘲讽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盯着阿菅的眼睛,语气严厉,“从前你有很多可以依赖的人,父亲,我,还有对你全心全意的千芳仙,你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你可以等着我们来为你安排好一切。从前你的确可以这样,现在,你确定还可以吗?”   “我……”阿菅想要反驳,却只虚弱地吐出了一个字,便没了声音。   “如果我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一辈子保护你。”陆玑说道,“让你就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只用想着自己那一丁点事情就可以了。但我做不到……哪怕我想,但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六界当中,多少人盯着你,你是天尊之女,你知道许多他们想知道却无法得知的事情,你能进到赤霞宫中,拿到南泽心心念念了一千年都无法拿到的秘密……阿菅,今天我说了这么多,我都觉得说了这么多话的我,都有些不像我自己了……你是不是能真的明白,哪怕明白一点点?”   而阿菅一径沉默着。   陆玑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16-1 再遇迦迦   阿菅离开北海之后漫无目的地在仙界走着。   陆玑的话对她来说不啻当头一棒,她仿佛是明白了,但却仿佛又仍然懵懂着——她甚至知道自己这样继续浑浑噩噩是不对的,可知道归知道,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的时候,总好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总是看不透。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她四下看看,竟有些辨不出方向了。   一时间心绪烦躁,只想着一会儿多走走就能认出路来,她随便找了个山头落下,毫无形象地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坐了。   山风阵阵,鸟语花香。   阿菅闭了闭眼睛,总算是觉得有些放松了。   “大不了……大不了我就真的回玄北宫闭关去……反正所有人都进不去,他们也没法找到我。”阿菅自言自语地说道,“闭关个几千年上万年,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口里这么说着,她抬眼去看远处,只见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壮观而美丽的云海。   她忽然便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仙神两界中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地方?难不成是最近才出现的仙山么?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召唤出了玄天幻月枪,想要问一问玄月,是不是知道自己所处是哪里。   玄月被召唤出来的时候睡眼稀松,他打了个呵欠,靠着阿菅坐下了,懒洋洋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们这是在哪儿呢?我刚才四处看看,竟然觉得不认识。”阿菅也没绕弯子,倒是问得十分直接。   玄月看了看周围,又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不就是从前东君的道场春山么?”   “但……不是说春山被陆玑给……”阿菅有些疑惑。   “从一座山,变成了群山。”玄月说得十分简单,“这里原本就是仙山,就算被青霜仙暴力地摧平,也是能重新聚集灵气的。”   听着这话,阿菅吐了吐舌头,再一次去看远处,仿佛还真看出了几分从前春山的旖旎。   “怎么你回来了还瞧着不高兴似的?”玄月打量了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地问道,“回来之前星影还跟我说,你和无双君在一起了……难道你们这么快就闹别扭了?”   “也不是。”面对玄月,阿菅十分坦诚,“是别的事情。”   “没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玄月十分洒脱地说道,“就看你想不想解决了。”   阿菅听着这话,哈哈干笑了两声,神色中仍有些郁郁。她看了一眼玄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玄月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想做?现在想做,就是回去继续睡觉。”   “我的意思是……人生目标之类的……”阿菅听着玄月的回答,语气更加不确定了。   “……”玄月一时无语,忍不住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柄神器……并不需要什么……目标。”   这答案让阿菅感到有些窘迫,一时间也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   “现在我属于你,将来你不在了,然后有了比你更强的人来收服我,我可能就属于别人了。”玄月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或者我可能特别讨厌那个比你强的人,我或许会选择沉睡不醒,等待今后的主人。神器……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器具而已。”   “但……但你有灵体。”阿菅干巴地说道。   “当然啦,我现在就是灵体。”玄月满不在乎地说道,“但这是建立在你——玄天幻月枪的持有者拥有者的基础上,我才能化形,否则我就是在星罗门的一杆看起来有些霸道的枪。”   阿菅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话来。   “所以,你是因为不知道你的人生目标而不高兴?”玄月倒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阿菅的问题,于是便问出了口。   阿菅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你这一生……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还很长。”玄月如此说道,“慢慢想,想个几千年上万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是……”阿菅侧过头去看玄月,目光中杂糅着期待和抗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玄月的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和轻狂,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老气横秋,他看了一眼阿菅,道:“不外乎便是,你周围的所有人都对你有着殷切的期望,但你发现你什么都不想做吧?”   阿菅想了想,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你是不想做到,还是没法做到?”玄月歪着头看他。   “我……不知道。”阿菅撇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了远处。   “那就是没法做到咯?”玄月的语气倒是十分轻松,“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你带着我没法做到的。”   听着这话,阿菅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说出话来。   玄月非常认真地看向了阿菅,道:“你不认同我的看法吗?”   阿菅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玄月仿佛有些不解,低着头想了想,又道:“天尊是因为实力足够强大,才一统六界。天尊的高深修为加上紫微重光剑威慑,六界之中,无人不服。”   阿菅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而玄月显然没有兴趣再继续说下去,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化为枪型,靠在了阿菅的手边。   阿菅把玄天幻月枪收了起来,然后起了身,忍不住笑了一笑,朝着群山之中走去——这千年前被陆玑削平的春山,让她觉得十分好奇。   .   春山其名,来源于这山脉春意盎然,四季温暖,鸟语花香。   当初东君南泽把道场选在了春山,则是看中了春山的灵力丰盈,与他自身功法十分契合。   阿菅从前在春山来来往往许多次,却不曾把春山看个清楚明白——那个时候的她,心思都在南泽身上,顾不得其他。   而此时此刻走在着茫茫大山当中,感受着这如千年前一样的春意融融与繁花似锦,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平静,之前的烦躁与迷惑仿佛都一扫而空。   她信步向前,从那一大丛牡丹之后,看到了断壁残垣:这大约是当年东君道场的遗留,陆玑摧平了春山,道场自然是一同摧毁,能留下这么一段残留,也是十分难得了。弯下腰去,采摘了一朵金色的牡丹花,她随手放入了乾坤囊中,正想着要送给苏夜,却忽然察觉到了那断壁残垣当中有其他人的气息!   还没能察觉出究竟是谁,阿菅先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灵力,然后躲到了那丛牡丹之后,静悄悄地等待着那断壁之后的人出现。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道:“我早已说过,春山当初被青霜仙摧平,能留下这么一段遗址都十分难得了,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东西留下?”   阿菅皱了皱眉,悄悄抬眼,看到了穿着大红衣裙,妖娆冶艳的迦迦。   断壁之后,显然还有一个人,迦迦对着那人,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只听她又道:“血玲珑是东君亲手培植,东兰道之事,却是与血玲珑的培养无关,是你们魔族内乱而已。你要看春山,我已经带着你来了,你想看当年道场的情形,我也带着你来了,你难道还觉得我们的诚意不够么?”   阿菅直听得一头雾水,有些闹不清迦迦所说的这些究竟有什么联系。她正思索着,便听到断壁后的那人开了口。   “你们神仙不把魔物的性命放在眼中,我们却是疼惜同类的。”断壁后那人说道,“血玲珑对仙神而言,是控制心智的作用,对魔物而言,却是致命的毒|药。如今春山空无一人,你们倒不如直接把东兰道的血玲珑移植到这里,说不定仙界灵力充沛,能让血玲珑长得更好。”   阿菅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她悄悄挪了个方向,看向了那断壁之后,只见一个黑衣黑发的高大男子靠着那断壁站着——是甘兑。阿菅眉头再一次拧起来,她忽然有些疑惑:魔界的魔尊甘兑就这么堂而皇之到了仙界,为什么会无人察觉?   断壁之旁,迦迦又道:“仙神两界比不得魔界的八十一道,每一层都有各自的隐蔽。仙界当中,但凡有一些风吹草动,便人尽皆知。血玲珑若是种在此处,便是活生生的靶子了。”   甘兑冷笑了一声,道:“说到底,不过是东君舍不下自己的名头,不愿让人知道他与我魔界有勾结吧?”   迦迦道:“待到他日,大业已成,承认与魔界交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初天尊一统六界,也没人说天尊是与魔界勾结。”   甘兑哈哈大笑起来,道:“与天尊相比?这太过可笑了。”   这话一出,迦迦的神色有些恼火,她道:“这有什么可笑之处?东君选择与魔尊你联手,便是为着他日一统六界。若非如此,魔尊你为何要与东君携手?”   甘兑斜睨了迦迦一眼,道:“此时说这些并无用处——罢了,与你说这些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东君现在何处?我去寻他。”   16-2 再遇迦迦   阿菅看着迦迦和甘兑离开了春山,眉头紧锁。   她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他们是为了东兰道之事——或者说,是为了南泽的大业。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碧空当中,心情十分复杂。   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隐去了身形,悄悄跟上了迦迦。   她远远缀在甘兑与迦迦身后,又一次想起了陆玑的话语,那些逃避那些不甘,在这一瞬间全浮在了心头,那滋味,让她觉得有些难堪。这仅仅只是一瞬,她并没有让这样的心思缠绕自己太久。   迦迦和甘兑大约是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了他们的。他们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迹,离开了春山之后,便朝着人界去了。   阿菅跟在他们后面,却没有进到人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收敛了仪容,混进了人群当中。   人群当中的迦迦不知何故回了头,她看向了阿菅的方向,只是淡淡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消失在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当中。   阿菅伫立在云头,眉头紧锁:他们在人间会做什么事情?南泽现在究竟躲藏在哪里?东兰道之后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谋划?   而就在这一刻,从东兰道回到仙界之后困扰着她的问题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大不了再重活一次。”她嘟哝了一句,转了身,便朝着星罗门的方向去了。   .   回到了星罗门,她前去找了玉衡仙郦慧。   仿佛是预见到她会来找自己,郦慧就等待在殿中,面前放着两杯热茶。   “人间的龙井。”郦慧抬眼看向了阿菅,声音轻柔。   阿菅在郦慧的对面坐下,端起了那杯热茶,轻尝了一口,然后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之上。   “沧君或许有空,来听我讲一个故事。”郦慧浅浅笑了一笑,语气平静,仿佛笃定了阿菅一定会听下去。   阿菅抬眼去看她,目光落在了她的那一颗泪痣上,怔忡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当年我曾有机会到人界去历练。”郦慧温和地说了起来,“那一世到人间,恰逢了一个乱世,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而这乱世的最初,是因为人间帝王的皇位传承发生了争斗。原本的帝王疾病缠身,膝下一个尚在稚龄的幼子,帝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担心自己的幼子坐不稳皇位,便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弟弟,并把自己的幼子托付给弟弟照顾。后来帝王去世,他的弟弟便登基当了皇帝。新的帝王爱民如子,治理国家也颇有一些手腕,在他在位的那十几年,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而先帝的幼子一天天长大,他开始觊觎皇位,他想要夺回原本是他父亲的皇位。于是,他毒死了自己的叔叔,想要取而代之。“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了阿菅,微微笑了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菅听得入神,见郦慧停下来,于是追问道:“那之后便怎么了?”   郦慧道:“因为他手段毒辣,大臣们并不服他,于是便与镇守边疆的将军们联手,想要把他赶走,改立帝王的亲子为皇帝。镇守边疆的将军回到了帝都,又恰逢了异族来袭……于是,天下便乱了。”她看着阿菅,稍稍顿了一顿,又道,“那一世我到人间的时候,便恰好是在边境的一座小城之上。我跟着逃难的流民一起,从关外走到关内,再来到帝国的国都……一路上从荒凉到繁华再到纸醉金迷的奢华……便是在这段路上,我忽然懂得了属于人的感情。”   阿菅道:“人的感情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也和仙神一样?”   郦慧道:“人的感情,炙热而丰沛,与仙神却是不同的。人的一生,短短数十年,与仙神这样动不动以千年来算的生命相比,实在短暂。而人的感情却比仙神丰沛得多。我从前常常听两界的仙神们说,仙神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天生凉薄,什么都不看在眼中……可事实上却仿佛并非如此。仙神当然也有感情,不过是在漫长的年岁中,渐渐收敛。”   “但这又与人又什么关系?”阿菅有些疑惑。   郦慧道:“既然与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那么人会有的争斗,仙神一样会有。人间因为帝王之位的争夺,能让天下大乱——六界当中,因为六界统属的争夺,当然也能让六界大乱。”   阿菅沉默了一瞬,没有接话。   “后来那个朝代覆灭了,被外来的异族长驱南下,那些争夺皇位的皇子皇孙们,那些勾心斗角的文臣将军们,都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郦慧说道,“然后,便是新的轮回了。”   阿菅抬眼去看郦慧,问道:“这个故事,想要说明什么呢?”   郦慧道:“不过是一个故事,什么都不能说明。”   阿菅道:“我从前也去过人间,那个时候是偷偷下去的,因为南泽去了人间历练。我看到他在人间投身为帝王,竟然还保持了神仙的意识。”   “那一场历练或许对于东君来说,不过只是去人间玩耍一次而已。”郦慧对当年的事情是知晓一二的,她知道阿菅用雷劈了东君转世的帝王的事情,但却不知道东君保持了神仙的意识。她十分心惊,但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她道:“对于仙神而言,去人间历练,是一种修行。”   阿菅闭了闭眼睛,道:“我没有去人间历练过,也不愿意去。”   郦慧微微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我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是大罗金仙了。”阿菅笑了一笑,“有许多事情离我很远,譬如去人间历练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不需要。”   郦慧挑眉,抬眼看她。   “星罗门对你来说,或许十分重要。”阿菅的目光与郦慧相触,“但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打算。”   “沧君的意思是?”郦慧笑问。   “没什么意思,我是来带着我的圆文和阿斑回玄北宫去的。”阿菅起了身,然后谦恭地告了辞。   .   阿菅回到星云峰上,一手拎着小豹子阿斑,另一只手把呼呼大睡的圆文给扛在了肩膀上。   阿斑好奇地看着圆文,啊呜一口咬住了圆文的尾巴,扑腾着四肢想要爬到圆文身上去。   圆文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扛在了肩膀上,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这会儿被阿斑咬住了尾巴,又看清了扛着自己的阿菅,顿时有些无奈了。   “这是要干嘛?”圆文用爪子拍了一下阿菅,“作为一个公豹,我觉得我被一个女人这么扛着,很没有面子。”   “回家去!”阿菅笑嘻嘻地拍了拍圆文毛茸茸的屁股,“面子这些,你一个公豹,带着一头小豹子,也不像很有面子的样子呀!”   “这么开心?”圆文后腿用力蹬了一下,让自己保持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顺便把尾巴从阿斑口里拯救出来,绕在了阿菅的脖子上,“之前你不是还愁眉苦脸地要去找青霜仙吗?”   “是呀!然后就遇到你曾经的爱恋了,再然后我跟着她鬼鬼祟祟跑到人界去看了一眼,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阿菅一边说着,一边上了云驾,朝着玄北宫的方向去。   “迦迦?”圆文横趴在阿菅的肩膀上,低头看了一眼被阿菅抓在手里的阿斑,决定不再纠结姿势的问题,“然后你做了什么决定?”   “我决定,要回玄北宫闭关去!”阿菅认真地说道,“我给你重塑内丹,你把我父亲交给你保管的珠子给我,然后我就带着我的宝贝枪,去把南泽和迦迦这对小鸳鸯给抓起来,关在玄北宫里面,让他们卿卿我我去~”   听着这话,圆文的豹子脸上出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他扭头去看阿菅,胡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再然后呢?你就看他们卿卿我我?”   “我才不呢,我就去找我的无双君呀!”阿菅笑嘻嘻地说道,“我觉得杀了他们……太残忍了,但是他们那么算计……又显得很多事。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才重生一次,才不想跟他们消磨,干脆就让他们老老实实在一起好了。”   圆文歪着头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所以,你现在已经知道怎么重塑内丹了?”   “呃……不知道。”阿菅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讨好地摸了摸圆文的屁股毛,“哎呀我们去玄北宫翻书嘛~翻书看着看着,就知道怎么重塑内丹啦!”   圆文甩了甩尾巴,非常干脆地从阿菅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然后在云驾上伸了个懒腰,道:“那可真是……期待啊!”   阿菅挨着圆文旁边坐了下来,随手揉了揉圆文的耳朵,又道:“我之前真傻,我都重活一次了,还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我现在想明白了,反正我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呢,才不要跟南泽他们继续纠结下去!”   圆文抖了抖耳朵,顺手把阿豹给叼起来放到阿菅手里,免得她再揉自己的毛,然后懒洋洋道:“是啊,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   .   .   .   16-3 再遇迦迦   阿菅站在玄北宫前,静静地看着那关闭的宫门,心中百感交集。   圆文一只爪子把阿斑踩在脚下,不让它到处乱跑,自己则乖乖地坐在阿菅的身后,抬头看着那扇宫门上古朴的花纹,默默地没有说话。   这千年来,有许多人想进到玄北宫中,但他们或者是在来玄北宫的路上,就已经迷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或者是到了玄北宫门口,却只能看着紧闭的宫门无可奈何。   圆文有些好奇地看着阿菅,心里琢磨着这扇门要怎么打开——而就在这时,只见阿菅上前了一步,轻巧地把门推了一下,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走了。”阿菅回头招呼了一声圆文,率先进到了玄北宫当中。   圆文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抬了腿。它脚下的阿斑哧溜一下就蹿到了阿菅旁边去,欢快地绕着阿菅的裙摆打转。   “就……这么就打开了?”圆文摇着尾巴跟在了后面,走到门口,还好奇地用爪子碰了碰那门,豹子脸上生动地显现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待到圆文也进到了玄北宫中,那两扇宫门缓缓又悄无声息地重新关上。   .   千年过去,玄北宫中仍然如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甚至周遭陈设上连尘埃也不见,仿佛是主人刚走,马上就要回来的样子。   白玉甬道,袅袅仙雾,庭院当中仙草婀娜舒展,灵兽躲藏其中,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走在前面的阿菅,又打量着跟随在她后面的圆文与阿斑。   待到阿菅走近了,灵兽们纷纷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为首的一只白虎向下打量了圆文,然后抬头看了看阿菅,口吐人言,道:“阿菅……”   它的话没说完,就被后面一只猴子打断了,那只猴子有金色的毛发,看起来很有灵性,它灵活地跳到了白虎的背上,作了个揖,道:“阿菅你回来啦!”   阿菅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铺天盖地一片叽叽喳喳的袭来,她寻声看去,只见是一只白凤带着一群鸟儿飞来了。   鸟儿们便没有像那白虎那样拘谨了,它们树梢上,叽叽喳喳地笑着和阿菅打招呼。   “阿菅你好久没回来啦!”   “是呀是呀!你不回来,天尊也不在了,我们都没法出去了!”   “阿菅你去哪里了呀!千芳仙也不在!都没有人给我们准备吃的了!”   “青霜仙也不来!他上次还答应我要给我找个一样鲜艳的鸟儿做仙侣呢!青霜仙是不是把这件事情都忘啦?”   “阿菅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就别走了嘛!”   “是呀是呀!我们好想你呀!你回来多陪一陪我们吧!”   阿菅愣在那里,站在一片热闹当中,却不知所措。她看了看那只优雅的白凤,又看了看那头威风的白虎,再环视周围所有的灵兽们,目光中全是依恋与不舍。   圆文直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它抬头去看阿菅,却只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怎么了?”圆文悄声问道。   周围的灵兽们还围绕着他们叽叽喳喳说着话,开开心心的样子,让人都情不自禁要跟着勾起嘴角笑起来。   阿菅闭上了眼睛,手中结阵,默念咒诀——一瞬间,整个庭院中所有的灵兽的身形都渐渐透明,他们还在欢欢喜喜地说着话,却渐渐消失在了庭院当中,然后,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圆文张大了嘴巴,没能说出话来。   阿菅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白玉甬道之上,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这些灵兽的精魂为什么会留在了玄北宫,她只知道当初北海一战,玄北宫中所有的灵兽都奋勇地去了战场。   她记得那只白虎几次驮着陆玑躲过了敌人的偷袭,最后却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也记得那只白凤给她送了许多次口信,最终却被斩落倒下;她甚至能记得每一只灵兽做过什么,最后又牺牲在何处……   她不知道最后他们为什么会回到了玄北宫,更不敢去想,它们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了玄北宫,是怎样的执念让他们的精魂在千年当中没有散去。   它们是在等她回来吗?   等她回来再看它们一眼?   还是等着她有朝一日能为它们报仇雪恨?   死而复生之后的她对千年前那场大战不曾有过太清晰的悲痛,因为一开始脑海中懵懵懂懂,就连记忆都不甚明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却让她无暇对从前好好梳理——或者说,她执着于自己,却不曾真的想过,当年究竟意味着什么。   圆文看着哭得几乎失态的阿菅,沉默地把阿斑揽到怀里,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阿菅止住了哭泣,擦干了眼泪,默默站了起来。   她环视了整个庭园,然后对着圆文招了招手,道:“走吧,去书房。”   她默默走在了前面,背脊挺得很直,而声音已经沙哑。   .   玄北宫被打开的消息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仙神两界。玄北宫不同于寻常的修炼道场,它是两界当中的灵力汇聚之地,自从玄北宫关闭之后,两界灵气散逸,不似从前那样浓郁。而玄北宫一开,两界中灵气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流动了起来,仿佛是有了秩序,不再像之前了。   纪游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的时候,便去寻了苏夜。   “应当是玄北宫开了。”纪游如此说道,“是不是阿菅去了玄北宫?她怎么会去那里?我还以为她会在点星山,把郦慧手中的星罗门给接下来。”   苏夜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她不会要星罗门的。”   从东兰道回到神界之后,纪游倒是没有怎么大的变化,对自己在东兰道做的事情,他虽然有印象,但秉持着“反正我当时脑子不清楚做的事情都不算数”的想法,他倒是比从前还多几分赖皮。“你说得这样肯定,阿菅已经和你商议过了么?”他这样问道,“说起来,你就应该直接把她带到上南来,说不定这会儿还能一起去玄北宫呢!”   “我去玄北宫做什么?”苏夜好笑地看向了纪游,“她有她的想法,自然不需要我一直跟在她左右了。”   纪游哼了一声,道:“人家做仙侣的,不都是总捆绑在一起,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你们难道还没准备结为仙侣么?”   “正经事还没做完呢,仙侣的事情,倒是可以放一放。”苏夜说道。   “东君?”纪游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东君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你倒是忘了你在东兰道是什么样子了。”苏夜道,“东君本人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所作所为,却会让两界——或者六界,都惶惶不安。再加上……千年前的事情,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   纪游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不解,口中道:“当年陆玑都已经……千年前的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需要解决的。”   “阿菅还在。”苏夜简单地说道,“就算我认为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是一生中最重大的事情。”   纪游想了一想,表示了赞同。   “若你这会儿闲着,便去一趟北海吧!”苏夜说道。   “找陆玑?”纪游疑惑地挑眉。   苏夜点点头,道:“他总这么闭关,倒是要闭关到什么时候去?让他出来,北海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他。”   “要是他不乐意呢?”纪游问道。   苏夜笑了一笑,道:“你只管去便是,此时此刻,他会愿意的。”   纪游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倒是也没反驳,便溜溜达达地出了上南,化了龙身,往北海去了。   .   北海道场之中,陆玑吩咐小道童前去道场之外谢绝访客,脸上神色淡淡,端坐在了正殿当中。   玄北宫打开的事情,他已经有所感应,此时他甚至能猜出两界当中各方人马都会有怎样的举措。无双君也罢,星罗门也好,甚至东君一系,在玄北宫打开的这一刻,应当都有了他们各自的计较。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着阿菅从玄北宫中出来。   .   郦慧站在北海道场之外,听着小道童稚气的婉拒,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劳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郦慧求见一面。”她放软了语气,耐心地对小道童说道。   小道童倒是不怕郦慧,还笑了一笑,道:“还请玉衡仙莫要为难小童,青霜仙吩咐了,谁也不见,所以才让我在外面哩!”   “那么……可有人在道场中?”郦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并无他人。”小道童笑着说道,“请玉衡仙暂回吧!”   郦慧在道场之外站了许久,却是不愿离去的。   星罗门建立,是为了庇佑那些因为天尊不再了的仙神们,他们因为天尊不在了,又不愿意对无双君低头,更不愿意追随东君颠沛流离,所以选择了星罗门。   而现在,玄北宫重开……对星罗门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了。   “我就在此处等候。”郦慧下定了决心,在道场之外站了,“我等着陆玑从里面出来。”   小道童脸上表情有些难为,却也不好阻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站在了门的另一边。   .   .   .   17-1 甘兑   玄北宫外发生的事情阿菅并不知晓。   她在宫中的藏书楼中翻找着关于重塑内丹的典籍。   重塑内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让阿菅感到抓狂的并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办法太多:她翻出了四五本书,上面记载了七八种办法,每一种都不一样,不仅方法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无可奈何,她把这些办法一个个都拿出来,然后蹲在了圆文旁边一个一个研究。   圆文也十分好奇,它跟着阿菅看过去,满脸都是惊奇:“重塑内丹这么多办法?为什么外界流传,内丹是无法重塑的呢?”   阿菅皱着眉头点了点那些个办法上列举出来的听都没听过的丹药,道:“你听过哪怕一个吗?”   圆文老老实实地摇头,有些沮丧:“听都没听过,是不是就没法子了?”   “我再翻翻看,这些丹药是怎么来的。”一边说着,阿菅站起来,重新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圆文低着头看了看那些重塑内丹的法子,又看了看专心翻书的阿菅,胡子抖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在一旁玩耍的阿斑抱着不知从哪来找到的一个球滚过来,一头扎入圆文怀中,撒娇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圆文低头舔了舔阿斑的头毛,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看起来都不像公豹子了……竟然还给小豹子舔毛……   清了清嗓子,圆文把阿斑和球滚到另一边去,然后开了口:“其实……我可以不用重塑内丹,反正我都活了那么久了。你帮我把阿斑养大,就、就可以了。”它抬头去看阿菅,语气诚恳,“没有内丹,我也还是一只豹子,不过是没法活这么久了。”   翻找书籍的阿菅动作一顿,她低头看了一眼圆文,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我们说好了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赚到了。”圆文嘟哝了一声,上前去,用爪子抓住了阿菅长长的袖子,迫使她停下了翻书的动作。   “不行就是不行。”阿菅弯下腰去和圆文对视,态度坚决,“你去和阿斑一起玩,不要打扰我翻书。”说着,她在圆文屁股上拍了一记,让它走开。   圆文一步一回头地走到了阿斑边上,没精打采地趴下了,有些感慨地用尾巴把阿斑怀里的球给拍得老远,然后看着阿斑兴冲冲地追着球跑了出去。“真是个固执的人。”它嘀咕了一声,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阿菅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声嘀咕,她看了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圆文,心中有些感慨。   .   找出重塑内丹真正的方法,已经是在七天之后了。   阿菅在把所有的方法都研究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这些法子都不够全面。她大着胆子把这些法子合在一起,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方法在聚合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   且不说旁边目瞪口呆模样的圆文了,阿菅自己都惊奇得不得了,她第一次发现这藏书楼里面的书还能这么高级,几个药方放在一起,就能产生一个新的药方?   很快,她也发现了这之中的奥妙:想来那七八个方法不过都是障眼法,只有把这些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显现出背后的真正的重塑内丹之法。   这个新的法子倒是十分简单,上面只有两行字,写得十分清楚明了:   内丹是独一无二的,重塑内丹,需要用他人内丹作为牵引,用灵力进行重塑。   意思也很明白,内丹重塑,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   阿菅看着这法子,眉头紧锁:这方法看似简单,却也并非那么容易。内丹从何而来?需要多少灵力来牵引重塑?是不是一定能成功?   阿菅捏着这古老的书简,若有所思看向了藏书楼之外:圆文正在外面的树丛之间教阿斑如何捕猎。   她有些犹豫,犹豫该怎么做才好。她也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内丹重塑成功的事情,谁也不会平白多出了一个内丹拿去给别人重塑,又有谁乐意把自己的内丹拿出去风险?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起身,走出了藏书楼。   树丛中的圆文敏锐地发现了阿菅出来,它甩了甩尾巴,示意阿斑去看阿菅。   活泼的阿斑转了方向,平折了耳朵,矮着前肢,然后猛地扑了过去。   阿菅猝不及防,被阿斑扑了个正着。   圆文哈哈大笑起来,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了她跟前,然后坐下了。“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要是没找着就算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它看了看阿菅的神色,低头舔了舔阿斑的头毛。   “已经找着办法了,等会儿就来给你重塑内丹。”阿菅挨着圆文坐下了,顺手摸了摸阿斑。   圆文有些惊愕,它扭头去看阿菅,问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你都能弄齐?”   “那都是障眼法,其实办法挺简单的。”阿菅说道,“就用灵力引导,重塑一个就可以了。”   “哈……这么简单?”圆文将信将疑,“要是这么简单,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法子?”   “应该是……他们都没能破解那个看起来很复杂的障眼法。”阿菅道,“反正不是什么难事儿,一会儿让阿斑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带你去之前父亲修炼的洞府,那儿灵气足。”   圆文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什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阿菅看了一眼圆文,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豹子脸,说道:“你要是内丹重塑好了,就变成人的样子给我看看呀!”   圆文也不计较她捏着自己的脸,而是笑了一笑,道:“那肯定了,得让你看看我是多么风流倜傥的一头豹子呀!”   阿菅也笑了起来,起身把阿斑安置好,就带着圆文朝之前白巽修炼的洞府去了。   .   来到洞府之中,阿菅给圆文下了禁制,让它沉沉睡去。然后,她在圆文身旁盘腿坐下,运转灵力,让自身的内丹从体内结出。   她倒是第一次见着自己的内丹,一团纯粹的金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她也没多等候,便按照书简上写的办法,用灵力引导,开始为圆文重塑内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觉得灵力流失,手中开始失去力气,内丹的颜色变成了淡淡的蓝色,与圆文的功法趋于一致,并渐渐融入了圆文体内。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失去内丹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就在这时,从圆文体内浮出一枚黑色的珠子,正是引魄珠了。   看着引魄珠从圆文体内显现,阿菅心头一喜,知道这便是圆文内丹已经重塑成功的表现。她伸出手去,接住了那枚漆黑的珠子,紧紧握在手中,然后便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魂魄相依。   依靠紫微重光剑与藏魂灯获得新生的阿菅算不得真正的白沧。   她或许有与白沧相似的容颜,或许拥有白沧大部分的记忆与喜怒哀乐,又或许继承了白沧出类拔萃的修为灵力,但她终究算不得白沧本人——那只是白沧的一部分,远远不是她的全部。   白巽用藏魂灯和引魄珠分别承载了白沧魂与魄,只有两者真正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复活的才是千年前死去的那一位沧君。   阿菅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到了小光——紫微重光剑的灵体。   他吊儿郎当地盘腿坐在她旁边,看她醒来,于是笑了一笑:“沧君,又见面了。”   她环视周围,仿佛置身一片金色的水域当中,结合上一次见到小光的情形,她也就知道自己又在幻境当中了。   “藏魂灯和引魄珠在那里。”小光指了指旁边,漂浮在半空中的灯与珠子。   阿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站起身来,便朝着藏魂灯与引魄珠走了过去。走到了跟前,她伸出手,一手托着灯,一手握住了珠子,然后回头去看小光,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阿菅正疑惑,却忽然觉得手中一轻,急忙转头去看,藏魂灯与引魄珠也没了踪影!心下焦急,她抬眼去看四周,一片茫茫金黄,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下意识用手去挡住了这金色的光芒,却感觉到体内灵力飞速运转起来,不再是之前失去内丹时候那样疲软虚空的情形。几乎同时,她感觉到自己修为的提升——从北海苏醒至今,她的修为一直只是罗天上仙,还没有达到过仙君的程度,而此时此刻,她分明觉察到自己的修为恢复到了从前仙君的境界!   平静。   她的心中忽然之间只有这么一个感受。   她放下了手,看向了那金色的光芒,竟然也不觉得太刺眼。   她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看到了千年前的天尊白巽,看着千年前的那一场父女之间的对话。   .   “是,我是喜欢东君,但我所说的这些事情,与他并没有关系。”千年前的白沧对白巽说道,“甚至我觉得,他的想法是错的,神仙已经有了漫长的生命,现在六界一统,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引导那些修为低下的仙人来修行,只有这样,将来我们不幸陨落,仙神两界的实力仍在,仍然能一统六界,而不是连自保也做不到。”   “这些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呢?”千年前的白巽问道。   “陆玑在做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白沧反问,“父亲分明是赞同我的想法的,为何还要说无法做到?”   .   .   .   17-2 甘兑   圆文醒来的时候,感受到了久违的丹田充实并且浑身灵力充沛的感觉。   他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爪子,捏了个咒诀,便幻化出了人形——一个英俊健壮的少年郎。   喜不自禁,圆文从地上爬起来,在洞府中兜了一圈,想要找镜子看一看自己,却在一瞬间想到了阿菅。他呆滞了一会儿,环视整个洞府,却没有看到阿菅的影子。   人没了?圆文有些疑惑,于是走到门口去,看到玄北宫中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寂静的样子,来来往往的仙神,宫中伺候的仙子侍女……圆文顿时有些瑟缩,他在洞府门口站了,迟迟不敢往前走。   守在不远处的一位仙女先看到了圆文,于是走了过来,笑道:“沧君在正殿等您呢!”   圆文愣了愣,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胡乱点了头,跟着那女仙往前走。   “沧君吩咐了,您醒过来,就带您去正殿。”女仙盈盈浅笑,“沧君还说,阿斑已经找人照顾了,您不用担心。”   “哈……好的……”不知为何,圆文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那……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不怪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醒来之后,一连串看到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几乎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您在洞府中闭关了二十七日。”女仙倒是没察觉到圆文的尴尬,而是温婉地笑着回答道,“现在玄北宫已开,沧君号令两界,正要擒下南泽与迦迦,以及他们的拥护者。”   听着这话,圆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不觉得阿菅是这么个性子,她连星罗门都不想接下,现在又在玄北宫号令两界?还要去擒下东君?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可他不敢多问,也只好沉默地跟在了女仙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玄北宫正殿。   正殿之外,有许多仙神有秩序地等候在外。   圆文大致瞟了一眼,有些心惊肉跳:这许多都是已经隐退许多年的大神,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怎么这会儿都在玄北宫了?   女仙上前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另一位女仙出来,引了圆文进到殿中去。   圆文懵懵懂懂地跟着那女仙进到正殿中,然后看到了身着玄裳,端坐在上首的阿菅。   “坐吧!”上首的阿菅随意指了指旁边的蒲团,示意圆文坐下,并让女仙给他倒了茶水,“我算着你今日也该醒了,于是让人在洞府那儿等你。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很好。”圆文莫名觉得拘谨,他端着茶喝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阿菅,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让他觉得陌生。一时间,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充斥了他整个大脑:这人还是阿菅吗?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陌生?她给我喝的是什么?会不会有毒??   仿佛是察觉到了圆文的想法,阿菅笑了一笑,道:“此番得多谢你,因为有你的那枚珠子,所以我才得以真正重生。”   “什么……什么意思?”圆文还没琢磨个明白,便听到阿菅说话,然后心直口快直接发出了疑问。   阿菅笑道:“意思是,你体内的法宝,帮助了我找回了另一段失去的记忆。”   “所以……你还是你?不是别人假冒的?”圆文傻乎乎地看着阿菅,就这么大咧咧地追问了一句。   “是。”阿菅点了点头。   圆文放下心来,道:“那原本就是天尊的东西,你拿回去很正常啦!我还得感谢你为我重塑内丹,没有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变为人形了。”   阿菅微微一笑,道:“不必多言谢了,你我之间这样一番际遇,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我都得偿所愿,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圆文连连点头,露出了一个十分安心的笑容来。   “我已经派人专门去照顾阿斑,一会儿我让人带你过去看看。”阿菅说道,“若今后你愿意留在玄北宫,我让人给你收拾一个空殿,若不愿留下,也无妨。”   圆文挠了挠头,倒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于是道:“我先去看看阿斑,再说其他吧!”   阿菅也没有催促,只是略一点头,命女仙带着圆文出了正殿,一路朝着玄北宫的后殿去了。   走在路上,圆文仍然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觉得怪异,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后殿,看到了正在树丛草丛之间蹦蹦跳跳的阿斑。   看到圆文,阿斑开心地扑了过来,并没有因为现在圆文已经不是豹子的样子而感到陌生,仿佛认准了这个英俊健硕的青年就是之前带着它的大公豹。   “嗷嗷~”阿斑用前爪抓着圆文的大腿,想要攀爬到他身上来。   圆文弯腰下去,把阿斑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怎么感觉你又变重了,是不是吃多了?”   阿斑用脑袋蹭了蹭圆文的脸颊,嗷嗷叫了几声,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有吃多,是最近长大了,而不是长胖了。   圆文捏了捏阿斑的肉爪子,笑了起来:“是是,长大了是好事呀,长大了你就该会说话了。”   阿斑又嗷嗷了几嗓子,表示自己很快就会说话了,不用担心自己讲话的问题。   圆文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阿斑的脑袋,又道:“早点学会说话,早点学会化形,就能在两界自由自在玩耍啦!”顿了顿,他捏了捏阿斑长长的尾巴,问道:“你喜欢玄北宫吗?”   “嗷嗷!”喜欢!阿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圆文。   “唔,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吧!”圆文很快也做出了决定,“我就在玄北宫陪你一起长大好了。”   “嗷嗷嗷!”好啊,等以后我给你抓猎物吃!阿斑再一次用自己的脑袋去蹭圆文的脸颊,欢喜溢于言表。   一人一豹正笑闹着,有女仙上前来通报,青霜仙来了。   圆文愣了一下,一回头,已经看到陆玑站在了不远处。他抓了抓被阿斑挠得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拘谨地上前去,与陆玑打了招呼。   陆玑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道:“是听说你已经内丹重塑出关了,所以前来见一见你,倒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圆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道:“第一次见到青霜仙就这么乱糟糟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玑不禁莞尔,道:“我是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将引魄珠保管妥当。若不是有引魄珠,沧君便不会真正重生了。”   听着这话,圆文心有所感,仿佛察觉到了阿菅之所以与从前不同的缘由所在。   “意思是……之前的阿菅……不完全是……?”他试探着问道。   陆玑道:“一部分,并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她。之前我也不清楚这一点,直到她自己得到了引魄珠,然后我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   圆文沉默了一瞬,说不清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   上南,苏夜的道场中,纪游毫无原则地化为了原形,长长的一条铺开漂在莲池里面,装作自己是一条长长的水草。   苏夜听说了玄北宫的时候,也知道纪游已经从北海回来,于是便派了人过来找他。   来人见到在水里漂着的纪游,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苦着脸回去禀告了苏夜,说明了情况。   苏夜倒是不以为意,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自己亲自到莲池旁边来了。   看到苏夜亲自过来,纪游摆动了一下前爪,示意自己醒着,但不想说话。   “不是让你直接去找陆玑么?”苏夜问道。   “门口遇到郦慧,打了一架,然后玄北宫派了人出来接走了陆玑。”纪游冒出一个头,幽怨地盯着苏夜,“这事情与你设想的不一样了!而且这次没能打赢……郦慧好像变厉害了!”   苏夜若有所思,看向了玄北宫的方向。   “出来,我们带着人去一趟玄北宫。”苏夜说道,“有些事情,或许比我想象中更……复杂一些。”   “什么意思?”纪游从水里出来,化了人形,跟在了苏夜身后。   “去了才能知道。”苏夜道。   纪游听着这话,老老实实地点了头,不再追问,便跟着苏夜往玄北宫去了。   .   沧君号令两界的事情,不仅让仙神两界震惊,就连魔界鬼界妖界也都十分惊奇。   距离从前六界一统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他们已经很久不曾听说玄北宫的种种,更不曾想过已经陨落的沧君竟然重新活了过来,还重开玄北宫号令两界。   第一步是号令两界,第二步是什么?难道要像她的父亲那样,再次一统六界么?   他们好奇地探听着各种消息,于是之前魔界东兰道发生的事情,便这样无声无息地传播开来。   甘兑从一开始封闭东兰道不想让魔界中人知道他与东君有交易的事情就这样大白于天下,不仅仅是魔界中的魔物都知道了,就连其他妖界鬼界,还有人间修士以及仙神二界,都对东兰道之事知晓得一清二楚。   大家纷纷讨论着关于甘兑还有南泽的种种。   魔尊甘兑与东君南泽有交易?   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想用血玲珑来控制六界中人么?   当初北海之乱,便是东君南泽挑起的,这次他还想挑出什么来?是想取代无双君么?   是不是当初北海之乱,便是有甘兑的插手?否则当初南泽凭什么就弄出了那样打的乱子?   一时间,这样的猜测在六界沸沸扬扬。   甘兑听着手下给他禀告了这些,脸上的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去给玄北宫递帖子。”甘兑听着手下说完,然后才开口,“我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号令两界的沧君。”   .   .   17-3 甘兑   接到了甘兑的帖子,阿菅倒是并不意外。   她随手将帖子给了陆玑,一边命人回帖,一边让人去准备甘兑前来的种种事宜。   陆玑只扫了一眼帖子的内容,然后笑道:“他前来玄北宫,是不是要与南泽划清界限了?”   “那便是识时务者了。”阿菅微微笑了起来,“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便十分狡黠难以捉摸,说不定这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探一探深浅。”   陆玑点点头,道:“不过不管如何,他要来玄北宫拜见,都会让南泽觉得心中颇多不愉吧!”   阿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他有那么多不愉,哪里管得了。”   陆玑留意看了一眼阿菅,并没有接话。   “怎么,你好像有什么想说?”阿菅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陆玑,“说便是了,怎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以前对南泽,纵容的时候多。”陆玑斟酌了一下话语,然后才开口,“若非如此,在北海……他没那么容易就……”   阿菅自嘲地哼了一声,道:“现在不会了,我已经有无双君了。”   听着这话,陆玑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还知道我的无双君正带着纪游准备到玄北宫来与我面谈。”阿菅愉悦地说道,“希望甘兑早点来早点走,不要干扰了我与我的无双君好好叙旧。”   陆玑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会儿我觉得还是那个天真烂漫不懂事的你比较可爱了。”   “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阿菅点头表示赞同,“连圆文那么可爱的豹子都不乐意跟我在一起絮絮叨叨了,可见现在的我是多么不可爱。”   陆玑半晌无语,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外面有女仙进来通报,说无双君来了,请示阿菅见不见。   阿菅起了身,看了一眼陆玑,笑道:“你看,我就说无双君要来,我去见我的无双君啦!要是甘兑来了,你就先代我接待一二,等我与无双君说完了,再来打发了甘兑。”   陆玑无奈地点了点头,便目送着阿菅到殿外去了。   自从那一日他跟随玄北宫的女仙从北海回来,看到了和之前颇有些不同的阿菅,他才真正明白了重生之事,并非是阿菅醒来便是成功,还有之后魂魄的融合,才是真正的那一个人。他之前看到的阿菅,只是从前白沧的一部分,并非是完完全全的白沧本人,所以阿菅会天真烂漫,更多时候仿佛都在茫然懵懂不知纠结着什么,这便是因为魂魄并不完整的缘故。而现在的阿菅,魂魄真正融合,才是真正重生了的那一个沧君了。   阿菅走到殿外,看着苏夜带着纪游,还有许多仙人,正在殿外等候。她上前了一步,冲着苏夜笑了一笑,道:“无双君安好。”   苏夜亦是一笑,端得是风流倜傥迷醉众生,他道:“冒昧来访,沧君安好?”   阿菅狡黠地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来,只看着苏夜,却没有说话。   苏夜垂眸,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她的手中,亦没有说话。   一旁站着的男仙女仙们看着着情形,已经呆滞得快没有反应,只傻乎乎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带你来游览玄北宫。”阿菅握紧了苏夜的手,抿嘴浅笑,便拉着他走远了。   剩下殿前一群惊愕的仙神们,看着他们走远,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   只看了阿菅一眼,苏夜便明白了她现在是什么情形。   他曾经应陆玑的请求,为阿菅定魂,所以他是知晓她之前魂魄并不完整之事的。现在看她情形,还有她显而易见已经重新达到仙君的修为,便知道她魂魄完整,已然真正重生了。   阿菅拉着苏夜的手,嘴边噙着笑,直接去到了玄北宫中最高的塔楼之上,从塔楼往下看,能将大半个北海都收入眼底。   苏夜任由她拉着,也不急不忙,只是等她先开口。   “你没有疑问?”在塔楼上站定了,阿菅笑着问道。   苏夜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道:“你忘了?陆玑曾经让我为你定魂,那会儿我就有猜测。”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之前的我?”阿菅挑眉。   “有区别?”苏夜学着她的样子也挑眉。   阿菅想了想,道:“当然有了。”   苏夜不禁莞尔,道:“那你说一说,有什么不一样?”   阿菅道:“明明是我问你,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你来问我?”   “你看,我知道玄北宫一开,就带着纪游来了。”苏夜笑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真可惜,已经开了二十七天了呢!”阿菅哼了一声。   “前面二十六天你都在宫里闭门不出,今天你才大开玄北宫。”苏夜浅浅一笑,“所以,融合了完整魂魄的沧君,你想狡辩什么?”   “说不过你。”阿菅斜睨了苏夜一眼,也靠在了栏杆上,看着远处,“甘兑会来,我请陆玑先去招呼着,等我和你聊完了,我再过去。”   “我们不急,还有一辈子那么长。”苏夜轻轻笑着,“不过甘兑来做什么?要来出卖盟友了吗?”   “那便不知道了。”阿菅说道,“或许只是来试一试深潜。”   “那你需要我来陪着你,给你壮胆吗?”苏夜调笑道。   “如果你不介意被说是……沧君的附庸之类的……”阿菅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苏夜,语气中含笑。   苏夜挑眉:“有什么好介意的?难不成你现在已经在准备始乱终弃了?还是你对南泽念念不忘?或者是你看中了我的纪游,现在想把我一脚踢开?”   听着这么一长串,阿菅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果真给了苏夜一脚:“是的,我准备把你踹开了!”   苏夜顺势躲了一躲,绕到了阿菅后面,把她揽到怀里,口中道:“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呢?!”   阿菅并没有挣开,而是往后靠了靠,感受着苏夜温暖又结实的胸膛。   “说真的,需要我陪着你去见甘兑吗?”苏夜收敛了调笑的语气,正经问道。   “不必了,不过是甘兑一人。”阿菅道,“既然是递了帖子来的,说明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并不想与我动手起任何冲突。”   “说的是。”苏夜点了头,“那既然如此,我便让纪游带着人先去把南泽和迦迦他们给找出来。”   “也不用,等甘兑走了,我们便去点星山。”阿菅胸有成竹道,“南泽想进赤霞宫,我们便去那里等着他好了。”   苏夜有些迷醉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忽然发现……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   阿菅挑眉。   “现在的你,有一种权御天下的专注与沉着。”苏夜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是我想一统六界,为什么看起来你的可能更大一些?”   阿菅也笑了起来,道:“我不想一统六界,我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   “所以,你重开玄北宫,就只是为了南泽和迦迦他们了?”苏夜问道。   阿菅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或者说,是把千年前的事情,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苏夜明了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   甘兑来到玄北宫的时候,苏夜已经带着纪游去与郦慧会面了。   因为纪游对比试失败的耿耿于怀,苏夜又无所事事,于是两人便去寻郦慧探讨修为武学了。   阿菅带着陆玑在玄北宫正殿见了甘兑。   这一次来到玄北宫的甘兑,身着了繁复的大礼服,看起来比之前都要隆重。   “沧君安好。”甘兑躬身行了礼,倒是礼节十足。   阿菅起身扶起了他,并请他坐下,然后回到上首,慢慢开了口:“尊上此次来,所为何事?”   甘兑爽朗地笑了一笑,道:“并无要事,只是玄北宫大开,想着前来拜谒一二。”   阿菅道:“既然无事,不如在玄北宫玩赏数日。”   甘兑抚掌大笑,道:“正有此意。”   阿菅笑道:“我已让人准备好了宫舍,一会儿便让青霜仙送尊上前去。”   甘兑微微颔首,又道:“此番递了拜帖,还颇有些忐忑,生怕沧君不愿见在下,没想到沧君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我十分意外。”   阿菅道:“我与尊上几次见面,虽然有不愉快之处,但毕竟也并无更多冲突。既然尊上已经递上拜帖,我又有什么理由可回绝?”   甘兑大笑,道:“沧君如此心胸,倒是比东君强出太多。只是不知当初,为何沧君落得那样下场?”   “儿女情长之事,谁能说得清楚?”阿菅坦然笑道,“当时年纪小,总有些事情看不透。现在回头去看当初的我,也要暗骂一声,怎么能傻成那样?”   听着这话,甘兑倒是赞叹了一声,道:“沧君有如此心胸,难怪今日能号令两界了。”顿了顿,他又道,“我此番来玄北宫,说是没事,也不尽然。只是有些事情,沧君心中早有计较,我也便想着,若能不公布于众,也是好的。”   阿菅思忖片刻,却是一笑,道:“东兰道之事,如今六界皆知,要不要公布于众,其实并没有区别。”   “关键却是……动机。”甘兑轻轻笑了一声。   .   .   .   18-1 实力   作为魔界的魔尊,甘兑把滑不溜手和很不要脸这两个属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很是大方地对阿菅说道:“反正魔界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老了,好些事情也不清楚了,所以东兰道之事都是东君做的,跟我没关系。”   阿菅打量了一番甘兑,笑道:“尊上看起来倒是不老啊!”   “哪里哪里,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甘兑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   阿菅看着甘兑,颇有些感慨,道:“若是南泽知道你是这样打算,恐怕不会放过你。”   甘兑倒是不以为意,道:“原本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他既没有让我得到好处,我又为什么要全心全意帮着他?”   “我以为,你们是准备在一起做点大事的。”阿菅含笑道。   “最初么,自然是想做点大事的。”甘兑说道,“我原想着,东君好歹是南离天尊之子,又是神界仙君,实力有了,地位也有了,白巽天尊不在了,他定然能一统六界,我在他落难的帮他一把,将来定会有极大的回报。”他顿了一顿,抬眼去看阿菅,微微一笑,又道,“只是不知,现在我算不算在落难时候帮了沧君您一把?”   阿菅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落难的时候,你和你们魔界的魔物们,在东兰道追着我跑了许久,还谋害了无双君的好朋友纪游,所以现在怎么都算不上是雪中送炭了呢!”   “真是可惜。”甘兑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我现在的行为像是将功折罪了呢!”   “也算不上。”阿菅笑道,“尊上不必思虑太多,我重开玄北宫的缘由与尊上并没有关系,你可放心在玄北宫小住,直到你想回魔界了为止。”   甘兑眉头轻轻一跳,道:“既然沧君这样说,我也便放心了。”   说完,他果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陆玑出了正殿。   阿菅看着他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的。   到了晚一些时候,苏夜带着纪游到正殿来找阿菅闲聊的时候,便说到了甘兑的身上。   “他与南泽,大概是相互利用吧!”苏夜如此评价道,“他一开始倒是明里暗里找过我几次,不过我懒得搭理他,然后他才去找了南泽。”   纪游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接了话,道:“他说要在玄北宫住多久?我明天去找他比试比试好了。”   阿菅道:“还不知他想要留多久。”顿了顿,她微微一笑,又道,“我还以为你要气冲冲直接把他打回魔界去。”   “毕竟是你的客人,这里也不是上南。”纪游说道,“如果是在上南,我就不客气了。”   苏夜道:“不过既然他会到这里来,那就说明,南泽与他之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意会地看了一眼阿菅。   阿菅点点头,道:“我还在想,如若南泽与迦迦知道甘兑已经不打算继续和他们一起的话,他们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我,我就直接掀起一个大乱子。”纪游插了嘴,“东君这么多年筹划,都没能做出一番事情,大约是因为他太瞻前顾后。”   苏夜十分赞同纪游的看法,道:“的确如此,按南泽的出身还有实力,哪怕不能一统两界,但做成星罗门那样,也是不难的。”   阿菅笑了一笑,道:“他便是这么个性子,当初若不是父亲已经确定想要重立四方天君,他大约也是不会那么突然搞出了北海之乱的。”   苏夜这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之前他虽然也对南泽当年起兵有所猜测,但总不知晓其中□□,这会儿听到阿菅说起了四方天君的时候,倒是十分好奇。   “四方天君是什么?”他非常直白地问道。   阿菅道:“当初父亲一统六界,便想着仙神两界为尊,自然需要巩固实力。于是便想着设立四方天君,一方面镇守仙神二界,另一方面以四方天君驻守之地各自为中心,引导仙神修行,继而提升修为境界。”   苏夜沉吟片刻,忽然一笑,道:“南泽之反,便是为了此事?”   阿菅道:“这或许只能算是□□吧!背后原因多种多样,譬如那个时候他与我的关系已经十分岌岌可危,父亲已经不看好他了;又譬如说陆玑那个时候修为突飞猛进,就快要上了仙君的境界;再譬如说,你那个时候已经踏入了神的境界。只能说,他在那个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苏夜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不过,就算南泽不反,父亲所推行的四方天君,大约也是会引起动乱的。”阿菅淡淡一笑,“那个时候,仙神两界之中的势力已经划定,父亲推行四方天君,会让仙神两界已有势力产生抗拒。”   “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谢南泽,若不是他掀起了北海之乱,之后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把两界收拢起来。”苏夜道,“不仅是这样,他之后与星罗门多番纠结,也给了我不少喘息的机会。”   阿菅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天时地利人和,该是你的,便就是你的。”   .   苏夜纪游还有阿菅在闲聊的时候,郦慧前去找到了陆玑。   之前在道场前面求见陆玑而不得,之后又因为陆玑先到了玄北宫而错过,郦慧这番找到他,便是实打实地准备与他长谈,并且不让他溜走的架势了。   见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陆玑轻叹了一声,亲自请她坐下,然后让身边伺候的小道童给她倒了茶水。   “事到如今了,不如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吧!”郦慧开门见山地说道,“沧君是如何打算?星罗门她打算置于何地?”   陆玑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星罗门之立足,原本也与沧君无关。”   “若非当日以天尊之名成立星罗门,门中又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仙神?”郦慧嗤笑了一声,“作为天尊养子,你不愿意照拂天尊旧臣也就罢了,沧君作为天尊亲女,难道也要无视掉这么多一心一意对天尊的仙神?”   陆玑道:“星罗门掌门是你,星罗门究竟要何去何从,关键在你,也不在沧君。”   听着这话,郦慧柳眉倒竖,一拍几案就站了起来,道:“当年情形,沧君未能亲眼看到,可你却是亲身经历的!我们等待了近千年,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么一句话。”   陆玑抬头去看郦慧,却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郦慧盯着陆玑,忽又颓然坐下了,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们所求不多,只要能恢复当年样子就可以了。”   陆玑轻轻笑了一声,道:“当年样子?当年是怎样的呢?”   听着这话,郦慧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有想过劝沧君接过星罗门。”陆玑缓缓地说道,“就如你所说,星罗门中许多都是天尊旧臣,还有许多都曾经是一方大神,接过星罗门,对沧君来说有益无害。只是沧君有她的想法,我并不想勉强她去做什么事情——况且,你们也有你们的想法,不是吗?”   “我们只是想恢复到从前的两界,而不是现在的!”郦慧说道。   “现在的两界有什么不好吗?”陆玑反问,“无双君治下,两界太平盛世,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郦慧垂下了眼睑,没有说话。   “没有必要执着于过去。”陆玑说道,“如果你执意想与沧君面叙的话,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好了。”   郦慧沉默了片刻,点了头,道:“那就麻烦青霜仙了。”   陆玑看了郦慧一眼,应了下来。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郦慧忽然问道。   陆玑温和地笑了起来,道:“你自己觉得呢?”   “最初,我觉得我是对的。”郦慧道,“现在,我也不知道。”   “我有时会想,我在北海守护了一千年,或许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陆玑道,“我等到了沧君重生,也等到了两界蜕变。”   “蜕变?”郦慧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两个字。   陆玑点了点头,道:“一个迟来了一千年的……变化。”   郦慧有些迷茫,却没有追问下去。   .   陆玑带着郦慧来见阿菅的时候,苏夜与纪游已经去玄北宫另一边找圆文和阿斑去了。   放下了无双君的身份,苏夜倒是与纪游非常相似,也难怪两人能成为至交好友。   原本阿菅也要跟随一起,但听到女仙说陆玑和郦慧要来,于是便在正殿中等候了。   郦慧进到殿中来,准备见礼的时候,就被阿菅拦下。   “早就该见你,只不过事情太多,所以耽搁了下来。”阿菅和蔼笑道,“辛宁他们最近如何了?可有好好闭关修炼?”   “出门之前已经叮嘱门中长老,盯着他们闭关修炼了。”郦慧笑着答道。   “那便好。”阿菅说笑道,然后有些犹疑地与陆玑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玑心领神会,笑道:“玉衡仙是想来问一问,星罗门的归属。”   阿菅看了一眼郦慧,微微笑道:“玉衡仙是如何打算的呢?”   听着他们这简单的两句话,郦慧心中已经知晓了接下来他们要说的话语,大约便是不会接下星罗门这样的决定了。她不免有些心灰,可又有些不死心,于是仍然笑问道:“沧君可愿接下星罗门?”   阿菅看着郦慧,道:“星罗门交给我,大约与交给无双君没什么不同了。玉衡仙可舍得?”   .   .   .   18-2 实力   郦慧并没有在玄北宫多留。   回到星罗门之后,她也没有理会那些等待着她从玄北宫回来的长老们,而是独自一人在房中坐了,回想着在玄北宫与阿菅的对话,又想起了当初建立星罗门时候的种种。   她自然是不愿意把星罗门交给苏夜的,否则的话,这一千年来的坚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可她也不愿看着星罗门就此衰落——是的,现在星罗门并没有衰败之相,但沧君回来了,玄北宫重开了,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这两界局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矛盾又纠结,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了辛宁的气息,一抬头,便看到辛宁正鬼鬼祟祟地从窗子那里探头探脑。郦慧眉头一拧,轻斥了一声:“不是让你好好闭关,怎么又跑出来了?”   辛宁嘿嘿笑了几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说师父你去玄北宫了,你看到阿菅了吗?”   郦慧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口中道:“已经见到了,否则就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辛宁身手矫健地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然后三步两步走到了郦慧跟前来,陪着她坐下了,问道:“阿菅不准备回来了吗?”   “应当是。”郦慧看着面前这英俊的少年郎,轻轻叹了口气,“为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星罗门上上下下还等着为师给个说法。”   辛宁皱了皱眉头,道:“师叔师伯们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阿菅既然不想回星罗门来,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郦慧勉力笑了一笑,道:“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罢了,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便不必多说了。”   辛宁有些疑惑地看着郦慧,心中全是不解:“反正星罗门已经屹立千年,我不信便因为阿菅不愿意回来,星罗门就会突然之间没了。师父这样沮丧,又是为了什么?”   郦慧看着辛宁,轻叹了一声,道:“因为为师还在看过去,而你已经在看未来。”顿了顿,她起了身,慢慢踱到了窗边,看向了外面的点星山,“因为师父已经老到没有力气去为了将来挣扎,只想着安逸度日,只想着有人来替师父接过这担子。”   “我可以呀!”辛宁跟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郦慧,“师父,我已经长大了,你看我已经能带着师弟们去魔界除魔,还能在人界行走,师弟们也都长大了,我们可以把星罗门支撑起来呀!”   听着这话,郦慧心中微微感到震动,没有说出话来。   辛宁又道:“师父还是不要烦恼了,师父近来神色这样憔悴,徒儿看着也十分心疼。”   郦慧深深看了一眼辛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微微笑了起来,道:“你已经长大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还执着于过去的时候,她的徒弟们已经在展望未来。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   点星山下,东君南泽抬头仰望了赤霞宫的方向,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迦迦一身红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并没有上前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位神者,他们看起来都已经有罗天上仙的境界,实力非凡。   玄北宫重开的消息南泽已经知道了,他也知道甘兑前去玄北宫拜会阿菅的事情,他内心恼火,却并没有表露太多,只是带着手下所有的人赶到了点星山下,想要进入到赤霞宫中。   玄北宫和赤霞宫分别占据着神界和仙界的中心,这两处宫殿,大约也代表了实力的高下。   南泽偶尔会去想一想从前,为什么白巽能坐玄北宫而统揽六界,为什么他的父亲只能在赤霞宫?真的只是道场的选择不同?又或者是还有更深沉的原因?   他当然也没有得到过答案,这些过去的事情,太多人已经不知道也不会去知道了。   见他站立许久,迦迦扫了一眼身后那些神者的表情,轻移莲步上前去,悄悄开了口:“君上,我们……是不是这会儿……”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敏锐地观察着南泽的表情,选择了吞下后半截话语。   南泽回头看了一眼迦迦,暗自叹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一会儿星霞河出现,你带着他们逆流而上,直接去往赤霞宫。”他仍然是打算以星霞河为引子,先到赤霞宫门口,再图进去,故而才到点星山下,要让星霞河先显出来。   听着他这样说,迦迦急忙应下来,将这安排原原本本传达给了身后的神者们。   南泽唤出了西天破乐琴,引动自身灵力,奏响了彻天之音,霎时间天地变色,点星山下生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裂缝之中,那条五月才会显现的星霞河安静地流淌着。   迦迦急忙带着那些神者驾云踏入这星霞河,南泽紧跟其后,便朝着星霞河上游的赤霞宫去了。   .   南泽在点星山下闹出这样动静,自然瞒不过星罗门。   郦慧先是派了弟子到山下打探一二,然后见是南泽,便让人前去玄北宫通知了阿菅。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插手阿菅与南泽之事,再加上辛宁那掏心掏肺的一席话,已经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时候也只想着先明哲保身为上。   阿菅得知了南泽不仅让星霞河显现还想进入赤霞宫的事情之后,也没有太多耽搁,便把玄北宫交给了陆玑与纪游,便与苏夜一道先往点星山来了。   到了点星山下,看着那被强行撕开的空间罅隙,还有其中安静流淌的星霞河,阿菅唤出了玄天幻月枪,轻轻一抬手,便将星霞河之上的封印去除。   用西天破乐琴支撑着这罅隙的南泽在这封印去除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他一面让迦迦先带着神者快些去赤霞宫,一面只身顺流而下,然后便看到了阿菅与苏夜。   “东君安好?”阿菅收起了玄天幻月枪,微微笑了一笑,“此去赤霞宫,怎么不见迦迦?”   南泽见到他们二人,手指扣在了西天破乐琴之上,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何而来?”   听着这话,阿菅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她并没有回答南泽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苏夜,口中道:“你看,着六界当中,当属他最为独特。”   苏夜看了一眼南泽,拱手见礼,然后向阿菅笑道:“他也无非是为了给迦迦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想来这次东君也不会是只身一人便来到这里的。”   阿菅恍然大悟的样子重新看向了南泽,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迦迦先出来吧!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真得让她来说一说呢!”   南泽盯着阿菅,仿佛在权衡一些什么,并没有开口。   阿菅也看着南泽,不过却没有看太久,便又一次召唤出了玄天幻月枪,并随手摆出了一个请战的姿势,口中道:“不过那些旧事,先与你了断还是先与迦迦了断,并没有太多分别。”   南泽紧扣琴弦,声音却是和缓的,他道:“上一次我们见面时候,你还说我沉溺于从前,可眼下看来,却是你揪着过去不放了。”   “正是这样啊。”阿菅倒也没否定,“我原本也不想揪着过去不放,只是那一日忽然想了一想,你当初闹得两界血雨腥风,还害死了我的父亲也弄死了我……现在你如此逍遥自在,我有些看不过去了,想一想当初,再想一想现在,我心中十分嫉妒你的逍遥,也就只好让你不逍遥来换取我的逍遥了。”   话音未落,阿菅提着枪就冲了过去,直劈了南泽的面门。南泽颇有些狼狈地躲闪开去,拨动了琴弦,释放了琴音攻击。阿菅知道南泽的音波十分厉害,那听起来好听的音律,却能通过声音来控制对手,她也没想着要怎么躲开,而是干脆利落地把玄天幻月枪往地上滋啦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恰好这噪音盖过了南泽的琴声,她安然无恙。   南泽恼火地再拨动琴弦,而这一次阿菅欺身上来,直接用玄天幻月枪挑开了西天破乐琴,然后她轻佻地捏了南泽的下巴,把西天破乐琴扔给了苏夜。   “白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阿菅如此评价道。   南泽一掌推开阿菅,转身便去夺苏夜手中的西天破乐琴。   阿菅顺势躲开,与苏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顺着星霞河逆流而上,却是要去把迦迦给找到——她并不打算让他们任何人接近赤霞宫,也并不希望有任何人能进入到赤霞宫。   南泽察觉了阿菅的意图,想要追过去,却被苏夜拦住。   而另一边,阿菅结着云驾,很快就拦下了迦迦还有那数个神者。   “沧君?”那数个神者先认出了阿菅的身份,有些迟疑地拱手见礼。   迦迦看着阿菅,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到此为止,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阿菅对着那数位神者道,目光却是盯紧了迦迦。   “若是我说不呢?”迦迦狠声问道。   阿菅懒洋洋地一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   .   .   18-3 实力   在迦迦眼中,阿菅是怎样的人呢?   大约是傻傻的,有些天真,总仗着自己是天尊之女,仿佛走到哪里都有特权的样子。   她也曾经嫉妒过阿菅的天资,毕竟她苦苦修炼了几百年,都没达到阿菅刚出生时候的修为境界。   她一边憎恨着阿菅,一边又嫉妒着她,直到她遇到了南泽,直到她在某一次与南泽吐露心声时候,得知了在南泽心中,阿菅也是那样讨厌的模样。   她猛然发现自己与南泽那么像,几乎就好像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相似的身世,相似的经历,甚至是面对着同样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   怔忡之间,迦迦抬眼看着阿菅,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来。   她并不想去回忆从前,可看到眼前的阿菅,她不得不去想。   她有些怨毒地想着阿菅说的那句“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想要找出反驳的话语,却是一时词穷,怎么都张不开嘴来反驳一二。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呢?   她盯着阿菅,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开了口。   她道:“沧君意欲何为呢?”   阿菅咦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和南泽竟然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来,难怪你们会在一起。”   迦迦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怨恨我么?”   阿菅笑道:“难道我不能怨恨你?”   迦迦垂下眼睑,没有吭声。   那边苏夜已经把南泽用禁术困住,于是一手拎着西天破乐琴,一手拖着南泽到前面来找阿菅。看到迦迦与阿菅这样对视的样子,他把目光看向了迦迦身后那几位神者。   那几位神者看到苏夜,几乎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匍匐着不敢吭声。   阿菅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到了一脸欲死不得的南泽,然后疑惑地看向了苏夜。   “他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苏夜淡定从容地说道,“否则当年我怎么可能一统两界?”   这边迦迦却趁着这机会,又一次对阿菅出了手。   她手执明珠琴,起手便是杀招。   阿菅不躲不闪,却是用手中的玄天幻月枪直接砸了过去。   迦迦没有退缩,而是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招。   顿时,她手中的明珠琴碎裂成了两半,而她自己则扑倒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苏夜想要上前去,却被阿菅阻拦了下来。   她看着迦迦,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道:“可要再战?”   迦迦看着阿菅,颓然丧气,喃喃道:“沧君,你为何要重生?你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大约也就是我命不该绝吧!”阿菅轻描淡写地说道,并不想把白巽为了她能重新复活的种种说给她听。   迦迦看着天上,眼中全是恨意,却也没有再说话。   “我不会像当年你对我那样来对待你。”阿菅说道,“我并非小心眼的人,既然你喜欢南泽,这么近千年过去也愿意在一起,我也打算成全你们。”   迦迦一愣,看向了阿菅,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阿菅笑了笑,手中结印,将迦迦控制了起来,顺手交给了苏夜,然后才道:“我觉得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毕竟我们有那么多过去,认真回忆一二,也算是有过几分美好。”说到这里,她看向了南泽,目光淡定从容,“再加上我们三人之间这有些不太容易梳理清楚的关系,我也不想成为一个被人说是残暴无理的神仙。所以,我满足你们现在的愿望。”   南泽听着这话,眉头皱了起来,想说话,却因为被苏夜下了禁咒而无法发出声音。   阿菅继续道:“我带你们进赤霞宫。”   这话一出,南泽与迦迦脸上都是震惊,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苏夜脸上也是不可置信,他看着阿菅,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阿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跟着一起往赤霞宫去。   .   站在了赤霞宫前,遥遥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南泽的目光贪婪而又克制。   阿菅取出了紫微重光剑,在剑气中灌注灵力,挥剑,然后原本阻隔在星霞河与赤霞宫之间的透明屏障在剑气之下碎成齑粉,露出了赤霞宫门前的那条路。   阿菅向苏夜笑了一笑,道:“东君一直说赤霞宫中有一统六界的关键,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苏夜十分好奇地打量了赤霞宫,又看了一眼南泽,笑道:“那么,东君所说的是什么呢?”   阿菅伸出手在赤霞宫的大门上轻抚了一下,那沉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来,露出的却是一个断壁残垣的宫殿,并不似玄北宫那样庄重威严又完整的模样。   苏夜惊讶地看了一眼,下意识看向了南泽。   而南泽眼中也都是惊诧,甚至有几分不敢置信。   阿菅带着众人踏入到了赤霞宫中,微微笑道:“都说玄北宫与赤霞宫,分别是神界与仙界的中心,但事实上并非完全如此。玄北宫源源不断地让灵力充满仙神两界,而赤霞宫吞噬灵力,一生一灭,才有两界平衡。”   苏夜若有所思。   南泽也皱着眉头,仿佛在权衡着阿菅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阿菅冲着迦迦与南泽笑了一笑,又道:“或许我比你们会知道得更多一些,毕竟我父亲是天尊,我是天尊唯一的女儿,还曾经有过接下天尊位置的准备——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但事实如此。”顿了顿,她重新看向了前面,继续道,“赤霞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就是与玄北宫是那样呼应的关系。事实上当年赤霞宫可以不用关闭,只是南离天尊为了让东君你能顺利成长,在宫中正中央下了阵法,后来你修为境界达到,离开这里,把春山作为道场,我的父亲为了让这阵法不会影响周围,于是便关闭了赤霞宫。”   苏夜笑问道:“是什么阵法?”   阿菅道:“一个聚集灵气的阵法。当有人在这阵法跟前修炼的时候,会感觉到灵气特别充沛,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这阵法不能像普通阵法那样去除,只能通过实践的流逝,随着灵力渐渐稀薄,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夜打量了这破败的赤霞宫,微微皱了眉头,问道:“所以宫中这样的情形……便是因为那阵法?”   “正是如此。”阿菅道,“那阵法的存在,会扰乱了两界的灵力流动——赤霞宫吞噬的灵力远远大于玄北宫所生出的灵力,天长日久,便会引起两界变动。故而父亲当初在南泽境界突破之后,就封闭了赤霞宫,不许任何人再进来。”   “南离天尊此举,想来也是为了东君。”一边说着,苏夜解开了东君的禁咒,让他能自由地说话。   而南泽却只是抿着嘴,并没有想开口的意思。   阿菅不以为意,只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赤霞宫正中,一个宫中看起来唯一还是完整的玉圭跟前。   “这应当就是阵眼。”阿菅伸出手靠近了那玉圭,便感受到了自身灵力被玉圭吸收,“这也就是你所说的能一统六界的关键吧?”她颇有恶意地斜睨了一眼南泽,似笑而非笑。   .   有许多事情在朦朦胧胧的时候,很容易激起人的好奇心,神仙也不例外。   南泽对赤霞宫有过许多猜测,因为无法进入,所以更加想进到其中,甚至凭着自己的懵懂的印象,猜测着赤霞宫为什么会封闭,赤霞宫中究竟有什么。   而当一切都揭开,说得清楚明白,说得透彻,这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一些失望。   他颓然跌倒在地,看着那玉圭,想着从前他在赤霞宫中修炼的情形,再想一想阿菅说的话,顿时只觉得自己这一千年来的种种行为,就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可再仔细想一想,岂止是这一千年呢?从前那些行为,如今看起来仿佛也并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林林总总做了那么多,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苏夜从一个无名散仙成为了仙君,最后一统两界,起因是他掀起了北海之战。   星罗门从几个弱小的神仙聚集,最后成为了仙神两界说得出名头的大派,是因为他与那些旧神系中仙神的不相容。   他这么多年过来,身边除了迦迦,除了能与他同仇敌忾的迦迦,仿佛一个忠心的人都没有。   这么一想,倒是让他觉得心灰了。   若是阿菅没有活过来就好了……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又十分苦涩地笑了一笑。   .   阿菅并没有多看南泽一眼,她只是看着迦迦,嘴边噙着几分笑:“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我并不想对你们做什么。你们今日是想进入赤霞宫,我也带着你们进来了。不过接下来,你们恐怕就要在这赤霞宫过你们的余生了。”   迦迦一愣,下意识去看南泽,这一次却没能与他默契对视,只看到他颓废的头顶,还有飞速变白的长发。   阿菅后退了两步,揽住了苏夜的胳膊,仍然是微微笑着的:“那么,便希望你们能在此求仁得仁了。”   .   19-无双   东君和迦迦被禁闭在赤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两界。   之前追随着东君的仙神们都十分惶恐,生怕接下来阿菅就会对他们出手,于是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便想着法子去找了苏夜。   因为听闻沧君已经与无双君在一起,他们希冀着能从无双君这里找到一些突破口,希望苏夜能在阿菅面前为他们开脱一二。   然而他们去了上南,只见到了懒洋洋无所事事的纪游。   自从阿菅与苏夜从赤霞宫携手回到了玄北宫,纪游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有点太过于醒目,于是便扯了个理由回了上南,终日无所事事,反正苏夜去了玄北宫,手下的仙神们也跟着去了玄北宫,他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纪游好心地劝他们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找个地方闭关修炼,都已经是神仙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马上两界就有新的变化,你们老老实实等着就可以了。”纪游老神在在地说道,“而且沧君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就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啦!”   这样的话听在这些神仙耳中便非常让他们难受了,可偏偏又无可奈何,于是只好灰溜溜地回去自己的洞府,等着纪游所说的新的变化来临了。   如此过了数月,纪游泡在水里化为原形的时候觉得自己又长长了一些,从玄北宫传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无双君苏夜境界到了天尊。   纪游吓得整条龙都僵直了,傻乎乎地沉到了水底,吐了好几个泡泡才狼狈地从水底浮起来。   他看着来报信的圆文,又看了看圆文肩上坐着的那头小豹子,然后化了人形盘腿在圆文面前坐下了。   “真的突破了?”他问。   圆文点了点头,揉了揉肩上的小豹子阿斑,道:“无双君让我来叫你回上南去。”   “他都不自己来了!”纪游悲愤地怒吼,“他以前都会亲自来!他是不是被沧君迷住了!是不是已经不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了!”   圆文很是尴尬地看了纪游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呀……”   纪游看着圆文,语重心长道:“你看,就算是无双君这样的男人,在有了女人之后,就会抛弃兄弟了。可见这六界当中,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圆文更尴尬了,他下意识把阿斑抱在怀里揉了好几下,然后才道:“沧君去找青霜仙了……并没有和无双君在一起呀!”   纪游愣了一下,又高兴起来,道:“那我就去玄北宫啦!我先走一步哟!”   圆文还没回过神来,纪游已经化为原形一下子消失在了空中。   他仰着头看着纪游消失的方向,有些不太明白这条看起来不太靠谱的龙,怎么会就是无双君最得力的手下了。   如此想着,他慢吞吞地结了云驾,也朝着玄北宫去了。   .   玄北宫中,已经达到了天尊修为的苏夜静静地坐在上首,如千年前的白巽一样,处理着两界的事情。   新的天尊已经产生,六界已经意识到,再一次的一统恐怕就要来到了。   他们恭敬地对苏夜说着谦卑的话语,打探着他接下来准备如何打算,但他们得到的只是苏夜模棱两可的暧昧回应,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纪游来到了玄北宫,沧君带着青霜仙也回到了玄北宫,甚至郦慧也带着星罗门的长老们来了,苏夜才宣布了他成为天尊之后的第一道旨意:   仙神两界被划分为四,设立四方天君来治理,四方天君便指定了纪游阿菅陆玑还有郦慧。   这样一道旨意几乎让两界都沸腾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仙神两界还要这样划分势力!那原有的势力该如何取舍?这四方天君的实力看起来都不是一样的,那么是不是还会因为实力不同,导致四方天君的势力也不同?   然而苏夜接下来的第二道旨意,又让两界纠结了。   第二道旨意,苏夜要与白沧成亲。   他们纠结着不知道把哪件事情作为最重要的来优先处理,然而正在纠结的时候,苏夜已经与白沧效率极高地处理好了婚事,只请了陆玑等人,竟然也没有叫上六界所有的人,就这么把婚事给办了。   为此,纪游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有些事情拖拖拉拉起来就没个结果了,六界人那么多,还要凑到一起来参加婚礼,是在太麻烦了。   苏夜也十分赞同纪游的说法,他拉着阿菅的手,笑着表示反正现在已经成了亲,两界也一统了,他也是天尊了,任性一下怎么不可以了呢?   阿菅看着苏夜这样模样,只是淡淡一笑,道:“从前我可记得你说,你还要一统六界的。”   苏夜笑道:“六界一统,也不急于一时。”   阿菅道:“再过些时日,我大约也能到天尊的境界了。”   苏夜一愣,忙道:“六界一统之事,还请沧君来助我一臂之力。”   阿菅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便好好一统六界吧!”   .   平白当了天君还得了南边一大块地方作为道场的纪游不知道苏夜的纠结,他只是喜闻乐见地看着苏夜成了天尊之后变得更加忙碌了,然后为了一统六界和魔界妖界还有鬼界的来人进行着交涉,大约是准备先在桌上谈,谈得不好便要带着人去打一场了。   他琢磨着若是去魔界与甘兑打一场的话,自己能不能假公济私地去把甘兑痛扁一顿的时候,又很惊悚地听说了阿菅竟然也达到了天尊的境界。   来传信的还是带着阿斑的圆文,圆文看着面前的纪游,脸上的表情有些嫌弃:他就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龙这么喜欢用原形在水里漂着。   纪游倒是不计较什么,他从水里爬出来,湿淋淋地问道:“真的突破了?为什么他们俩突破境界就和……睡一觉一样简单?”   圆文半是骄傲半是自豪地说道:“沧君本来就很厉害!”   纪游甩了甩湿哒哒的尾巴,决定要去玄北宫看看。   圆文歪了歪头,看着纪游走得那么快,慢吞吞地结了云驾跟了上去。   .   白沧也成了天尊的消息让还想与苏夜讨价还价的魔界和妖界的人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一个天尊也就罢了,咬咬牙还能抵抗一阵子,两个天尊一起来?实在太可怕了!   在纪游匆忙赶到玄北宫的时候,苏夜已经借着阿菅成为天尊这件事情,在纸面上与魔尊妖皇达成一致,六界一统的局面已经初步形成了。   阿菅站在玄北宫外面,看着纪游过来,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冲进去。   纪游原本就是过来看她的,于是很干脆地化了人形,落在了阿菅面前。   “你回来了,圆文呢?”阿菅问道。   “大概在后面吧!”纪游说道,“你也成天尊了?”   阿菅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要不要努力闭关来试一试?”   纪游想了一想,摇了头,道:“还是算了,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天资!而且闭关太无聊了!”   阿菅微微笑了起来,道:“你的无双君在里面和魔尊妖皇商谈事情呢,你这会儿别进去了。”   纪游道:“我本来就不是来看他的,我就来看看你……你怎么就这么快就……”   阿菅哈哈一笑,道:“天资好啊!刚才你自己不是说了么!”   纪游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道:“当时你从北海醒的时候,可没看出来你天资特别好!”   听着这话,阿菅也想起来当初在北海苏醒时候的情形,一时间有些感慨。   “是不是你有特殊的提高修为的技巧?”纪游还在嘟嘟哝哝地说着,“你就悄悄告诉我,我就回去照着练一练。”   阿菅道:“技巧倒是没有的……我天资高,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厉害。”   纪游得了这么个答案,非常沮丧,见魔尊与妖皇已经出来,便进去玄北宫找苏夜了。   阿菅没有跟进去,只是远远看着,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对纪游说起自己天资高是因为父亲母亲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白巽还在的时候,她在白巽跟前千娇万宠的情形,后来她不幸被暗算,白巽又用了禁术让她沉睡千年后苏醒……如果没有白巽,如果没有她的父亲,她大概已经完完全全消散在六界当中了吧!   那样,她便永远不会再遇到苏夜,永远也不会得到今天她拥有的一切。   这样想着,那边苏夜与纪游从玄北宫中出来了。   艳冠六界的无双君对着她笑了一笑,招了招手,道:“你对纪游说什么了?他在这里胡搅蛮缠,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慢慢走了过去,口中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别怪我!”   纪游愤恨地化了原形,用尾巴扫向了苏夜。   苏夜灵敏地躲开,顺势把阿菅拉到面前来当做挡箭牌,口中笑道:“可别这样,你是龙呢!”   阿菅也笑了起来,道:“是啊,是一条可以打成蝴蝶结的龙。”   .   .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本文就结束啦!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灰常感谢!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完坑的感觉真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